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小攤兒美食日常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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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嫣說實話還?真不是這般了解京城的房價。提出租價四千,也?是她?記得聽府上?的女婢說過,親戚在京中某處租房,房價就是這個數(shù)。 沒想到江滿梨會開?誠布公地與她?講,思忖了片刻,道:“我是不計較價錢的,即便租得便宜了也?不要緊,我想交阿梨姐這個朋友。但若是租錢太便宜,讓阿梨姐為難,那看著給便是。也?不用六千,五千五百罷,各讓一千五百錢。” “成,”江滿梨點頭,“五千五百錢!” 租價定?下來,陸嫣著人寫?契,二人便在院子里逛逛,看看花草石雕。 院子委實不算大,幾步便能走完,站在外院望垂花門里頭的對角,連石磚縫里開?的幾朵粉紫小花也?能看見。二人就并排坐在垂花門前?的石階上?,看著在倒座房里寫?契書的仆從。 陸嫣提過這宅子是她?自個攢錢置下的。江滿梨心?里有些好奇,為何陸相之女,還?要自己置辦這么座小院。 “陸相的女兒也?分嫡庶呀?!标戞桃?不隱藏,笑笑,道,“我是庶出,阿娘不得寵,家底兒也?不算豐厚。好在阿爹對我還?不錯,時不時賞些東西,我就都存起來,存了好些年,換得這套小宅子?!?/br> 江滿梨聞言想起第一次見她?,在清明的五岳池邊,方?二娘拿“不似你能去后廚”的話噎她?那次。 “所以你學(xué)庖廚,是為了……” “起初是為了做阿爹愛吃的菜,討好他,多得些賞。后來嘛,就是想要有個傍身的技藝?!标戞探舆^話去。 “我不愿隨便嫁了人,就依附夫家過日子,如同我阿娘那樣。我想像阿梨姐這樣,有本事養(yǎng)活自己。” “那你這宅子可置對了,”江滿梨笑道,“我認識一位阿婆,就是靠置宅子發(fā)家,一輩子未嫁人,吃穿不愁,過得那叫一個恣意?!?/br> -房子租下來,下一步便是忙著搬家。 八月的最后一浣,吳大郎如約趕著驢車到江滿梨小院門口,想著進院幫忙搬家什。哪知一進去,見江滿梨藤丫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人一個輕簡的小包袱挎在背后,腳下摞著幾個盆桶,桶里僅有些日常起居的用物。 牙刷澡豆,幾條巾帕。 “就這些,沒了?” 江滿梨應(yīng)道:“沒了。廚下用的物件都搬到鋪子里去了。” 吳大郎愣了。不說廚下,小娘子搬家,不都應(yīng)當(dāng)木箱子好幾個,裝衣服鞋子、首飾絨花什么的么?媛娘和離回來時,可是帶了一馬車的箱子啊。 江滿梨看出他想什么了,笑著道:“早就說不用勞煩吳大哥的?!?/br> 說話間吳大娘子、媛娘帶著阿霍和兩個小兒也?來到。阿霍也?就一個小包袱,里頭裝了江滿梨立秋前?日帶他去買得的三身換洗新衣。吳家男孩的舊衣都已經(jīng)洗凈抻平,還?給吳大娘子。 吳大娘子見了江滿梨藤丫的小包袱,也?是詫異。進去轉(zhuǎn)一圈,發(fā)現(xiàn)?屋里確實清空了,真沒甚么遺漏,走出來拿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看媛娘。 媛娘攤手:“我敗家子。我那時小,不懂事嘛。株洲產(chǎn)絲,衣服好看得不得了,我哪忍得住?!?