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又不是專門給你做咸菜的，”阿潤撇了一句，又問：“那……你給我這套衣裳穿，會不會……”

    賀蘭春華看著她些微忸怩的神情，心有靈犀般說：“你就當(dāng)是管家必須穿的制服罷了，不會克扣你工錢?！?/br>
    阿潤這才喜笑顏開，如釋重負(fù)。

    賀蘭春華啼笑皆非：“去試試吧?！?/br>
    阿潤轉(zhuǎn)身跑到門口，又回頭：“大人，謝謝你啦。”

    賀蘭春華正要繼續(xù)吃，聞言抬頭，望著她嫣然的笑臉，剎那間，就仿佛整個室內(nèi)都渲染起淡淡地甜香氣息。

    阿潤跑回屋內(nèi)，這才小心翼翼地?fù)Q上新衣裳，縱然穿上身兒，卻仍然如在夢中，這一身的鮮麗，仿佛花兒朵朵開了，她從未穿過這樣的衣裳，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阿潤正低頭打量，門被輕輕推開：“阿潤jiejie……”

    來的自然是毛雙兒跟毛振翼，兩個小孩兒一抬頭，當(dāng)看到阿潤的時候，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呆呆地不能做聲。

    阿潤有些害羞，抿了抿鬢邊頭發(fā)：“是你們六叔給我做的管家服，你們覺得怎么樣？”

    兩個小家伙還是張大嘴做呆看狀，阿潤有些慌張：“怎么，莫非很難看？”

    毛振翼這才合上嘴，道：“我這才明白什么叫人靠衣裝，馬靠鞍裝。”

    “大毛，別文縐縐的，直接說到底怎么樣？”阿潤?quán)阶?，又道：“不過就算你說不好看我也要穿著。”

    毛振翼摸著下巴，道：“我就偏不說好看，哼?！?/br>
    毛雙兒走到阿潤身邊，摸著她的衣裳：“阿潤jiejie，你穿這一套衣裳真的跟仙女一樣，你不會也跟仙女一樣飛上天吧。”

    阿潤樂不可支：“真的嗎？還是小毛好?！?/br>
    毛雙兒緊緊抱住她：“不過就算你要飛上天我也不怕，我這樣抱著你，就跟你一起飛好了。”

    毛振翼叫道：“馬屁精，快打住，你怎么這么rou麻。”

    阿潤把毛振翼拉過來，抱住小毛頭：“大毛，別這么別扭，我知道你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你比較害羞，所以不想說出來?！?/br>
    毛振翼的臉飛快地紅了。

    阿潤得意洋洋道：“別忘了我有兩個meimei呢，小孩子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br>
    毛振翼嚷道：“我才沒有這么想呢?！?/br>
    阿潤在他頭上摸了一下：“你不是想吃小菜么，我從家里帶了一些來，之前給你六叔拿去了，你現(xiàn)在去書房的話，估計還能吃上一點……”

    毛振翼大驚失色：“什么？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毛振翼唯恐吃不到，拔腿往外跑去，差點跟門口前來的宋和撞個正著。多虧宋侍衛(wèi)身法敏捷，及時往旁邊一閃。

    宋和讓毛振翼先跑，抬頭看到阿潤，頓時眼睛一亮。

    毛雙兒拉著阿潤的手：“宋侍衛(wèi)，你看阿潤jiejie是不是很好看??？”

    宋和點頭贊道：“的確，不僅好看，而且十分合身，沒想到公子的眼光這般厲害?！?/br>
    “大人？”阿潤疑惑。

    宋和道：“是啊，是公子挑的，還叫改過了幾處，沒想到竟這樣天衣無縫……”

    阿潤震驚。

    宋和去后，阿潤低頭，神秘地問：“小毛，你六叔在京城里的時候，是不是……經(jīng)常給女孩兒買衣裳？”

    毛雙兒搖搖頭：“沒有啊，我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br>
    阿潤打量那十分和襯的腰身，以及各處長短，簡直分毫不差。

    心情難以言喻，阿潤?quán)哉Z：“我覺著你六叔很不一般?！?/br>
    次日，賀蘭春華乘轎，宋和騎馬在前，阿潤跟兩個小毛頭卻乘車在最后，到了程家，大門口上程家父子跟一干鄉(xiāng)紳早就恭候多時。

    眾人看著賀蘭春華出了轎子，那般風(fēng)華之姿絕色之容，頓時傾倒，驚為天人。

    正互相寒暄著，便聽后面馬車處有人道：“你們太慢了，我為什么要跟你們坐車，我該去跟宋和一起騎馬?！?/br>
    另一個聲音道：“大毛，你這個年紀(jì)還不適合騎馬，你還沒有馬高呢?！?/br>
    “那又怎么樣？”

