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 自從惜晴離開后,阿宴在屋子里真?zhèn)€是坐立不安。 她緊緊捏著腰間的那玻璃種散紫飄翠如來佛玉墜,玉佩流光溢彩,瑩瑩泛著紫色,很是可人。 她摩挲著這玉佩,擰緊了眉頭,不止一次地猜測著這九皇子的意思。 他特意對自己哥哥叮囑說要來這茶樓的。 一時又想起那一日他攔住自己,冷冷地逼問自己要嫁給誰的事兒。 阿宴并不是一個懵懂的少女。 她之前完全不曾細(xì)想,是因為在她眼里,這九皇子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罷了,完全是個小孩兒,再者這九皇子將來可是九五之尊,是以她根本不曾往某個地方深想。 如今經(jīng)惜晴隱約的提醒,她細(xì)想曾經(jīng)的一切,包括九皇子攔路的那個傍晚,九皇子抱著受傷的她,九皇子守護(hù)著受傷的她,九皇子攥住她的手腕,面目冷清地逼問。 還有那一次,他摟著自己,迫人的氣息,少年的清冽味道直直沖入耳鼻,火熱的緊緊靠近。 阿宴面目緋紅,愣愣地坐在那里。 很久后,她終于忍不住,纖細(xì)秀美的雙手捂住了臉。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真得是她猜的那意思嗎? 如果是的話…… 想到這個可能,阿宴心跳如鼓,腳下發(fā)軟。 如果真是這個意思,那她,那她……她顫抖著手,捏著那如來玉墜。 真得是這個意思的話,她實在不知道擺在她面前的,是怎么一個坦途…… 阿宴激動得渾身都在發(fā)顫,幾乎不能自抑。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阿宴想著應(yīng)該是惜晴回來了,便輕輕“咳”了聲,盡量抑制住自己的激動,輕聲道:“進(jìn)來吧?!?/br> 門開了,一個挺拔清雋的身影就這么走了進(jìn)來。 來人逆著光,只見那英武頎長的身形一個暗色的剪影,卻看不真切那么面容。 可是那身形,阿宴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 阿宴捏著玉佩的手那么一抖,玉佩就這么無聲地滑落在地上。 九皇子凝視著屋中的阿宴,只見她緊咬著唇站在那里,秀美的身姿輕輕顫著,兩頰紅得猶如傍晚的霞光一般,水漾的眼眸藏著說不出的無措和驚惶,還有一點點的羞澀。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地上那塊玉佩上。 那是一個玻璃種散紫飄翠如來佛玉墜,是早年間父皇賞賜下的,和另一個玻璃種散紫飄翠觀音玉墜是一對兒的。他知道這是一對罕見的珍品,當(dāng)時驀然想起一些往事,便干脆將那玉佩送她一個。 而此時那個成對的觀音玉墜就在他的腰間。 阿宴感覺到九皇子的目光落在那地上的玉佩上,頓時有點發(fā)僵,別人送的物事,就這么當(dāng)著別人的面摔在地上,總是不太好吧? 她艱難地目光下移,還好,總算是沒摔壞的。 就在她想著自己應(yīng)該彎腰拾起這玉墜的時候,就見門口的這位,身形一動,已經(jīng)來到她面前。 然后呢,他彎腰,拾起了那玉墜在手里。 阿宴羞澀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見那手實在是修長,手指頭骨節(jié)分明,看上去整個手是自己的兩倍還多呢。 此時那曾經(jīng)掛在自己身上的玉佩,正捏在他那大手里呢,他低頭摩挲著那玉佩,良久后,才抬頭看了眼她。 他的目光,依舊是清冷的,不過那清冷里仿佛有點其他的意味。 一時之間,阿宴不敢直視。 她手指頭輕輕顫抖著,她努力地控制住這種感覺,攥緊了拳頭,在心里輕輕舒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總算是沒賭錯的…… 這九皇子,其實對自己到底是不同吧? 想到一些可能,阿宴只覺得心里那個最尖尖的地方,仿佛有什么輕輕蹭過,又酥又麻的,輕輕戰(zhàn)栗著,說不出的滋味。 九皇子摩挲著那玉佩,半響,凝視著阿宴,只覺得她猶如三月枝頭一朵紅得醉人開得嬌艷顫巍巍在風(fēng)中抖著的花兒一般。 一瞬間,忽然想起在某個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夢里,她就是這么嬌美地站在一片撲簌迷離的桃花中。 一時又想起,初初見面時,她小手攥著那枝桃花兒,顫巍巍的花骨朵已經(jīng)被□□得滲透出了汁液,不過她依然努力地笑著,將那花枝獻(xiàn)寶一般地送到自己面前。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燙在他胸臆間醞釀,他忽然有那么一刻,沖動地想走上前,緊緊抱住她。 不過他到底是深吸了口氣,壓抑下了。 她現(xiàn)在的眼神猶如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正小心翼翼地握著小拳頭,豎著耳朵等著自己反應(yīng)吧。 他唇邊情不自禁地綻開一點笑意,清冷的眸子也漸漸有了柔意,壓抑下心間的狂喜和一絲的躁動,他沙啞清冷地開口:“你,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阿宴原本確實是豎著耳朵聽他說話的,此時忽然聽他開口,還問自己是不是有話要說,頓時心口一縮。 