/br> 驢車最終載人勝于載物,嘚嘚拉著江滿梨三人和吳家全數(shù),向南往新居進發(fā)。 陸嫣租給的小宅在利民坊,緊靠京河河岸,清早的秋風(fēng)打著小旋自河面吹來,甚是清爽。河岸垂柳微微帶了黃,夏日里還?開?滿粉花的幾棵海棠結(jié)了小紅果子。偶有個把長得飽滿的落了地,驢車踏過去,唰地碾綻了,吳家倆小兒就哇的一聲拍起手來。 到了宅里,吳家三個大人幫忙灑掃除塵,安置幾乎不存在的家什,江滿梨就帶著藤丫給新家開?第一次灶。 秋日的蓮藕鮮美,用豬筒骨吊了湯,加排骨來燉,放幾粒大棗和蓮子,煲得清甜可口,蓮藕沙中帶脆,一口咬下去,絲兒拉得老長。 新鮮、青綠帶黃白的菘菜用曬好的干蝦來炒,只?放姜絲、鹽和極少量的糖,以干蝦的滋味突出菘菜的鮮甜,便是經(jīng)典的金鉤菘菜。家常豆腐煎得兩面金黃,沒有木耳,就只?用青紅螺絲椒作配菜,醬汁赤亮,調(diào)芡水勾過,便稠稠裹那豆腐塊兒滿身,吃起來是香辣濃郁,欲罷不能。 最后再做功夫豬蹄。 夜市剛開?時江滿梨做過鹵豬蹄,照那模樣鹵出來,鹵得褐中帶紅,皮rou酥軟顫顫,不算完。起鍋炸去多余的油脂,炸得肥糯的表皮緊致冒了泡,還?不算完。改刀成小塊,以蔥蒜花椒、辣椒香料、烹黃酒,熗鍋爆炒。 炒得那豬蹄裹滿花椒辣椒粒兒,翠蔥浸透了油點綴其間,咬一口,是外韌內(nèi)軟,脆里帶糯,滋味自表皮至內(nèi)里,由麻辣轉(zhuǎn)鹵香,才算完。 -裝了三菜一湯的暗紅食盒一共兩個,阿霍拿篋簍背著,分送至平成侯府和陸相家。 林柳笑意掩不住,嘴角的酒窩焊在了臉上?。手里拎著食盒,腳步走得急,心?里一面想著方?才阿霍說的“是阿梨姐特意給恩公做的吃食,答謝恩公幫忙尋宅子”,一面默念千萬不要被阿爺撞見。途中遇上?幾個女婢小廝,都嚇得把食盒往身后一藏。 可偏偏怕什么來什么??桃獗苤蠣斪拥闹窳掷@遠路走梅花園,想著這園子不到冬日不會有人來,呵。 “你在這里作甚!”林柳很?想抬手劈人。 “表兄又在這里作甚。”許三郎表情狐疑,目光順著林柳那張由晴轉(zhuǎn)陰的俊臉往下移幾寸,就看見了他手中所提。胳膊肘戳戳正在給梅花樹修枝的林舫波。 道:“阿爺,送飯的來了?!?/br> 林柳欲哭無淚,拎著食盒的大手緊了又緊。林舫波轉(zhuǎn)過身子,“啊”地輕嘆一聲,鐵鉗子交給身邊老鄧,拍拍手上?衣上?的土塵,道:“走罷,正好餓了?!?/br> 豬蹄尤其好味,外香酥、里軟糯,入味至極,皮rou皆香,恨不能把骨頭也?嚼了。 江滿梨裝得不少,卻也?經(jīng)不住許三郎林舫波這么一塊接一塊地大啃特啃。林柳皺著眉,拿調(diào)羹拼命盛藕湯。 許三郎腹中憋笑憋得要命,道:“這么好的菜,表兄怎么吃得不大高興?” 林柳不作聲,心?頭滴血,只?想把剩下的菜一股腦全吃完。 林舫波面前?豬蹄子的剩骨堆了一盤,著人拿來濕帕子擦擦手,也?道:“子韌今天吃得不香啊。可是不合胃口?” 又道:“我倒是覺得今日的菜,絕好!子韌是從哪家酒樓點的?我暮食再點些來,三郎也?留下吃?!?/br> “只?怕是私家菜,只?有表兄點,人家才給做?!痹S三郎笑道,往林舫波身邊湊湊,“阿爺,你點不行??!?/br> 老鄧聞言挑眉,暗戳戳看了林柳一眼。不知少郎君是熱得還?是辣得,臉上?有些緋紅。 林舫波笑笑,道:“哦?那便讓子韌去給我點。子韌有口福,我也?歡喜?!?/br> 吃過飯,許三郎留下跟林舫波繼續(xù)探討梅花養(yǎng)護,林柳獨自作別,說要回去忙公務(wù)。老鄧跟出來送,道:“阿郎看著似個老小兒,不著調(diào),實則是個開?明求新之人。郎君有心?