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

    ……

    她壓根兒不想當荊軻！

    見時辰差不多了，三人準備前往章王府。

    衛(wèi)夕學(xué)著流秦二兄弟的樣子套上夜行衣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水盈晶亮的眼睛，這頭剛轉(zhuǎn)身，忽聽牧容從背后喊住了她。

    她愣了愣，腳步一旋循聲看去——

    牧容眉眼謙和的站在她身后，秀長的眼眸閃爍莫測，讓人辨不出心思來。

    凝著他那張臉，衛(wèi)夕的腦中閃過某些香艷的鏡頭。她咻咻喘了幾氣，極力掩住心口的波瀾，平靜問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牧容抿了下唇，狀似躊躇，這才說道：“你們?nèi)藙?wù)必確保周全，萬不得已，先退出來再說。”

    說完，他惆悵的半闔起眼，終究還是心軟了。

    流秦和尚貢驚奇的對視了一眼，指揮使向來雷厲風(fēng)行，從未有過萬不得已之說，他想要稽查的就從未失手過，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如今這是吹的哪門子的風(fēng)？

    眼下兩人來不及多思，只得頂著一頭霧水應(yīng)道：“屬下遵命?！?/br>
    衛(wèi)夕也機械的行了個禮，面罩掩住的唇角卻微微勾起，嘲弄般的笑了笑。

    今日的緝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兇多吉少，章王在府邸就敢密謀造反，一定在四周布下了不少守衛(wèi)，沒準還有圈套等著他們鉆。

    如此一來，確保周全談何容易？

    愿老天保佑，她暗自祈禱了一句，跟在流秦二人身后靈活的躍墻而出。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衙門后，牧容斂起煩亂的心神，眸中光影讓人不寒而栗，“眾人聽令，抄家之時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

    此時，街上行人還不少，為了掩人耳目，三人沒有騎馬，腳步聲風(fēng)的疾跑，專抄坊間僻靜的小巷走。

    衛(wèi)夕一身炫酷的夜行衣，左側(cè)挎刀，右側(cè)挎著十字弩和號箭等錦衣衛(wèi)必備武器。雖不覺有多沉，可跑起來啰里八嗦很不自在，就這么被落在了最后。

    到達章王府的時，時辰剛好。月黑風(fēng)高，絕逼是殺人放火的好天。

    三人停在了王府后院的西側(cè)，衛(wèi)夕仰頭望去，只見后院里古木參天，躲在黑暗里不斷搖擺著枝椏，宛若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野獸。

    方才跑的太急，她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還沒來得及喘了口氣，流秦二人就對她使了個眼色。

    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經(jīng)躍到墻頭上，身影一閃攀住了靠墻的那顆粗大老槐，即刻隱匿在了黑暗中。

    “……他娘的，拼了?！?/br>
    衛(wèi)夕一呲牙，捏緊了拳頭，跨步在石頭上借了個力道，身子輕如飛燕，無聲的落在墻頭上。

    剛要攀住那顆老槐來遮掩，誰知四個手提燈籠的侍衛(wèi)哐哐地走了過來，像是在巡查后院。

    原本身手就不熟練，再加上做賊心虛，她腳下一滑，竟從墻上摔了下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侍衛(wèi)們的眼前。

    咚一聲悶響，侍衛(wèi)們恍然一驚，唰唰地抽出了雪亮的刀來。為首一人舉起燈籠，怒斥道：“哪來的野狗，敢在章王府撒野！”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衛(wèi)夕暗罵自己無能，右手本能的握住了刀柄。

    剛要拔刀自衛(wèi)，卻見那四個侍衛(wèi)身后黑影一閃。流秦和尚貢一人摟住一個，捂住嘴后用追魂鏢抹了他們的脖子。

    眨眼的功夫，四個侍衛(wèi)雙雙栽倒在地，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人就已經(jīng)踏上黃泉路了。

    低垂的夜幕上一顆星子都沒有，潑了墨似的漆黑一片?？諝庵袕浡鲆还蓾庵氐难葰猓l(wèi)夕的五臟六肺開始翻騰起來，惶惶的瞪大眼。

    好好的活人，就這么沒了？

    “你愣什么呢，今天沒吃飽飯么！”尚貢壓低了嗓子吼她，跟流秦一起將侍衛(wèi)的尸體抗在肩上，“我們先去處理尸體，按原計劃分頭行動。”

    “是?！毙l(wèi)夕忙不迭點頭。

    親眼目睹了侍衛(wèi)的尸體被塞上石頭，墜入湖底后，她健步如飛，趕緊朝著目的地進發(fā)。她身形靈活，負責(zé)搜索章王的寢房以及書房等近身之地，而流秦二人則負責(zé)府中其余地方。

