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阿宴嘴巴張張合合,想發(fā)出聲音,可是喉嚨仿佛凍結(jié)了一般,一個字都發(fā)不出。 最后,她眼睜睜地看著那穿著一身白衣的九皇子,就這么飄然離開了祠堂,然后門開了,他就這么越走越遠(yuǎn)。 阿宴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的雙眼逐漸轉(zhuǎn)向一旁的靈牌。 天地啊,祖宗啊,求保佑??!這是什么鬼??! 她瞪著那祠堂的靈牌發(fā)呆了很久后,終于鼓起勇氣,起身出來,往四周看去,卻見這周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東邊抱廈里,打牌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西邊抱廈里,幾個小丫頭估計正睡得香。 夜風(fēng)吹來,她覺得身上有點冷。 搖了搖頭,她喃喃地道:“這一定是我做夢了吧?” 她行尸走rou一般,回到了自己的被褥中,將自己的身子鉆入了被子里,緊緊地裹著。 嗯,這一定是做夢,我還是繼續(xù)睡覺吧。 這一次,我爭取做一個好夢,要吃醬排骨。 ☆、第20章 苦命的三姑娘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一夜阿宴做得夢太美好了,以至于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卻見供案上的蠟燭早已經(jīng)燒沒,此時已經(jīng)熄火了。她起身,知道很快會有人來看自己,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跪了一夜而是睡了一夜,必然惹麻煩的。 可是就在她彎腰收拾被褥的時候,祠堂的門被推開一條縫兒。 郭姨娘探頭探腦地往里面看,一見阿宴正卷起那被褥,眼前一亮,當(dāng)下干脆光明正大地推開了祠堂,得意地走上前,尖著聲音道: “哎呦喂,都來看啊,老祖宗罰三姑娘在這里跪一夜,誰知道咱們?nèi)媚锞谷皇窃谶@里打著地鋪睡了一夜!真?zhèn)€是好大的膽子啊,這可是祠堂,你竟然敢在這里冒犯祖宗!” 郭姨娘得了這個理,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說著。 阿宴聞聽,見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卻是冷笑一聲。 “郭姨娘,您如今便是急巴巴地跑到大太太那里告我的狀,那又如何?您以為大太太就會高興,從此后喜歡您家五姑娘?您說她會賞您一個金首飾,還是會設(shè)法給五姑娘找一個好女婿啊?”阿宴語氣充滿了嘲諷。 郭姨娘聽著阿宴這番冷嘲熱諷,當(dāng)下叉著腰就要上前: “你這小丫頭子,怎么如今這么牙尖嘴利,也不過是個庶房的丫頭罷了,得意個什么勁兒!再怎么說,我家五姑娘那也是老祖宗的血脈,可你呢,你算個什么蔥,不過是當(dāng)年一個怕床的丫頭硬生下了三老爺,這才有了你!我便是在老祖宗大太太面前再不討好,也容不得你仗著兩個臭錢兒在府里橫行霸道!” 郭姨娘說著這話時,聲音尖銳,早已經(jīng)驚動了東西抱廈的人。 張嬤嬤揉著眼睛,帶領(lǐng)著柳嫂和孫嫂過來了,而幾個小丫頭也醒了,頭都沒梳,就跑過來。 阿宴聽了這話,越發(fā)冷笑,淡聲道: “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竟然敢在姑娘面前叫嚷,這還說要去老祖宗和大太太跟前嚼舌根?!?/br> 說著這話,她轉(zhuǎn)首看向還紅著眼睛的張嬤嬤,上前恭敬地道: “張嬤嬤,您原本是老太太跟前積年的人兒,您且說說,可是有這個道理嗎?” 張嬤嬤望了望地上被阿宴睡了一夜而蹂躪得不成樣子的被褥,再看看趾高氣揚的郭姨娘,良久,她終于開口: “郭姨娘啊,老奴昨晚上是奉命來看著三姑娘受罰的。不知道郭姨娘一大早起來,這是要干什么?