里話,不妨與阿郎直說,阿郎心?里把郎君這個孫兒看得比什么都重,不會在乎那些繁文縟節(jié)?!?/br> -喬遷的溫居飯吃了午、暮兩頓,一頓請吳家和小市的云嬸、竹娘、邵康幾家,一頓請郭東樓呂掌柜曹慶阿念和工坊的庖廚賬房們。 各家?guī)┵R禮來,江滿梨原本空落落的小宅一下就滿了。 撲騰亂跳的幾只?公雞母雞,一筐子新鮮rou蛋果蔬,四把紅木雕花小圓凳,一只?精致妝匣,一套釉彩茶壺茶杯,一套雕花木筷。吳家倆小兒甚至捉來一只?小烏龜,送給霍書,養(yǎng)在外院的小池塘里。 陸嫣得了江滿梨的謝禮食盒,差人送來一株開?得正盛的金桂,拿大方?瓷花盆栽著,說是等明年長大了,正好移栽至院角。許三郎也?差人送來賀禮,一口上?好的雙耳黑鐵鍋。 江滿梨一一道了謝,心?中暗笑這是吃到她?送給林柳的午食了,催她?多做呢?還?真是符合許三郎此人脾性。 許國公府那頭,徐管事也?與盛平說了江滿梨今日遷居之事,問?:“少郎君可要……”可要送個賀禮去? 盛平聽聞,本是心?念動?了一動?的,卻是想起被退回來的那只?彩鳳金釵,默了默,道:“不必了?!?/br> 及至戌時末刻,江滿梨笑盈盈送走呂掌柜一干客人,正要給院門落鎖,卻見弘九提著燈,樂呵呵來了。 “江小娘子,”弘九客氣打招呼,手揚了揚,江滿梨才見他身后還?跟著一人,“這是我家郎君的下屬,名喚諫安,一身好功夫。郎君說歹人還?未全數(shù)歸案,無論?如何,謹(jǐn)慎些好。日后便由諫安來給小娘子護院,小娘子盡可放心?住下。” 第46章 以后就是鄰居 “小娘子,好怪。”寅時出門去小市,藤丫手里拎一只搖搖晃晃的小燈,朝前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一眼跟在五丈開外的諫安,“林少卿若是想保護小娘子,為何?不親自來?派這么一個人跟著?咱們?!?/br> “我倒是覺得恩公是個體貼之人。”阿霍也跟著?回頭看?看?。 諫安手里也拿了燈,面?無?表情,自后方默默給江滿梨幾人照著路。阿霍朝他點頭致謝,他也頷首回應(yīng)。 “恩公每日公務(wù)繁忙,即便有心,也沒時間親自來。而且他若是真日日來咱們院里,成何?體統(tǒng),阿梨姐的名聲怎辦?” 江滿梨抿嘴笑著?沒搭話,聞言觸了觸額頭。心道真是后生可?畏。 “所以他就?當(dāng)直接來提親啊?!碧傺居行┎环?。 卻是話音一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頭皺起,頓了一頓,又道:“罷了,他最?好別來提親。省得?禍害咱們小娘子?!?/br> 最?后一句說的極小聲,囁嚅似的。然江滿梨還是聽見了。 接過藤丫手里的燈,另一手勾住她手臂搓了搓。 “想起梁小娘子了?” 陶州梁家的小娘子,也就?是藤丫的舊主。在江滿梨悔了余家的婚事后,梁小娘子嫁去余家,而后被有瘋病的郎君余昊蒼打傷腦袋離世。藤丫也因著?遭那姓余的毒打,才?從陶州逃到了京城來。 藤丫嘴巴動了動,沒說話,低頭看?地。阿霍聽不明?白,扭頭看?著?她倆。 “過去的都過去了。”江滿梨柔聲安慰她,“那姓余的是個例外,萬里挑一的禍害,對不對?咱們聽過他的名字,已是倒了八輩子霉,斷不會再遇見第二個了?!?/br> “哥兒郎君,都惹人討厭?!碧傺据p聲嘆氣,抹了一把眼角。 平白無?辜受到攻擊得?霍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江滿梨便笑道:“你這話,讓阿霍怎么辦?阿霍你也討厭?” 藤丫聞言破涕為笑,腮幫子鼓了鼓,摟一下阿霍的肩膀,道:“阿霍不討厭,別的哥兒討厭,阿念就?