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jié)
“所為兩件事,你須得銘記于心。” “是,爹爹請講?!?/br> “所為一,便是你進講武堂一事。此事你切記要認(rèn)真對待,萬不可掉以輕心。你不學(xué)無術(shù),科舉入仕這一途就不用再想了。我們崔家如此大的家業(yè),未來必須得有個人能來支撐,這個人便是你。 講武堂是你唯一進入仕途的機會,只要你從講武堂順利畢業(yè),爹就放你先去地方部隊歷練三年。然后再把你調(diào)回兵部任職,接著從兵部一步步提拔起來,最多等你四十歲,你就能坐上三品大員的位置。能成三品大員,基本上支撐起崔家就算是沒問題了。 所為二,便是在進入講武堂之前,你必須得恪守言行,萬不可再生事端。你也知道,你meimei馬上就要嫁于當(dāng)今皇上,成為皇后了。此時朝廷上上下下必定都盯著我們,只要我們犯一點兒錯,被人抓住一點兒把柄,那你meimei和皇上的事恐怕就會出現(xiàn)波折。 你已是及冠之人,你meimei和皇上的事對我們崔家究竟有多么重要,相信你是明白的。所以這兩件事,你萬要銘記,可否明白?” 崔瓜瓜聽完崔政義的話以后,頓時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昨天知道這個消息以后,心中想到的全是自己家的榮耀和風(fēng)光,自己將會如何如何飛黃騰達(dá)。 如今聽了崔政義的話,崔瓜瓜才想起來。有一種情緒叫做妒忌,自己家如今就快一飛沖天了,平日里和自己家政見不合的那些大臣,恐怕一定都期盼著自己meimei在成為皇后之前自己家出點兒什么事。 想到這里,崔瓜瓜就想起了自己上午做的事,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崔政義見崔瓜瓜那副模樣,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么?莫非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俊贝薰瞎馅s緊搖頭,道:“沒有,沒有沒有。孩兒只是……只是感染了風(fēng)寒,所以身體不適而已。” “你感染風(fēng)寒了嗎?”崔政義連忙起身,走到崔瓜瓜面前,伸手摸了摸崔瓜瓜的額頭。 溫度正常,不過崔政義還是說道:“那你先回房歇著吧,一會兒我讓人請大夫來給你瞧瞧?!?/br> “是,那孩兒先告退了,爹。”崔瓜瓜起身道。 “嗯,去吧?!贝拚x擺了擺手。 等到崔瓜瓜出了書房,崔政義也立刻走出書房。守在門外的管家立刻走到崔政義旁邊,崔政義道:“你去查一查,看看今天一上午的時間大少爺都去了哪些地方,都做了些什么事。” “是。小的立刻去辦。”管家應(yīng)道。 再說月醉樓這邊,馮mama對于崔瓜瓜的心思,心中其實也猜測到了那么一兩分。但她更加看中的,還有這里面的利益。 在京師開青樓、賭場這一類的產(chǎn)業(yè),黑白兩道需要打點的地方太多太多,若是有一個地方?jīng)]有打點到位,恐怕生意都會不得安寧。 但要是有個大人物震場,那就不一樣了。當(dāng)朝二品大員家的公子,未來皇后的親哥哥。京師之中比這尊佛還要大的,有幾個? 所以馮mama知道自己在冒風(fēng)險,但是她知道,這個風(fēng)險一旦冒成功了,等待自己的就會是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 故而馮mama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替崔瓜瓜處理尸體。 這大白天的處理尸體太危險,所以這種事都是等到晚上才做。 如同崔瓜瓜所說,馮mama一個開青樓的人,逼良為娼,濫用死刑,致人死亡的事沒少做,所以棄尸對于她來說,也是駕輕就熟的事。 馮mama先將馬大丫,馬二丫,馬四丫三人的尸體放到了后院的小黑屋中,準(zhǔn)備等到了晚上就去棄尸。 這小黑屋就是她平日里給新買來不聽話的姑娘上私刑的地方,所以屋里昏暗潮濕,充滿了惡臭味。 兩個馮mama的心腹下屬將三姐妹的尸體扔到屋里后趕緊離開了。 昏昏暗暗的房間內(nèi),只有屋頂幾處破陋的地方有光線射進來。那其中一道光線,恰好射在了馬大丫的臉上。 已經(jīng)死過去的人,還會流淚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么如此反證,會流淚的人,肯定就不會是死人了。 馬大丫眼角不斷有眼淚落下,隨后確定門口的人已經(jīng)離開以后,她這才睜開了眼睛。 馬家四姐妹的父親,從小學(xué)的便是一身硬氣功。但凡是懂點兒武術(shù)的人都明白,硬氣功就是將一口真氣沉丹田,然后四散全身,含于舌下。每至受到擊打時,便閉氣蓄力,以硬抗擊打。 馬家四姐妹的其余三人都學(xué)藝不精,所以沒能學(xué)得硬氣功。但是馬大丫不一定,她從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雖然功夫不高,但多多少少還是懂得一些的。 在崔瓜瓜對她下手的時候,馬大丫便是含了一口真氣在舌下,閉氣裝死。 崔瓜瓜的種種安排,和衙差、老鴇的對話,她都聽的一清二楚。 馬大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后慢慢睜開眼睛。