他只能抱著樊深，將所有的心情都訴說出來，那些刻骨的愛，那些執(zhí)著的迷戀，那些無法放手的感情。

    他甚至沒有在現(xiàn)實中和他見上一面，可是他們卻像是經(jīng)歷了幾生幾世一般。

    數(shù)十年的陪伴，從相遇相知相守相愛，每個過程都說不上順?biāo)欤蛘咴撜f啥坎坎坷坷，磨難極多的。

    可是全都走過來了，走到了現(xiàn)在，走到了眼前，走到了蕭禾只要抱著他就能忘記一切痛苦，只剩下滿腔甜蜜的地步。

    他真的愛他，愛到了這一生永遠(yuǎn)都無法想象的地步。

    不……不只是一生，蕭禾覺得自己遇上樊深，已經(jīng)將幾生幾世的感情都集中投注到了這一世，這個人身上。

    蕭禾擁著他，在不斷承受著滅頂愉快的同時，又有些止不住的擔(dān)憂和失望……假如樊深不愿意醒來，他們……還有以后嗎？

    如果沒有以后了，他要怎么辦……他還能怎么辦？

    失望變絕望，那刺痛感讓蕭禾不愿去碰觸，只能用雙腿纏著他，抵死沉淪在歡暢的海洋里。

    兩人到底持續(xù)了多久，蕭禾分不清楚。

    但到后頭，蕭禾知道，樊深醒過來了。

    真正的樊深醒過來了。

    這個荒謬的世界已經(jīng)靜止了。

    蕭禾有些害怕，他很怕樊深再推開他，再讓他離開，再讓他‘停下來’讓他‘放棄’。

    因為這絲憂慮，所以蕭禾不肯放開樊深，哪怕已經(jīng)成功標(biāo)記，哪怕已經(jīng)度過了那難捱的時期，可他還是在不斷地纏著他。

    能享受一時是一時，蕭禾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他就是不愿意去面對。

    只是因為，他實在想不明白，想不清楚，樊深到底在憂慮著什么。

    而他這幅樣子，樊深是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的。

    無論是精神碎片，還是主意志，都沒法將他推開，亦或是不滿足他。

    蕭禾正是把握住了他這樣的心里，所以不肯停下來。

    可樊深畢竟是真的愛他。

    主意志是記得一切的，他和蕭禾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投入的感情只比蕭禾多，而絕對不會比他少。

    他知道蕭禾的心思，可是他沒法給他，他想要的。

    醒來何其簡單，可是醒來之后，等待他的就只有不斷地失去。

    所以哪怕樊深知道蕭禾是在逃避，但他仍愿意和他一起去逃避。

    只享受當(dāng)下，就很好了。

    但是再美好的事情，也有結(jié)束的時候。

    樊深沒所謂，但他得顧慮蕭禾。

    以蕭禾現(xiàn)在的精神強(qiáng)度，并不足以支撐如此高強(qiáng)度的刺激和興奮。

    這不是對身體的傷害，而是對意志力的剝削和磨礪。

    到最后，在樊深的刻意引導(dǎo)之下，蕭禾昏睡過去。

    可睡著了的蕭禾也不舍得放開樊深，他總有種自己閉上眼睛，樊深就會離開他的錯覺，而他醒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這樣大的失落感環(huán)繞著蕭禾，讓他睡得極不安穩(wěn)，明明是休息了很長時間，但在睜開眼的時候，他眼中全都是惶恐不安。

    樊深看在眼中，心中一澀，他在他額間落下一個吻，用低啞的聲音安慰他：“別擔(dān)心，我在這里。”

    蕭禾怔了怔，他知道這是樊深，可是卻半點(diǎn)都不敢開口說其他的。

    稍微頓了頓，蕭禾忍不住仰頭，望進(jìn)他眼中：“樊深……”

    “嗯……”樊深輕聲回應(yīng)他。

    “我……”一堆話涌到了嘴邊，蕭禾幾乎要張嘴說出來了，可在最后卻又退縮了，他睫毛微微顫了顫，軟聲道，“我……還想要?！?/br>
    與其交流了然后受到傷害，還不如繼續(xù)貪享一番。

    樊深垂首看他，黑色的眸子里有包容的笑意：“不累嗎？”

    “不！”蕭禾快速回道，“不累！”

    樊深在他潤色的唇上輕輕一碰：“乖，你得休息一下?！?/br>
    他這么溫柔，蕭禾卻只感覺到了nongnong地不安。

    就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就像是在哄騙著小孩子的即將離開的大人。

    表面上溫柔平緩，可隨后就是狂風(fēng)逆襲，揚(yáng)長而去。

    無法掩飾的不安從眼中流露，樊深心疼他，不由地又輕聲道：“再一次，一次之后你就要休息了。”