討厭?!?/br> 阿霍有心為廣大同?胞正名,卻發(fā)現(xiàn)還不知他們說的那姓余的到底做了什么,才?讓藤丫如此惡恨,又思及這世上確有不少歹人,最?終放棄了這場辯論?。 藤丫道:“那小娘子也不能這么容易就?被那位林少卿騙了去。至少也要三?書六禮、三?媒六聘,還要,還要請大夫看?過,證實他身體好,沒有亂七八糟的病癥才?行?!?/br> “嗨喲。”江滿梨噗嗤一聲笑出來。阿霍也跟著?笑。 藤丫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臉一紅,自個也笑了。 江滿梨笑得?花枝亂顫,手里的小燈顛簸著?,晃得?眼前的路景亂飛。想到什么似的,笑著?回頭看?看?諫安,發(fā)現(xiàn)他也憋著?笑呢,走?近了幾步,抬手提燈,幫三?人把前路照明?亮。 搬家之后,路途縮短一半不止。原先要穿過常平坊南下,途徑兩坊,才?能到洪福街?,F(xiàn)在只需沿著?利民坊與光順坊交接的大道往北走?上約莫一刻鐘,就?到了。 至卯時,林柳賀驥等人都未來。諫安見人多安全了便欲離開,江滿梨叫住他,塞給他兩張現(xiàn)烙的蔥花蛋餅,一杯熱豆?jié){。 笑問他道:“可?知今日林少卿在忙些什么?我還未當(dāng)面?謝他呢。” 諫安道:“大人恐怕是又外出忙案子去了。派我來之前讓我看?顧好小娘子,三?日后再與他復(fù)命。” -辣炒田螺如江滿梨所料想,賣得?不錯。 田螺便宜厚利、應(yīng)季鮮美,對這朝人來講,吃法新鮮一如鴨脖鴨掌。江滿梨一開始便有將其推出為“竹筒”系列新品的打算,所以才?改良試用了冷吃兔的做法。 冷吃法很是成功,做出來的田螺不腥、入味,麻辣香爽。方子給到工坊那頭試做了幾次之后,眾人也是叫好。 三?位股東合計了一番,決定上架。約在工坊碰頭,研究竹筒田螺的銷路。 一直合作?的酒樓自是不必說的,甫一預(yù)告有將新品,訂單便來了。 弄得?呂掌柜還猶豫不敢接。你們嘗過了么就?敢訂這許多? 長喜樓掌柜是老分銷了,笑著?擺擺手:“凡是你們江記的吃食,我便信得?過,我這酒樓里的客人也信得?過!” 另一方面?,呂掌柜上次著?了王和正店的“暗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除了幾家大酒樓,不大敢再發(fā)展新合作?,尤是與一些較小的食肆飯鋪。 而江滿梨和曹慶卻覺得?,那事過了就?算,是時候把銷路繼續(xù)往外擴擴。 畢竟鴨脖田螺本身屬市井吃食,比照著?生鮮的價錢,鹵制辣炒過的不算便宜,但比照著?那些精致的果子糖糕,還是合算。京城富足,尋常百姓偶爾買上幾筒作?零嘴,不至于心疼。 故而分銷越多、越是充滿大街小巷,讓食客們隨時隨地都能買到,買他個口口相傳、深入人心,于工坊生意而言,就?越是有利。 “不若這樣,”江滿梨思索著?,“咱們還是按呂掌柜的意思,走?得?謹(jǐn)慎些。擴展新合作?的消息不要放出去,改為私下去尋?!?/br> “怎么個尋法?”呂掌柜道。 “就?先尋京城大街小巷里頭的老鋪如何??”江滿梨想到常平坊內(nèi)幾家有名、規(guī)模卻不大的鋪子,道,“譬如白叟、李胖分茶這樣的,開了幾十載,生意名譽俱佳的小食肆,在坊內(nèi)廣為人知。” “私下談,談好一家,簽契試用。如此,既能避開人情、也不至出現(xiàn)爭搶,若是合作?得?不好,也大可?不予續(xù)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