    此時此刻，章王正在前廳宴請賓客，后院人力匱乏，除卻剛才那四個短命鬼外，一路上倒是沒有瞧見別人。

    后院里栽滿了名貴的花草古樹，中央有個人工湖景，四周點著明亮的絹燈，湖里閃著粼粼波光，依稀可看出荷葉凋殘的蕭條之景。

    衛(wèi)夕不敢掉以輕心，路過湖邊假山時，鉆進去歇了口氣。

    由于緊張，全身的肌rou緊繃在一起，心若擂鼓，好像隨時都能從嗓子里出來。倘若這具身體有點冠心病什么的，估計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們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對她來說，簡直是大海撈針。好不容易平順了呼吸，她準備先去章王的寢房翻上一翻。

    然而沒走幾步，余光忽然瞥到了一個急匆匆的人影。她眼皮突突一跳，趕緊找了個掩護躲起來，貓腰偷窺，瞧穿著應(yīng)該是個管家婆子。

    那婆子從假山邊走過，神秘兮兮的環(huán)顧一圈，見四下沒人，這才打開了王府后門。

    衛(wèi)夕瞇了瞇眼，只見后門外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女人，像是姐妹倆，個矮的那個也不過十一二。

    “大侄女，你怎么現(xiàn)在才把人送來啊？” 管家婆子埋怨著，雖然壓低了嗓子，可還是清晰的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桂大娘，這路途遙遠，我們姐倆的馬車壞在半路上了，所以耽誤了些時間?！眰€高的jiejie趕緊行禮，“還請桂大娘海涵?！?/br>
    管家婆子撓撓頭，語氣有些犯難：“原本王爺?shù)逆九靶┤兆佣汲鋲蛄?，若不是念在咱們是遠親，這活計我可不敢接，平白無故的非要多安一個人進來，我這老臉算是給王爺拉下來了?！?/br>
    “勞煩桂大娘了，這是我們姐妹的一點小心意，還請你多照顧一下我的小妹子?！闭f著，jiejie便將一個小包袱直往管家婆子懷里塞。

    那管家婆子倒也不客氣推辭，接過來就揣進了懷里，“罷了罷了，在王府里有我看著，你就放心吧，保準給你把妹子養(yǎng)的水靈?！?/br>
    三個人又客套的寒暄了一會，管家婆子便送走了當jiejie的，隨后把后門闔上了，領(lǐng)著那個小丫頭往府邸里面走，嘴邊還不停念叨著：“丫頭啊，你來的太晚了，過了禮儀教訓(xùn)的時候了。我也不能單獨教你，你姐可是將王府里的規(guī)矩都交待好了？”

    小丫頭甜甜的接了話茬：“回嬤嬤，都交待清楚了，婉兒記得熟著呢，不會給嬤嬤添煩的?！?/br>
    “嗯，夠機靈，跟你jiejie似得。”管家婆子很滿意，繼續(xù)交待道：“今兒在王爺寢房上夜的柳丫頭身體抱恙，前廳正忙著呢，支不開人手。你一會兒換身衣裳，先替柳丫頭上夜去，我會差人過來領(lǐng)你?！?/br>
    “是，嬤嬤?！?/br>
    兩人說話的這會兒恰巧路過衛(wèi)夕的身邊，一聽這丫頭要去王爺寢房上夜，漆黑的眼珠骨碌一轉(zhuǎn)，躊躇了須臾，她打定主意，尾隨在兩人后面。

    ☆、第十七章

    管家婆子將小丫頭領(lǐng)到了后院東側(cè)的傭人房，此刻還不到歇息的時間，傭人房都是黑燈瞎火的。

    兩人停在了左數(shù)第三間的廂房門口，管家婆子踅身道：“前堂還有事等我辦，你趕緊準備一下。衣裳放桌上了，打扮干凈點，別讓王爺看了糟心?！?/br>
    小丫頭頗為乖巧的躬身道：“知道了嬤嬤，您慢走?！?/br>
    管家婆子點點頭，一搖三晃的往前廳那邊走了。直到婆子的身影消失了，小丫頭這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很快傭人房里亮起了昏黃的光，將小丫頭忙碌的影子映在窗上。

    衛(wèi)夕從稍遠處的大樹后面閃出來，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圍。反復(fù)確定沒人后，足尖輕點一竄老高，正正巧巧地落在了房門口。

    然而落地的力道沒控制好，身上配著的武器發(fā)出了輕微的碰撞聲。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敢再動彈，等了一會，見屋內(nèi)沒有察覺這才站起來。

    手指懸在門上時，她咻咻的喘了幾口，這才下定決心敲門。身手雖然拿不上臺面，可欺負弱小還不成問題。

    “來了?！?/br>
    小丫頭應(yīng)了一聲，很快打開了屋門。

    本以為是來領(lǐng)她上夜的前輩，誰知卻是一個身穿黑衣的人。

    許是被嚇到了，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身體一下子僵在了門口，薄唇哆哆嗦嗦的微張著，卻只能吐出嘶嘶聲。