她爬起身來看了看身旁二丫和四丫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馬大丫壓著聲音痛哭叫著:“二妹,四妹……” 馬大丫痛哭了好一會兒,最后她一把擦干了眼淚,目光堅定地說道:“二妹,四妹,你們放心,你們和三妹的仇,我一定會替你們報的。” 說完,馬大丫走到小黑屋的門口看了看。 因為覺得屋子里面放的只是三具尸體,所以小黑屋外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并且屋子也沒鎖。 馬大丫透過門縫看了看,發(fā)現(xiàn)門外沒有人。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拉開房門走出去。 月醉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馬大丫也不知道該怎么走才能走出去,她沿著一條道路往前走著,沒走兩步就聽見有人喝道:“站??!” 馬大丫心中一涼,轉(zhuǎn)頭回去。 只見一個穿著光鮮,妝容精致的女人站在身后,女人道:“你是剛才的丫頭?” 馬大丫一聽,連忙點頭道:“是,昨兒馮mama才買的我?!?/br> 那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馬大丫,然后走到她的面前,低下頭俯在馬大丫的耳朵旁邊說道:“我看你不是什么丫頭,而是被買來的姑娘吧?怎么?想要逃跑?” 馬大丫大驚,臉色蒼白地看向女人,她右手拳頭捏緊準(zhǔn)備出手將這女人制服…… 第538章 慈父多敗子 佛家說,人的一生都逃不了因果二字。比如你的子女不孝,也許就是因為你對你自己的父母不孝,行為影響了他們。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就好像現(xiàn)在這樣,作為月醉樓最紅的紅牌,月華最憎恨的就是月醉樓。當(dāng)年才十六歲,被人販子賣到月醉樓以后,就再也沒有能逃脫過馮mama的魔掌。這么多年過去,她雖然早已經(jīng)認(rèn)命,但心中的恨卻從未消散過。 她知道,自己死后會墜地獄,因為自己早已經(jīng)骯臟透了。 如今看見馬大丫那看著自己惶恐不安的眼神,月華又想起了自己逃跑十六次,每次逃跑被捉回來都是一頓毒打,然后被幾個月醉樓的護衛(wèi)輪流侵犯時的情景。 月華看著拳頭緊握的馬大丫笑了笑,說道:“你這樣四處瞎轉(zhuǎn)只會落到他們手里,肯定是出不去的。跟我走,我?guī)愠鋈??!?/br> “你……”馬大丫看著月華,不知道是因為相信她好,還是不相信她的好。 月華也沒理會馬大丫那么多,她拉著馬大丫的手就往月醉樓主樓的后樓梯走。進入到她自己的房間里后,月華對馬大丫道:“你先在我的房間里等一等,我找人送你出去?!?/br> 說完,月華也沒顧馬大丫是怎么想的,直接就出了房門。 馬大丫徹底沒了主意,月醉樓不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出入口在什么地方。如果亂走,很可能再被人抓住。 可是在這個房間里等著,這似乎更加危險。誰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真的好心要讓人送自己走,還是會通知那個馮mama來抓自己。 馬大丫坐了兩三分鐘左右,最終她覺得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于是走到窗戶看了看,想試試看能不能通過窗戶跳出去。 月醉樓一共五層高,月華住在第四樓。這四樓的窗戶看上去說高不高,說矮不矮。但人若要是跳下去,恐怕不死也會殘廢。 馬大丫正在猶豫不決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月華拉著一名月醉樓的護衛(wèi)走進房間,馬大丫一看是護衛(wèi),頓時緊張地想要逃跑。月華趕緊安慰她:“別怕別怕,他不是來抓你的?!?/br> 月華把手中一套護衛(wèi)的衣服丟給馬大丫道:“來,這套衣服給你,你換上以后,他會帶你出去的。” 馬大丫看了看地上的護衛(wèi)衣服,然后又看了看月華。她這下總算是相信了,月華肯定是有心要幫她。不然她出去只需要多帶點兒人來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只帶一個人來,還給自己準(zhǔn)備什么護衛(wèi)的衣服。 馬大丫眼淚一下流了出來,她跪在地上對著月華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趕緊把衣服換上。 月華拉著站在身旁的護衛(wèi)道:“劉生,你一定要把她帶出去。你如果帶她出去了,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br> 那叫做劉生的護衛(wèi)皺了下眉頭,說道:“月華,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喜歡你,不是想要和你……我只是想要保護你,照顧你而已。我……” 月華伸手?jǐn)r住劉生的嘴,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別說了……”說著,月華的眼淚一下流了出去。 