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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世嬌寵(重生)在線閱讀 - 第121節(jié)

第121節(jié)

    此時當(dāng)了天子的仁德帝回憶起往事,眸中頗有些蒼涼的感慨:“你當(dāng)時就站在旁邊,一聲不吭。我看著那樣的你,想著原本你就有些呆的,如果這樣的你離開我身邊,怎么著都擔(dān)心啊?!?/br>
    容王記事早,不過三歲的事兒,此時他也不敢說自己就記住了。垂眸間,他只是淡淡地道:“皇兄,其實那時候我站在那里,也許只是害怕吧?!?/br>
    害怕?

    仁德帝抬起頭,看向容王。

    容王淡笑一聲,道:“我只是害怕我被送走,不能陪在皇兄身邊了?!?/br>
    此話一出,仁德帝頓時怔在那里,他看了容王很久。

    恰此時酒已溫好了,酒是好酒,上等的九醞春,窖藏了幾十年的。

    一個宮娥在金絲檀木桌上擺好了一對白玉荷葉杯,另一個宮娥握起青銅高頸酒壺,用銅勺將溫好的九醞春各自倒在兩個白玉荷葉杯中。

    荷葉杯乃是上等白玉而成,剔透瑩潤,散發(fā)著乳白色的光澤,那九醞□□澤偏綠,比那春日嫩葉還多幾分鮮嫩,此時碧綠的九醞春盛放在細(xì)膩滋潤猶如凝脂般的白玉荷葉杯中,越發(fā)顯得如同甘露涼漿一般。

    仁德帝捏起那白玉荷葉杯,垂眸望著那杯中鮮綠的九醞春。

    年少喪母,只留下一個幼弟在宮中,他這一路走來,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坎坷,今日至高無上的帝位,那是踏著無數(shù)人的骨血一路走來的。

    仁德帝是寬厚仁慈的,也是冷血剛硬的。

    他剛硬到,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順從地低頭。

    這樣的仁德帝,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許有一天,還需要有人陪。

    更不知道原來那時候年僅幾歲的容王,站在那里一聲不吭,在他以為他是呆了的時候,其實心里想著要陪在皇兄身邊。

    伸出手,握住那白玉荷葉杯,仁德帝望著杯中一潭翠綠,忍不住自問,他寂寞嗎,他需要人陪嗎?

    仁德帝苦笑一聲,聲音竟有幾分嘶?。?/br>
    “知道你其實素日并不愛酒,不過今晚陪皇兄喝幾杯吧?!?/br>
    容王修長優(yōu)雅的手握著酒杯,點頭道:

    “好,今夜,不醉不休?!?/br>
    夜色闌珊,一輪彎月從窗前無聲的滑過,秋風(fēng)乍起,窗欞上的翠綠紗輕輕地抖動著。

    仁德帝剛硬俊美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不過容王可以看到,他眼眸中的蕭瑟和空洞。

    看著這樣的仁德帝,容王陡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的容王是不喜歡看到銅鏡里的自己的,因為那眼眸中總是有著寂寞和孤冷。

    別人看不到,但是他自己卻明白的。

    此時此刻,望著這樣的一個兄長,容王忽然有些恍惚,想著自己是不是錯了?

    如果那個登上帝位的是自己,是不是皇兄可以擁有另一種生活?

    一杯酒印下,那九醞春翠綠的色澤,如此誘人,可是飲在口中,卻是淡淡的苦澀。

    同樣的苦澀,在兩兄弟口中蔓延,仁德帝苦笑一聲,忽而挑著濃眉,開口道:“永湛,我這一生,最高興的事便是有你這樣一個弟弟!”

    說著,他舉起酒杯:“來,再喝一杯!”

