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偷笑，偏偏毛振翼在旁道：“是啊，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br>
    阿潤看向他：“大毛，別忘了你的教習(xí)先生還沒定呢?！?/br>
    毛振翼頓時想起那個傳說中愛打人先生，忙閉嘴：“我什么也沒說?！?/br>
    阿潤也摸了摸他的頭：“真是孺子可教?！?/br>
    經(jīng)過檢驗，證明那具女尸是被凌辱后殺死的，賀蘭春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在逃的采花大盜，不過那賊最擅長高來高去，一時半會卻無法緝拿歸案，只能再尋對策。

    次日，賀蘭春華再度升堂審訊朱大之事，王林，白柔對所犯罪行供認(rèn)不諱，但除此之外，卻另有一件意外之事。

    那本來該上堂指認(rèn)探監(jiān)指認(rèn)的吳獄卒，不知為何竟失蹤不見，賀蘭春華命人四處搜查，才在一間廢棄破舊的屋子里發(fā)現(xiàn)吳獄卒的尸身，是被人刺破喉嚨而死。

    賀蘭春華心知有異，仔細(xì)勘查了一番現(xiàn)場，無功而返。

    只好先把白柔王林定罪，關(guān)押牢房，朱大案件暫時告一段落，賀蘭春華命眾衙役加緊搜捕采花賊之事。

    且說自從阿潤去了縣衙當(dāng)差，苗家的日子比之前要好過許多，苗老爹雖然偶爾喝醉了還會發(fā)作，但比之前已經(jīng)收斂好多了。

    但雖然如此，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苗老爹有一日大鬧起來，又要拿愛夏愛冬出氣，李氏出面攔擋，卻被正在氣頭上的苗老爹狠狠地打了兩下。

    李氏跌在地上，又氣又痛，愛夏愛冬哭叫著來扶起李氏，那邊苗老爹卻越發(fā)猖狂，叫嚷的十分難聽。

    苗老爹發(fā)過瘋后，酒力涌動，加上也累，便睡著了，李氏停了哭，叫愛夏愛冬兩人收拾東西。

    兩個孩子十分忐忑，愛夏問道：“娘，這下咋辦？我們?nèi)フ襧iejie嗎？”

    “不行，”李氏搖頭，低聲說道：“你jiejie在縣衙里干活，咱們?nèi)フ宜?，給人知道了，會說她閑話，若是讓知縣大人們知道咱們家這樣，也得瞧低你jiejie?！?/br>
    愛冬帶著哭腔問道：“娘，那么咱們?nèi)ツ?？?/br>
    李氏想了想，擦擦孩子臉上的淚：“咱們先回你們姥姥家里住上兩日吧?！?/br>
    李氏到了里屋，把自己以前攢下來的錢——多半都是阿潤送回來的，她的薪俸，自賀蘭春華嘴里扣回來的，加上做衣裳的錢，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三兩多點兒的銀子。

    李氏把銀子緊緊攥住，用手帕包了又包，最后塞進懷中，小心藏好。

    李氏恨極了苗老爹，心里怨自個兒命苦，且?guī)Ю哿巳齻€孩子。

    臨出門前她看一眼苗老爹，見他仍呼呼大睡，渾然不知其他。李氏咬了咬牙，便出了門。

    把大門帶上，娘兒三個，也不管天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路上蹣跚而行。

    山風(fēng)吹動，偶爾有野鳥怪叫，愛冬愛夏都極怕，卻死死地忍著不敢哭出來。

    李氏背著包袱，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借著頭頂暗淡的月光，從黑暗里摸索著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看到村莊的影子，李氏暗中松了口氣，卻叮囑兩個孩子：“見了你們姥姥，別說家里的事兒，知道嗎？”兩個孩子懂事的答應(yīng)了。

    李姥姥正要睡覺，忽然聽到門響，側(cè)耳一聽，隱約聽出是女兒的聲音，急忙跳下炕出來開門。

    大門打開，兩個女孩兒先跑進來，抱住她齊齊叫道：“姥姥！”自然是有無限委屈的，聲音里都帶著哭腔。

    李姥姥也是過來人，誰家的婦人會半夜三更走山路？李姥姥看著兩個外孫女兒，又看一眼李氏，并不問什么，只道：“快進來吧?！?/br>
    李氏進門，把門重新關(guān)上。那邊李姥姥便領(lǐng)著愛夏愛冬入內(nèi)，一邊問：“吃飯了嗎？別急，姥姥給你們做?！?/br>
    李氏在后面聽著，本來這樣的“回娘家”，對她來說是極為難堪的事情，此刻聽著母親的聲音，李氏心里酸楚交加，捂著臉，忍不住就涌出淚來。