    那清脆的聲音利落地回答：“馬會不高興，然后尥蹶子，然后你就會頭朝下掉下來……后面的就不用我說了?！?/br>
    眾人聽了，齊齊看向馬車方向，卻見一名少女正下馬車，她著一身紅色小團(tuán)花襦裙，梳著雙丫垂髫髻，粉黛不施，纖麗清新，一手牽著一個孩童，邊說邊蹁躚走來。

    程百舸一時都沒認(rèn)出這是阿潤，愣了會兒后才反應(yīng)過來，道：“阿潤姑娘！”舉步迎了過去。

    這些士紳除了程老爺，其他也都沒見過阿潤，看阿潤領(lǐng)著兩個孩子，均面面相覷。

    有人道：“這位姑娘是……”他們見阿潤打扮不似下人，便以為阿潤是賀蘭春華的……但又沒聽說這位貴公子從京內(nèi)帶了什么妙齡少女過來，因此各都遲疑。

    這會兒程百舸已經(jīng)迎了阿潤過來，賀蘭春華道：“是我府內(nèi)的管家，阿潤姑娘?！?/br>
    “原來如此?！北娙嘶腥淮笪?。

    阿潤見大家伙兒都看著自己，便笑著福了福，道：“各位有禮了，喚我阿潤就行了?！?/br>
    眾人見她巧笑嫣然，如一陣清風(fēng)拂面，均都十分受用。阿潤又看向程老爺：“程老爺，有禮了?！?/br>
    程老爺正有些出神，便道：“阿潤姑娘今天跟以前好似有些不同?！?/br>
    阿潤道：“是不是因為我換了一件新衣裳？”

    程老爺見她笑得眉眼彎彎，頗有幾分熟悉之感，不由笑道：“應(yīng)該是阿潤你天生麗質(zhì)……”

    賀蘭春華聞言側(cè)目。

    程百舸道：“爹，我們不要在門口說話了，還是快些入內(nèi)吧……”說著，便又回頭看向阿潤：“阿潤姑娘，我先送你入內(nèi)宅，我娘見了你必然高興，她跟你真是十分投緣?！?/br>
    當(dāng)下一干人等入內(nèi)，不提賀蘭春華在外應(yīng)酬客人，只說阿潤領(lǐng)著毛振翼跟毛雙兒，隨程百舸進(jìn)內(nèi)堂，早也有些夫人小姐前來，簇?fù)碇谭蛉俗藵M堂，芳姬赫然也在列，似這樣的場合她自然是不會錯過。

    在芳姬身旁也坐著個少女，卻是程老爺二姨娘所出，喚作程美兒，自芳姬前來，便跟她廝混在一起。

    芳姬一眼看到阿潤，見她今日打扮不同以往，越發(fā)顯得鮮明搶眼，心中不悅加深。

    程美兒見程百舸領(lǐng)了阿潤過來，便問：“jiejie，那人是誰？竟然是哥哥親自領(lǐng)進(jìn)來的?！?/br>
    芳姬不屑道：“沒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個丫鬟罷了?！?/br>
    “丫鬟？”程美兒驚奇，細(xì)看阿潤：“可是看她的打扮，不像是丫鬟那么簡單，而且哥哥好像對她也很客氣……”

    芳姬道：“哥哥為人你還不清楚？路上見個乞丐他也依舊客客氣氣的，何足為奇?！?/br>
    這會兒阿潤已經(jīng)到了程夫人跟前，程夫人喜氣洋洋，不等阿潤行禮完畢，便起身走到阿潤身邊。

    程百舸道：“娘，這是知縣身邊的毛小公子跟小小姐?！?/br>
    阿潤便對兩個孩子道：“這是程夫人?！?/br>
    毛振翼舉手行禮，毛雙兒也喚道：“程夫人?！?/br>
    程夫人見這兩個小娃兒在阿潤身旁，猶如龍女帶著一對兒金童玉女，委實喜歡，忙叫丫鬟拿些小孩兒愛吃的點心果子上來。

    程百舸自退，程夫人早給阿潤準(zhǔn)備了座兒，卻正是在她的身側(cè)，阿潤領(lǐng)著兩個小家伙去桌旁坐了，這時侯，拿些夫人小姐都看了稀罕，紛紛猜測阿潤的身份。

    芳姬看得越發(fā)心堵，恨不得把阿潤的身份即刻昭告天下，讓大家都知道她不過是個婢女而已。

    笑語喧嘩里頭，芳姬看看左右，便對程美兒小聲道：“你瞧夫人，究竟是怎么了……你我都也是程府的小姐，如今，她卻把那丫鬟安置在旁邊坐著，連你我都不能靠邊兒呢?！?/br>
    程美兒聞言，也有些不忿：“不過，她是帶著知縣的那兩位小賓客來的，夫人估計是看在那兩個小的的面兒上。”