跑到這里來叫嚷,這是要祠堂里的祖宗不得安寧嗎?” 郭姨娘聽了這話,好生不解和委屈啊,忙拉著張嬤嬤道: “嬤嬤啊,你看,這三姑娘哪里是跪了一夜啊!她這是陽奉陰違,這是罔顧老祖宗的命令啊!您可要回去好生向老祖宗稟報!” 張嬤嬤聽到這話,眸中卻透著陰冷和冷笑。 “郭姨娘,老奴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因為老奴絕對不敢陽奉陰違,昨夜是親眼盯著三姑娘跪了一夜的。如果有別人非要說三道四,說什么三姑娘沒跪,那老奴倒要問問,是哪位看到了?” 郭姨娘猛然怔住,她不解地指著地上的被褥道: “地上那被子,可不就是三姑娘睡的嗎?” 誰知道這話剛出,柳嫂就趕緊上前,小聲地解釋道: “郭姨娘啊,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是張嬤嬤實在是年歲大了,便放在那里的,也是怕天冷,便在一旁歇歇。雖說這是祠堂里,可即使如此,我們在這里睜著眼睛看守三姑娘一夜,也不能活活凍著啊,便是走到老太太跟前,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您也知道,老太太最是憐貧惜弱的,哪里有讓積年的老嬤嬤挨凍的道理呢!況且張嬤嬤又是老太太跟前體面的人,一向得老太太器重的。您如果真要跑到老太太跟前去叫嚷,反而怕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呢?!?/br> 如果說之前郭姨娘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現(xiàn)在卻是恍然了。 她去告狀,豈不是連這一群嬤嬤媽子都告進(jìn)去了嗎? 正這么想著時,卻見柳嫂子并幾個丫頭趕緊過去,將那被褥收拾了,卻是要消滅證據(jù)?。?/br> 郭姨娘這么一大早過來,其實就是要找個三姑娘的麻煩,好去大少奶奶或者老太太跟前賣好的,如今被這么一堵,心里卻很不是滋味。一方面覺得自己這一趟白來了,一方面又覺得,不過是個區(qū)區(qū)三姑娘罷了,怎么就讓她弄得這一群老媽子在這里俯首帖耳,開始為她說話了呢! 郭姨娘想了許久,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半響,終于瞪了三姑娘一眼,扔下一句: “不就是仗著有幾個臭錢兒!” 說著,甩袖而去。 張嬤嬤對著郭姨娘的背影干冷地笑了幾聲。 “三姑娘,您既然跪了一夜,如今卻是要跟著老奴去老太太跟前請安認(rèn)罪去吧?!睆垕邒呋剡^頭來,這么對阿宴說。 阿宴不緊不慢地起身,笑道: “既然跪了一夜,自然是不良于行,勞煩嬤嬤找個粗壯仆婦,卻是要背著阿宴過去才是?!?/br> 張嬤嬤聞言,倒是一頓,瞅著阿宴半響,才道: “難為三姑娘想得周全?!?/br> 一時有祠堂里的粗實仆婦等,被叫了起來,于是阿宴便選了一個,由其背著,前去老太太的院子。 惜晴一早就是往祠堂這邊趕過來的,迎面恰好碰到了阿宴等,見到阿宴被一個仆婦背著,身后數(shù)個嬤嬤丫頭并粗實仆婦,忙上前去。 “看著臉色倒是還好。”惜晴見了這個,就放心了。 “哪里臉色好了,惜晴jiejie,阿宴這就是要死了,膝蓋都疼死了,怕是這條腿都廢了!”阿宴哭喪著小臉,對著惜晴訴苦。 惜晴馬上意會,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是滿臉悲苦了。 “我苦命的三姑娘啊,太太擔(dān)心得不行了,一大早就抹淚呢,如今已經(jīng)去老太太房外頭候著去了,只求著老太太消消火,可別再罰你了!若是再這么下去,姑娘這條腿怕是要保不住了!”惜晴說著說著,還真一副要落淚的樣子。 阿宴在心里滿意地點頭,越發(fā)覺得以后要重將惜晴重點培養(yǎng)。 當(dāng)下主仆二人作出一副愁苦模樣,繼續(xù)前往老太太院子里。 走了沒多久,繞過回廊,穿過穿堂,便來到了那院子里,卻見房門前,三太太正抹著眼淚跪在那里呢。 此時仆婦背著阿宴來到院門前,于是阿宴便哭著道: “三太太啊,阿宴的腿好疼啊!” 