    且說在苗家，苗老爹一覺睡到天明，聽到耳畔鳥鳴雞叫，他便從炕上起身，走到屋外。

    平日里都有孩子在唧唧喳喳說話，加上李氏忙碌的身影，但是今日，家里卻安靜的異常，院子里只有幾只雞在來回走動。

    苗老爹皺眉，走到廚下看了看，灶上冰冷，膛中無火，苗老爹大怒，還以為李氏故意不做早飯出去了，便粗聲叫道：“愛夏，愛冬，你們娘呢！”

    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聲音，苗老爹呆了呆，走到套間里頭，掀開簾子看進去，卻見炕上空空地，被褥都依舊是整齊的模樣。

    苗老爹又叫兩聲，把整個院落走了個遍，都沒看到人。

    苗老爹站在院中，總算是回味過來：“該死的娘們兒，是跟我賭氣回娘家去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jì)了，還來弄這等幺蛾子！”

    苗老爹罵罵咧咧，最后又道：“鬧騰來鬧騰去，又有什么用，以后還不是要回來的！”

    他氣吼吼地罵了兩句，因沒有出氣筒在，十分無味，自己走到廚下，想弄點東西吃，卻又懶的生火做飯，只好把昨日的饅頭拿出來，就著剩下的咸菜吃了一頓。

    苗老爹吃飽喝足，看著滿院子的雞亂叫，又去找了點谷糠撒在地上。他站著看了會兒，便去取鋤頭，想要下地干活。

    不料才走到門口，便聽到門外有聲響，似女子說話的聲音。

    苗老爹一怔，以為是李氏回來了，他心中暗喜，嘴上卻罵道：“該死的，知道回來了？有能耐你永遠(yuǎn)都別回來?。　?/br>
    苗老爹罵著，猛地便將門打開，一抬頭，卻驚了一跳。

    只見眼前，并不是李氏，也非愛夏愛冬，卻是一位極為美貌的中年婦人，氣度高雅，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苗老爹忍不住后退一步，竟有點說不出話來：“你、你是誰？”

    那美貌的婦人望著他，神情卻是淡然不驚的，眼神中甚至帶一點冷。她左手邊的一位管事mama，打量著苗老爹，出聲問道：“敢問這里是阿潤姑娘的家么？”

    ☆、第64章 來客何人

    這清晨而來苗家的不速之客，自然正是程夫人。

    苗老爹有些結(jié)巴：“阿潤？啊……是啊，你們是來找我女兒的？找她干什么？你們……又是誰？”

    程夫人聽到“我女兒”三字,便垂了眼皮。

    管事mama道：“我們夫人姓馬，認(rèn)得阿潤姑娘,今日前來，是來找尊夫人的。”

    “尊夫人？”苗老爹呆呆怔怔，“你是說阿潤她娘？這到底……是有什么事兒？”

    “自然是要緊的事，請問尊夫人可在？”管事mama仿佛察覺李氏不在，有些不悅。

    苗老爹道：“她不在！誰知道跑哪兒去了！”

    程夫人看著他粗魯不堪的模樣舉止,想到阿潤便有這樣的“父親”，簡直就像是把心在糙石上磨一樣。

    她狠狠地瞪了苗老爹一眼，轉(zhuǎn)身欲走。

    管事mama忙跟上，不料程夫人走了一步,復(fù)又回身，看著苗老爹道：“妻子賢惠，女兒能干,這已經(jīng)是你天大的福分,該好好珍惜才是！若是不知道惜福,等后悔莫及的時候就已晚了！”

    程夫人說完后,轉(zhuǎn)身上轎。

    剩下苗老爹莫名其妙，眼看程夫人進了轎子，這才呆呆地走出門口：“你……你什么意思？”

    管事mama回頭狠看他一眼：“呸！”頭也不回地隨著轎子離去。

    苗老爹氣的叫道：“哪里來的瘋婆子，一大早上門找什么晦氣！”

    正巧旁邊有個鄰居看見這幕，聽他罵，便忙制止道：“你怎么敢這么說，你沒見到這位夫人的穿戴打扮？她是鎮(zhèn)上程老爺家的那位、當(dāng)今貴妃娘娘的meimei，算來還是皇上的小姨子……你不想要命了？還在這里瞎嚷嚷！”

    苗老爹大驚失色：“你說啥？這、這……”

    那鄰居好奇問道：“說來程夫人來你家干啥？”

    苗老爹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我怎么知道？她來找孩他娘的……”