    蕭禾心里空落落地，可是卻不愿意放開他，他用力點(diǎn)著頭，環(huán)著他的脖頸，有些無助，又有些不安。

    但很快，就被樊深給予的快樂溢滿了心臟。

    這種滋味細(xì)細(xì)想來是不對的。

    因為知道前面是絕望的懸崖，所以在這一刻瘋狂放縱。

    因為知道很快就是真實的分別，所以在最后一瞬抵死纏綿。

    越想心越空，越想心越亂，到最后蕭禾實在是忍不住了，被送上巔峰的一瞬間，他將那壓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樊深，不要丟下我，不要離開我……”

    樊深的動作猛然一頓，但很快他就加快了速度，最終釋放的時候，他吻住了他的唇，給他一個飽含情意繾綣悱惻的吻，可是卻沒有回應(yīng)他說的話。

    蕭禾一方面身體滿足到了極點(diǎn)，可一方面，心臟又沉入了谷底。

    這樣劇烈的反差之下，他終于撐不住了。

    “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好嗎？”

    樊深看著他，用手指將他的淚水抹去，再將他擁入懷中，用似乎要將他勒入骨髓的力道抱著他，隨后沉聲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將你永遠(yuǎn)困在這里，陪我一起沉睡……可是我不能這么自私?！?/br>
    蕭禾的身體微顫。

    樊深撫摸著他的后背，聲音輕的像是一陣淡薄的風(fēng)。

    “我不愿醒來，蕭禾，醒來之后，我一定會失去你?！?/br>
    蕭禾被他抱著，可仍覺得身體冷冰冰的，他忍不住靠的他更近了一些，低聲道：“為什么，你是愛我的，我也愛你，可為什么醒來之后……”

    “我受夠了，蕭禾，我真的受夠了，能聽到別人心里的聲音，是一件會將人逼瘋的事?！?/br>
    第89章 chapter89

    一句話讓蕭禾睜大了眼，錯愕不止。

    什……什么意思？

    樊深低聲道：“我從有記憶開始，便能聽到別人隱秘的心聲，無論是想聽不想聽，全都可以聽見，哪怕是夜深人靜，哪怕是全都入睡，我也能聽到他們夢中的聲音，荒誕的，古怪的，難堪地，無法入目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可以聽見。我堵著耳朵，我放起音樂，我恨不得讓自己聾了，可是沒用，全都沒用，什么都攔不住……”

    蕭禾從未見過樊深這么痛苦的表情，可這一瞬間他卻感同身受了。

    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竟然是這樣子，雖然很不可思議，可是……蕭禾卻奇跡般的沒有任何質(zhì)疑了。

    因為能夠聽到別人的聲音，所以樊深從小就接受了比常人多太多的訊息，會讓他快速成長，卻也會讓他承受比普通人多太多倍的壓力。

    聽到別人的心聲，這聽起來似乎是很多人都渴望得到的能力，而且這能力的確是強(qiáng)大到讓人心生恐懼的程度。

    但不得不說，擁有這樣的力量，想要成功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誰都無法防范他。

    可是……這個能力的副作用也強(qiáng)悍到非常人所能接受。

    人心剖側(cè)，意念紛繁。

    哪怕再善良的人，也有被負(fù)面情緒占據(jù)的那一刻，哪怕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好人，也會有自己陰暗的一面。

    他們并不會將自己的陰暗面展現(xiàn)出來，所以別人體會不到，可是樊深能夠體會到。

    他感知到善意，感知到惡意，感知到那和藹可親的長者內(nèi)心的卑劣無恥，感知到看似溫和無害的人心底的殘忍嗜殺……

    種種反差之下，是會讓人質(zhì)疑人性的。

    難怪呢。

    樊深有恩愛的父母，有完整的家庭，從小也沒受過什么磨難，可是他卻人格分裂了，甚至分裂到不愿意醒來的地步。

    那樣滿是陰暗痛苦和絕望的日子，只是體會一天，蕭禾恐怕都會瘋掉，可樊深這樣硬撐了幾十年。

    撐到自己實在厭倦了，最后一睡不醒。

    蕭禾在試圖喚醒他，可當(dāng)他醒來之后，就要繼續(xù)那樣的生活，那樣的殘忍，那樣的無妄，那樣的無休止的日子。

    終于懂了，蕭禾終于懂了。

    樊深為什么會說：醒來之后，他就會失去他。

    在精神世界里，蕭禾和樊深相處融洽，是以為樊深不知道蕭禾的心中所想，他聽不到蕭禾的內(nèi)心聲音。

    雖然這樣會不安，會誤會，會忐忑，可是卻品嘗到了普通人該有的幸福。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樊深才能輕易愛上蕭禾，愛上一個全心愛著他的蕭禾。

    假如醒來了，假如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

    那么毫無疑問，樊深也能夠聽到蕭禾的心聲了。

    蕭禾是深愛著樊深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人心啊人心。

    即便是蕭禾也沒法阻止自己的意念，自己的思緒，自己的想法。

    他愛他，可他在無意中，不走心的時候，亦或是那千分之一秒的空檔中，會想起一些其他的事。

    一些不該被戀人知道的，獨(dú)屬于自己的私密事。

    但是，他若和樊深在一起，就沒有任何私密了。

    全身心的信任，若在一方能夠輕易聽取另一方心聲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