    衛(wèi)夕眼疾手快，怕小丫頭呼救，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腳后跟一蹬將門關(guān)上了。

    動作一氣呵成，連她自己都驚到了。

    果真有做賊的天賦！

    小丫頭的個子不高，只到她的胸口，這會兒被嚇軟了骨頭，雙手奮力的掰著她的胳膊，嘴里發(fā)出唔唔聲。

    胳膊被挖的生疼，衛(wèi)夕蹙了下眉頭，掏出一支追魂鏢按在她細嫩的臉上，低聲喝道：“姑娘可是聽好了，你敢叫我就劃爛你的臉！”

    小丫頭生怕自己破了相，頓時放下了作亂的手，惶恐地沖她點點頭。

    她沒再管這小丫頭，保持這個姿勢查看了一下房間。只見這房間很簡陋，約莫十個平方，只有幾件必備家具，而那件水綠的婢女服就放在方桌上。

    發(fā)現(xiàn)目標后，她眼睛一亮，可當下又犯起了難。走的時候壓根兒沒帶繩子，手里這丫頭該怎么處置？

    悶頭想了一會，衛(wèi)夕將小丫頭往身前拽了拽，干脆打昏算了。

    她將追魂鏢收進了皮夾，學(xué)著君澄當初的樣子，照著小丫頭的脖頸下側(cè)擊了一掌，然而卻不管用，小丫頭又開始掙扎。

    她不懂xue位，為了節(jié)省時間，只能砰砰砰地猛擊起來。忘了第多少下的時候，小丫頭終于癱在了她懷里。是被打昏的，還是疼昏的，還是嚇昏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丫頭終于安生了。

    衛(wèi)夕試了一下她的鼻息，還有氣兒，若是初次動手就殺害未成年少女，這罪名會讓她患上抑郁癥的。

    她用帕子堵住小丫頭的嘴，將人塞進了木柜里，七手八腳換起了那身婢女服。

    穿著夜行衣在王府里奔走，她現(xiàn)在還沒那個本事，有了這身婢女服，在王府里行動還能舒心點。

    大概穿好了這件齊胸襦裙后，她將桌上的發(fā)簪插在發(fā)髻上。見那領(lǐng)人的婢女還沒過來，她把武器用夜行衣包起來，藏在了假山里面，只留了一個號箭揣在身上。

    等她氣喘吁吁的回到了雜役房時，正巧碰到了領(lǐng)人的婢女，名喚水玉。兩人一邊寒暄，一邊朝寢房走。

    晚上本來是王爺宴請賓朋的，衛(wèi)夕支起耳朵使勁兒聽，也沒有聽到熱鬧喧嘩的聲音。這章王府靜的有些詭異，讓她不由得聯(lián)想到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看來章王那群人一定在偷偷搗鼓些什么，她旁敲側(cè)擊的問了句：“水玉jiejie，王爺?shù)捏巯€沒結(jié)束嗎？不知道何時回來就寢？”

    “筵席還沒結(jié)束，王爺不愛聽戲，和賓客們正在前廳吟詩作對呢?！彼衲钏鮼碚У?，年紀又小，不厭其煩的說道：“咱們王爺睡得晚，都是亥時才回寢房。你得先把王爺被褥里熏好香，然后給王爺生好熱水，知道了嗎？”

    亥時才回來？這正好方便了。

    衛(wèi)夕笑吟吟的說：“知道了，謝jiejie賜教。”

    水玉將她送到了王爺?shù)膶嫹?，又交待了幾句便離開了。

    衛(wèi)夕闔上門，給房間大致分了幾個區(qū)域——

    左側(cè)是臥房，放著紫檀八仙床和衣柜，被一個刺繡屏風(fēng)跟外面隔開；中間最簡單，擺著紅木桌和兩個落地花瓶，靠門的位置是一個鎏金鉤花的大香爐；最右側(cè)是小書房，靠墻的位置有一個雕花的古董架子，上面擺滿了工藝品。

    任務(wù)繁重，衛(wèi)夕即刻從臥房開始搜。

    被褥、床底、衣櫥以及衣櫥后面，每一個縫隙都查了，每一樣?xùn)|西捏捏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是否有什么機關(guān)。

    臥房沒有異常發(fā)現(xiàn)，中間的廳室可以忽略，衛(wèi)夕簡單看了看花瓶和桌椅，又撥弄了幾下香爐，最后把重點放在了小書房里。

    小書房的桌案上擺滿了書畫和筆墨，看起來很繁雜。

    她大概的看了一眼那些字畫，擺弄了硯臺和毛筆架子，又敲了敲書桌，最后無奈的轉(zhuǎn)過身，將古董架上的東西挨個摸了一遍，人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