這個時候,馬大丫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粗氯A和劉生兩人的樣子,馬大丫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似乎還有不少寶鈔。 她身上穿著粗布麻衣,寶鈔又是放在衣服內(nèi)襯的夾層里的,所以月醉樓的護衛(wèi)們沒有搜出來。當(dāng)然,他們實際上連搜的興趣都沒有。 馬大丫從懷中取出昨天朱載江給她的寶鈔,她將寶鈔塞到月華手中道:“jiejie,謝謝你。我身負(fù)血海深仇,絕不能被困在這里面。你幫了我,這點銀子就算我的小小心意,希望足夠你為自己贖身,讓你和這位劉大哥好好生活下去。” 月華一看,頓時驚呆了。她的贖身銀只需要一千兩銀子,而馬大丫給她的,恐怕怎么也得有三千兩銀子。 “這……”月華想要推辭,但又有些舍不得。馬大丫一下塞到她手中道:“jiejie,就別說了,還請這位大哥趕緊帶我出去?!?/br> 月華把手中的寶鈔一捏,轉(zhuǎn)頭對著劉生道:“劉生,你一定要安全把這位meimei帶出去,答應(yīng)我!” “嗯。我答應(yīng)你?!眲⑸彩羌硬灰?,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就算是死,我也一定安全把她送出去?!?/br> “別瞎說?!痹氯A嗔怪了一句后,道:“快走吧,別耽擱了?!?/br> “嗯?!眲⑸c點頭,帶著馬大丫走出了月華的房間。 有劉生帶著,馬大丫很快跟他一起出了月醉樓。到了大街上,劉生和馬大丫齊齊松了口氣。劉生問馬大丫:“妹子,你接下來準(zhǔn)備去哪兒?我還有點兒時間,干脆就送你過去吧。” “去哪兒?”馬大丫很想說她要去報官,但是她腦海中卻想起來,先前自己躲在衣柜里是,親耳聽見那個禮部尚書的兒子,和官差之間是怎么對話的。 有前面的經(jīng)驗,馬大丫知道,自己如果是貿(mào)然去報官的話,可能最后不僅沒能給自己的三個meimei報仇,反而還會被人滅口,丟了自己的性命。 馬大丫想了想后,問江夏:“劉大哥,你告訴我。京師里面有沒有哪個官員官很大,又是好官的?” “官很大,又是好官?”劉生想了想,他道:“其他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輔國大人肯定是個一等一的好官。我聽那些說書的人天天說輔國大人的事跡,大家都是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官呢,大明的百姓能夠過上像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全靠他了。” “輔國大人?江夏?”馬大丫也頓時想了起來,這大明,還有誰不知道這一位。 馬大丫的眼神立刻堅定下來,她點了點頭道:“對,就是輔國大人。只有他,才會為我主持公道!劉大哥,你知不知輔國大人在哪里?” “輔國大人?好像是在……哦,對,逍遙山莊。我聽說過這個地方,我?guī)闳ァ!?/br> “謝謝劉大哥。”馬大丫激動地說道。 把時間往前倒回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以前,崔府管家領(lǐng)了崔政義的命令,找到了今天早晨陪崔瓜瓜一起出去的護衛(wèi)。 面對著外人,可能這些護衛(wèi)不會說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面對著管家,這些護衛(wèi)卻不敢多做隱瞞。因為他們知道,管家是老爺?shù)男母梗淼氖抢蠣斣趤韱栐挕?/br> 這些護衛(wèi)心中也很清楚今天發(fā)生的事有多大,如果不跟老爺說,萬一出事了自己這些人的性命肯定保不住。所以護衛(wèi)們早就商量過,只要老爺過問此事,就將今天早晨發(fā)生的事告訴老爺。 所以這會兒管家代表老爺來問話,護衛(wèi)們?nèi)际侵獰o不言言無不盡,把今天早晨發(fā)生的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管家。 管家一聽,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當(dāng)即沒敢做什么停留,直接跑到了崔政義的書房,把事情全部向崔政義稟告了。 崔政義一聽,氣的直接一把將自己的書桌給掀翻了過去。他趕緊命管家把崔瓜瓜叫到了書房。 面對著崔瓜瓜,崔政義沒有生氣,甚至連個憤怒的眼神都沒有。他很平靜地告訴他,早上發(fā)生的事他已經(jīng)全部知道了,然后他讓崔瓜瓜毫無隱瞞的,仔仔細(xì)細(xì)的把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說給他聽了一遍。 包括這件事他最后是怎么處理的,崔政義全都仔細(xì)詢問了一遍。 問完以后,崔政義罵了一句:“糊涂!” “你怎么能夠親自給那官差銀子?那不就等于你承認(rèn)人是你殺的了嗎?你應(yīng)該虛與委蛇,然后派個生面孔的人送銀子給他。只需要稍微提點他一兩句,他就會明白銀子是你給了。 還有,你簡直就是自作聰明。那尸體怎么能交給青樓的老鴇處理?萬一她手下的人走漏了風(fēng)聲怎么辦?” 崔瓜瓜直接聽愣住了,出了這么大的事,爹沒有打罵自己,而是在給自己分析善后的不當(dāng)之處? 這態(tài)度,跟支持自己這么做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