這三太太雖則是早已知道阿宴根本沒跪,可是一夜沒見女兒,又看她白凈的小臉哭得跟什么似的,那心頓時跟被人剜了一般的疼,上前蒼白著臉,口中叫著: “我的心肝rou啊,你這條腿萬一廢了,以后我可怎么活啊!便是一頭撞死在那里,我也沒臉下去見你爹?。『煤玫墓媚锛?,一條腿就這么廢了,以后連說親都不成了,這日子可怎么過??!” 阿宴見母親哭得傷心,雖然心疼,可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于是她趴在那仆婦背上,委屈地,低低地抽噎著道:“母親別哭,若是阿宴真得這條腿不能要了,阿宴就干脆不活了,干脆去找地下找爹爹!” 三太太聽得女兒這么說,越發(fā)悲慟,一時想起那個早早走了的夫君,那淚水越發(fā)嘩啦啦的流: “那沒良心的三老爺啊,你就這么去了,留下孤兒寡母的,一個是不爭氣的幫閑子,書也不好好讀一個,一個卻是不聽話的死丫頭,凈給我惹是生非!我這命怎么就這么苦呢,若是這兩個不省心的冤家有個三長兩短,我真?zhèn)€也跟著你去吧!” 這三太太正哭著的時候,卻見外面?zhèn)鱽淼诺诺诺哪_步聲。 眾人扭臉看過去,卻是十三歲的四少爺跑過來了。 他金刀大馬地跑過來,氣喘吁吁,跑得臉上都紅著呢,頭上發(fā)絲凌亂,還帶著幾根草,他上前一見自己母親和妹子都哭著呢,便急了: “阿宴,你到底怎么樣了?這腿如何了?” 阿宴掩面,作哭泣狀,肩膀微微聳動。 這顧松雖則一向行事魯莽,可卻是一個疼妹子的,此時見母親哭天抹淚,meimei則是抽噎得不行,當(dāng)下怒發(fā)沖冠! “我昨晚就說,萬萬不能讓妹子真?zhèn)€跪一夜,母親卻偏不聽!竟然還讓人把我關(guān)在柴房里,可把我生生急死了!若是meimei腿真得跪壞了,難道母親不心疼!” 說著這個,顧松就要上前,從仆婦懷里接過meimei,攬著她道: “快些給哥哥看看,你這腿到底怎么樣了!” 這話說的,阿宴心里那個暖和啊,想著到底是親哥哥,原本這血緣真?zhèn)€是做不得假的! 她心里雖然火熱熱的,可是面上卻并不露出,只是哭喪著小臉道: “哥哥,我腿疼……我渾身沒勁兒。不過你別碰我的腿,一碰就疼,你回頭給我找大夫去……給我看腿……” 斷斷續(xù)續(xù),抽抽噎噎……阿宴一面趴在哥哥肩頭哭著,一面心想,自己也真?zhèn)€作得一手好戲! “???好的!我這就出去,給你找大夫看腿!”哥哥阿松摩拳擦掌,就要出去。 不過剛起身,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不行啊,老祖宗在這里等著呢,我陪著你們一起進(jìn)去向老祖宗請罪,若是老祖宗還是不肯原諒妹子,那我就替你跪!” 話剛說道這里,便見正屋里出來一個嬤嬤,臉上掛著霜的,居高臨下地望著這鬧騰的一家子。 “老祖宗正歇著呢,一大早的你們就在這里,你們當(dāng)是哭喪的?” 來的是孟嬤嬤,是當(dāng)年老祖宗陪嫁的丫鬟,后來嫁給了敬國公府的大總管,生了三子兩女,如今三個兒子都在府里管著事兒,兩個女兒也都是嫁得府中體面人。如今這孟嬤嬤在老祖宗房里,那是等閑人不敢得罪的。別說別人,就是大少奶奶,見著她都要行禮,道一聲嬤嬤好呢。 當(dāng)下眾人見孟嬤嬤出來了,恰如老祖宗親臨一般,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唯獨顧松,卻是個不怕的,梗著脖子在那里道: “妹子腿都成這樣了,難不成還不讓說兩句了?” 孟嬤嬤活到這么大了,哪里被人這樣頂撞過呢,誰知道卻遇到這作死的顧松,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冷盯著顧松,眼前卻是恍然出現(xiàn)了昔日一幕幕。 半響,她淡聲道: “老祖宗正洗漱著,你們且等著吧?!闭f完便扭身回去了。 這顧松心里不忿,又怕不請大夫耽誤了妹子的腿,又怕自己若是離開了那老祖宗又欺負(fù)母親和妹子。偏生因為要進(jìn)內(nèi)院,身邊的小廝們一個個都留在外面,不曾帶進(jìn)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