    容王見此,抬手親自為皇兄斟酒,然后舉杯同飲。

    幾杯酒下肚后,酒意在胸中醞釀,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仁德帝再張口時,已經(jīng)沒有了昔日的冷靜。

    “永湛,當(dāng)日在邊塞,有名醫(yī)診斷出我的身體有恙,彼時我早已明白,此生此世,我命中注定無子!”仁德帝的聲音異常的平靜,他呆望著那空空如也的白玉酒杯,這么說道。

    容王凝視著皇兄,低啞地開口道:

    “皇兄,如今宮中有竹明公主,現(xiàn)在皇嫂已經(jīng)有喜,一切有望?!?/br>
    誰知道仁德帝卻緩慢地?fù)u頭道:

    “永湛,你或許并不知道,敬伯爵府在民間弄到了一個方子,可以催使女子有孕。”

    有些話,仁德帝并沒有細(xì)說,畢竟一個男子精弱而無法令女子有孕,即使面對至親的弟弟,他也沒辦法說出口。

    這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實在并不是一件愿意提起的事。

    他只是停頓了下,繼續(xù)道:

    “可是這個方子我已經(jīng)命人查過了,后患無窮。凝昭容早產(chǎn)下不足月胎兒,竹明公主體弱,原來并不是螃蟹涼寒導(dǎo)致早產(chǎn),而是本就此胎難保。雖說這胎兒保住,可是竹明公主怕是永遠(yuǎn)無法如同常人那般體壯。至于你皇嫂——”

    仁德帝冷笑:

    “我并不知道她有何打算,不過那腹中胎兒,若是能如竹明公主一般,我都已經(jīng)覺得萬幸了?!?/br>
    容王抬眸,淡道:

    “皇兄,不管如何,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竹明公主,竹明公主縱然體弱,卻也是正常的孩兒,與常人并無兩樣。如今皇嫂肚子里但凡產(chǎn)下的是男丁,即便體弱,那又如何?我府中有歐陽大夫,最善調(diào)理,或者我們搜羅天下名醫(yī),好生為他調(diào)理,不求他能縱馬江山,只求他身體康健繼承這大好江山,有何不好?”

    仁德帝搖頭,一雙深沉的眸子認(rèn)真地望著容王:“永湛,有些話,作為一個男人,我沒辦法說出口,即使是對你,我也沒辦法說。”

    他頓了下,語氣中有了冷意:“可是這樣的一個孩兒,即便是我的親生骨rou,也不配繼承這大好河山,不配稱為我蕭永戰(zhàn)的子嗣。”

    容王微窒,他抿了抿薄唇,感覺到唇畔有酒意在浸潤著唇。

    這九醞春雖說初品時有苦澀之味,可是卻有回甘,回甘濃厚。

    容王緩慢地?fù)u了搖頭,認(rèn)真地望著皇兄:“皇兄,我——”

    他并不想繼承大寶,不想再次站在那個孤高的地方。

    而且他現(xiàn)在有了阿宴,作為一個皇帝,注定三宮六院八十二御妻,可是他其實看不得也碰不得自己不愛的女人。

    他的阿宴醋性也太大,性子并不適合后宮的魍魎伎倆。

    如果真的讓他再次去登基為帝,那么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幸福,也許都會成為泡影。

    仁德帝抬起大手,制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默了一會兒,啞聲開口道:

    “永湛,你的心思,其實我都看在眼里??墒沁@江山,是你我披荊斬棘,不知道踏著多少人的枯骨才奪得的。二皇子,三皇子,那也都是父皇的子嗣,可是卻都死在你我劍下了。你我為此,已經(jīng)付出太多代價,我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大好河山落入他人之手?!?/br>
    容王修長的手握了握,低聲道:

    “皇兄,這些事情,你想得太早了。”

    “我知道皇兄早年在邊塞時,身體有虧。所以這幾年來,歐陽大夫每年都會調(diào)配丹藥,只要皇兄按時服用,必然能身體康健,長命百歲。至于百年之后,我也已經(jīng)和皇兄一般老了?!?/br>
    他凝視著自己的皇兄:

    “皇兄,百年之后,這皇位到底落入誰手,那都是百年之后的事?;蛟S到時候皇兄已經(jīng)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子嗣。”

    仁德帝聽了這個,唇邊扯起一抹苦笑,忽而話題一轉(zhuǎn),問道:“永湛,我想聽你講講,你和容王妃是怎么認(rèn)識的?”