    兩人說著，阿潤便也看到芳姬，隔席向她一笑，芳姬陰郁地望著阿潤，嘴角一扯，露出皮笑rou不笑的樣子。

    阿潤吃了一驚，心道：“她那是什么笑？怎么看起來有些可怕?！彪[約覺得不妥，當(dāng)下便也不理芳姬。

    程夫人連日來不曾見到阿潤，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便問阿潤這幾日如何。

    阿潤一一回答，又道：“昨兒我本想親自把衣裳送來，走到半路，給宋侍衛(wèi)攔下了，說大人著急找我，還說他幫忙把衣裳送來……怎么夫人今日沒有穿？”

    程夫人本也不缺衣裳，只是為了多多跟阿潤相見，才又趕著做的，昨日因又沒見到阿潤，一時氣悶，便并沒有仔細(xì)打扮的心情。

    程夫人忙柔聲安撫：“因今兒有些熱，我便沒穿那件，橫豎過一陣兒再穿也是使得的?！?/br>
    阿潤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還怕夫人是不喜歡呢?！?/br>
    “自然是喜歡的，”程夫人笑意盈盈：“只是又為難你娘親，必然又熬夜了？”

    阿潤道：“這也沒什么……”

    兩人說了會兒，程夫人旁邊一位貴婦便道：“夫人，你也沒有給我們介紹，這是？”

    程夫人見問，才笑了笑，道：“這是知縣大人府里的阿潤姑娘，乃是縣衙的管家，著實能干，很得知縣大人重用。”

    這些人這才明白阿潤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管家，而非什么身份了得的貴客，當(dāng)下才都放松下來。

    有人便問：“聽說咱們的知縣大人，生得絕色無雙，阿潤姑娘，可是真的？”

    阿潤笑道：“別的我不敢說，但我們大人的模樣真的是百里挑一……萬里挑一也不為過?！?/br>
    又有人好奇問道：“大人真的如傳說的那樣厲害？聽說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好是壞，有沒有罪，什么也逃不出他的眼睛?！?/br>
    阿潤想到賀蘭春華替自己置買這件衣裳，的確是分毫無差，當(dāng)下道：“這雖然有些太夸大了……不過也差不離兒的。我親眼見過大人審案，就算不是犯人，看著他的模樣，這心里也覺得怕的緊呢，簡直想把自己做過的什么錯事都招認(rèn)出來?！?/br>
    程夫人掩口笑道：“這孩子，你能做什么錯事呢?！?/br>
    毛雙兒聽他們說起賀蘭春華，便插嘴說：“其實六叔的脾氣很好，一點也不可怕?！?/br>
    阿潤低頭道：“那是當(dāng)然了，你六叔對你是極好的，可對壞人，卻是一點也不留情?！?/br>
    眾婦人會意而笑。大家見阿潤如此善談，說的又有趣，兩個孩子也是可愛，當(dāng)下也不再拘束，紛紛向阿潤攀談。

    芳姬在旁邊瞧著，鼻孔冒煙，本來在阿潤來到之前，她才是宴席之上的眾人矚目，因她生得本就出色，又會打扮，加上應(yīng)對的手段又高超……連程夫人都默許她自由進(jìn)出程府，當(dāng)下毫不費力地博得的諸人的喜歡。

    但是阿潤一到，頓時便沒有人再理會芳姬，芳姬狠狠盯著笑意晏晏的阿潤，默不做聲地喝了幾杯悶酒。

    程美兒看出異樣，便勸道：“jiejie，你慢點喝，留神醉了?！?/br>
    芳姬橫她一眼，心內(nèi)冷笑?？纯窗櫮沁呏鴮崯狒[，對比之下，這邊又實在凄涼。芳姬便道：“恕我失陪一會兒。”她自顧自起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席。

    “你去哪兒？”程美兒問道，芳姬卻并不回答，徑直走了。

    程美兒回過頭來，見阿潤說的有趣，她便也端了一盤子吃食湊上前去。

    芳姬順著走廊而行，心內(nèi)郁結(jié)。走了片刻，就見前頭兩道人影雙雙站著，一個是程百舸，另一個，卻是林楓。

    芳姬停步，聽得程百舸道：“楓哥，難得你今日肯賞臉過來，我還跟爹說起，不知你來不來呢?！?/br>
    林楓道：“怎么這么客氣，說的我好像疏遠(yuǎn)親戚一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