    鄰居也百思不得其解，苗老爹看一眼那遠(yuǎn)去的轎子，雙腿有些發(fā)抖，也無心下地干活了，急忙逃也似地回到院子里，緊緊地把門關(guān)上。

    轎子緩緩而行，山路不好走，轎夫們雖然已經(jīng)盡力放慢速度，但轎子還是晃晃悠悠地，一如程夫人的心一樣。

    程夫人憂愁，輕聲道：“你說她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管事mama回答：“聽那漢子的口氣，多半又是爭執(zhí)過了……也吃不準(zhǔn)她會去哪，家里的孩子好像都不在……”

    程夫人一驚：“難道是去了縣衙找阿潤？”

    管事mama想了想，道：“夫人，你還記得白柔之前那個姓全的丫頭嗎，她為姑娘的時候，跟阿潤的娘是一個村子的……是不是她回娘家去了？”

    如峰回路轉(zhuǎn)，程夫人復(fù)又一喜：“言之有理……”

    管事mama有些為難：“夫人，咱們要去嗎，是不是有些突然了？”

    程夫人垂眸思索了片刻，終于道：“去吧……有些話，我也想說開了……何況當(dāng)初她到府內(nèi)的時候，說起阿潤來，她的反應(yīng)……我想她必然也是心里有數(shù)的。去吧，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程夫人一聲嘆息，管事mama點點頭，便叫轎夫改道。

    一大早，李姥姥招呼外孫女兒跟李氏吃了早飯，婆孫三代，坐在院中閑話，不免就說到了阿潤。

    李氏心中雖有愁苦，但一提起阿潤，卻還是忍不住笑的：“她前兩日竟來過？怎么也不回家去，反偷偷摸摸來了你這里？”

    阿潤來的時候，跟李姥姥隱約說過林楓的事。

    李姥姥當(dāng)然知道她不回家是怕李氏擔(dān)心，但是此時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倒也不怕李氏知道，何況有些事兒，李氏是該知道的。

    李姥姥便簡單說了一遍，又道：“阿潤不是個愛鉆牛角的孩子，你也放心吧。”

    李氏低頭，這才明白阿潤竟還經(jīng)歷了這宗事，她低聲道：“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自從略懂事開始，有什么委屈，都要藏起來，不肯跟我說……”

    李姥姥笑笑：“是啊，她這隱忍的性子，倒是像你，但是你若是似她一樣想得開，我也就放心了。”

    李氏忍不住又潸然淚下：“娘……”

    李姥姥拍拍她的手：“好啦，不要哭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娘也知道你心里不好過，唉，過日子，不就是熬么，幸好阿潤能干，你也有個指望……這次即然回來了，索性就多住些日子吧?！?/br>
    李氏擦擦淚，道：“娘，我想去縣城看看阿潤，自打她去了縣衙，我還沒去看過她呢，怕給她丟人?！?/br>
    “你說的這是什么傻話，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李姥姥笑著斥道：“阿潤是你養(yǎng)大的，她性子如何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多心多想的，若給她知道了，一定會傷心。”

    李氏點點頭，似是聽了。李姥姥又道：“對阿潤來說，別人說什么不要緊，但是你才是她最親的人，知道嗎？”

    李氏的淚復(fù)又涌出來：“娘，我知道了。”

    眼看日上三竿，李氏稍微打理了一下，便想趁著現(xiàn)在空閑，去縣衙見一見阿潤。

    這會兒愛夏跟愛冬在門口玩，聽得愛夏道：“你看那頂大轎子多好看?！?/br>
    愛冬歪頭看了會兒，道：“我也想坐這樣好看的大轎子?！?/br>
    愛夏笑道：“你又做夢，這是有錢人家跟當(dāng)大官才能坐的?！?/br>
    兩個人說著，便見那轎子漸漸地將到了她們跟前，愛夏愛冬兩個目不轉(zhuǎn)睛地仰頭看著，轎子旁的丫鬟就問道：“你們知道這里有個……有個外孫女兒叫阿潤的老人家嗎？”

    愛夏跟愛冬面面相覷，愛冬呆呆問道：“二姐，他們說的是不是大姐？”

    愛夏也有些發(fā)愣：“你們認(rèn)得我jiejie嗎？”

    管事mama忙從轎子那邊轉(zhuǎn)過來：“你們是阿潤的meimei？就是在縣衙當(dāng)差的阿潤姑娘？”

    “是啊?！睈巯暮闷娴乜粗苁耺ama，“你們是誰，有什么事兒嗎？”

    正說到這里，門內(nèi)李氏過來，笑著說：“你們兩個跟誰說話呢？別玩兒了，快收拾收拾，我?guī)銈內(nèi)タh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