    容王聽此言,微詫。

    仁德帝想起適才皇后所言,不由微微蹙眉:“你細(xì)細(xì)講來,不得有任何隱瞞?!?/br>
    ☆、133|132.8.26

    容王越發(fā)詫異,挑眉望著自己的皇兄:“皇兄,可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

    仁德帝不動聲色:“怎么?不想說?”

    容王眉毛動了動,低著頭:“皇兄想聽什么?”

    仁德帝看了容王一番,忽然低哼一聲:“想聽聽威遠(yuǎn)侯的事兒,還有沈從嘉,嗯,對,還有那位開茶莊的表哥。”

    容王頓時汗顏,輕“咳”一聲道:“皇兄,你想多了,那些男子雖然心里仰慕阿宴,不過卻只是泛泛之交而已。這都是以前的事兒了,自從阿宴嫁我為妃,這些人和她再無瓜葛。”

    仁德帝看他一聽此事,便著力為容王妃辯解的樣子,也不由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容王:“永湛,其實能有一個女子入你心中,能讓你這般維護(hù)她,我看著也覺得高興?!?/br>
    他手指頭微動了動,一時有些怔住,想著對于自己來說,或許這輩子不會有這樣一個女人吧。

    他垂眸,嘆了口氣:“可是永湛,我一面為你高興,一面又隱約覺得,這樣并不好?!?/br>
    容王皺眉:“皇兄,你這是什么意思?”

    仁德帝擰著眉,嚴(yán)肅地道:“你放了太多心思在你那容王妃身上了,作為一個皇家男兒,把一個女子看得如此之重,未必是一件好事?!?/br>
    容王聽到這話,修長的睫毛微動,他頓時明白皇兄的意思了。

    其實皇兄,已經(jīng)看穿自己的心思了,是嗎?

    他無奈地笑了下:“皇兄,我對皇位沒興趣,和她其實并沒有什么干系?!?/br>
    可是仁德帝卻沒搭腔,他只是靜靜地飲下一杯酒。

    “永湛,哥哥是希望你能幸福的,你現(xiàn)在這樣,嬌妻美子,其實極好?!?/br>
    只是,到底他是自己的弟弟,生來總是要承擔(dān)一些屬于他的責(zé)任吧。

    ************************

    兄弟二人正在這里喝著小酒,吹著秋風(fēng),慢慢聊著,此時便見大太監(jiān)為難地從外面喚道:“皇上,翊坤宮傳來消息,說是皇后暈倒了?!?/br>
    仁德帝聽了,眉頭皺了皺,一聲不吭,繼續(xù)喝酒。

    反倒是容王,挑眉,吩咐道:“速宣御醫(yī),同時派快馬前去容王府,請歐陽大夫前來。”

    那大太監(jiān)聽了,不由一驚,雖說這仁德帝視容王猶如臂膀,可是如今事關(guān)皇后,容王竟然代皇上下旨,不免讓他為難。

    仁德帝見此,卻是扯出一個冷笑:“聽天由命吧!”

    容王頓時無語了,對著那大太監(jiān)冷聲斥道:“還不快去!”

    這大太監(jiān)頓時覺得容王一聲令下,凜冽冷意而來,竟頗有當(dāng)今仁德帝的威勢,忙點頭:“是?!?/br>
    仁德帝見那大太監(jiān)出去,卻是搖頭,眸中有著嘲諷:“永湛,沒用的,若是該有的,終究會有。若是不該有的,便是強(qiáng)求也枉然?!?/br>
    容王深吸了口氣,站在那里挺拔的他,低頭凝視著仁德帝,卻隱約可見他眸中的一點蒼涼和頹然。

    他忽然有種深沉而濃重的無奈。

    這是他的皇兄,對他來說,如父如師如兄。

    他重生而來,一為阿宴,二則是為了這位皇兄。

    他希望皇兄能夠長命百歲,泰康安健。

    可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