她低下頭,細(xì)白的頸子仿佛都均勻地氤氳著一層米分紅的上等胭脂:“是……” 她的聲音特別小聲,比蚊子吶吶聲并大不了多少。 不過九皇子還是聽到了。 九皇子捏著那玉佩,低頭凝視著她那一如既往般美好的頸子,低啞地道:“你說吧。” 九皇子近在跟前,她都能感覺到他灼燙的喘息聲。 一瞬間朦朧中記起上一世,她好像上一世從來沒有機(jī)會距離這個人這么近過。 他是尊貴的九皇子,俯瞰天下萬人跪拜的帝王,而她只是卑微到塵埃中的小小人物。 她低著頭,卻又不著痕跡地小心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年紀(jì)小小的少年,卻已經(jīng)生得身量高挑,挺拔冷峻,少年的面,已經(jīng)有了剛棱有力的輪廓,雙眸深邃,鼻骨挺秀,面目如玉,俊美得猶如畫兒一般。 他往日神情總是淡淡的清冷,阿宴是見識過那種讓人孤高的清冷的。 尤記得,曾經(jīng)因為沈從嘉去參加宮中的宴席,宴席上眾貴婦語笑嫣然,可是作為皇上的他后來忽然出現(xiàn)了。 他一出現(xiàn),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了,低著頭膽戰(zhàn)心驚地站在那里。 沈從嘉說,這是天子之氣。 所謂寡人,正是如此,孤高絕冷,俯瞰天下。 可是現(xiàn)在,這孤高清冷的天子之氣仿佛煙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如玉面頰上一點微紅,以及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 阿宴只覺得周圍的氣息都變得悶熱難受,她幾乎有種窒息的感覺,不過她還是拼命地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低聲地道:“上一次,我打了你,是我對不住你。謝謝你不曾追究。” 九皇子聞言,卻是挑眉:“哦,你要謝謝我?” 阿宴咽了下口水,小心點頭:“是?!?/br> 九皇子俊面上沒有半分表情,唇依然是抿成一條直線,不過那神色間卻有幾分不悅之氣。 他真得是生來的真龍?zhí)熳?,不悅之下,周圍的氣息都冷了下來?/br> 阿宴頓時一慌。 九皇子凝視著阿宴,淡淡地開口:“你既說要謝我,難道空口就幾個謝字?” 阿宴聽到這話,有點想哭,不過還是忍住了:“九皇子,那您要我怎么謝你?” 這九皇子缺什么嗎?不,他生來錦衣玉食,后來更是榮登寶座,他實在是什么都不缺。 阿宴好生為難,低聲地問道:“九皇子,你……” 話剛說到一半,九皇子忽然用火燙的目光凝視著她,沙啞地道:“你欠下我的那一巴掌,我自然給你記下,以后會討還的。不過——” 九皇子微挑眉:“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阿宴微窒,握了握手,她清晰地感覺到手掌心有濕潤在慢慢滲出。 她記起初初見面時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比現(xiàn)在勇敢許多,那時候的自己牽著九皇子的手,大方地喊著她的名字。 當(dāng)下她攥著汗?jié)竦氖?,咬緊了唇,低聲道:“永湛……” 九皇子猶如天上星子一般的黑眸定定地凝視著她,聲音依然低啞粗噶:“好,阿宴,現(xiàn)在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吧?!?/br> 阿宴低著頭,她連看一眼他的勇氣都沒有,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意:“你是不是娶我們府上的四姑娘?” 九皇子目光盯著她那因為散發(fā)著米分澤的幼滑臉頰:“顧松跑過去問我這個,是你讓他問的吧?” 阿宴輕輕點頭,羞澀地承認(rèn)。 九皇子忽然笑了一下,他笑起來,真得很好看,就好像萬里冰封輕輕地融化,千年鐵樹悄然花開。 阿宴仿佛都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她驟然抬起頭,發(fā)亮的濕潤眸子直直地望向九皇子。 九皇子目光如火,火勢燎原,阿宴只和那如火的眸子對碰了一下,便目光一抖,瞬間撇開視線。 心里面慌慌的,就跟里著了火一般,一時之間站都不知道怎么站了。 九皇子越發(fā)笑了,低聲道:“阿宴,你若要問什么,可以親口問我?!?/br> 阿宴別過臉去,就是不敢看這九皇子。 她咬著唇:“那你說??!” 話一出口,阿宴自己被自己的聲音羞到了,自己的聲音充滿了撒嬌和任性的味道。 九皇子慢慢收斂了笑,認(rèn)真地望著阿宴,鄭重地道:“我從來沒有要娶四姑娘,也絕對不會娶四姑娘?!?/br> 這話一出,阿宴頓時覺得心都放到了肚子里,暖融融的滋味。 只要九皇子不娶四姑娘,那便一切都好。 九皇子審視著阿宴的神色,見她唇邊挽起那么一點笑來,頓時他眼睛迸射出別樣的光采,唇邊忍不住重新綻開笑來。 他低頭,摩挲著手中的玉佩,然后伸手忽然握住阿宴的手。 姑娘家的手,滑膩軟嫩,握在手里跟握著豆腐一般,那手開始的時候還試圖掙扎了下,不過他硬是握住不放,于是那手就頹然地不再掙扎,只是越發(fā)別過臉去,不再看他了。 九皇子略帶粗糙感的指頭摩挲著那纖細(xì)的手腕,只覺得那手腕就仿佛是枝頭上脆弱的一縷嫩莖般,稍微那么用力就會折斷。 他目光顏色逐漸變深,略帶歉疚地想起那一日自己握著她的手腕,生生勒出紅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