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一直到了課畢,代王都沒等來裴金玉的關(guān)注,哪怕只是輕輕一瞥。 最后,目送她的背影離開視線,代王出了公主府,溜達著就回了王府。 自打成王做了太子,又迎娶了太子妃,趙王和他就從東宮搬了出來。趙王住進了皇宮里的景云殿,皇后也為他準備了與景云殿相鄰的錦輝殿,他卻執(zhí)意要搬出皇宮。 皇帝自是不允,他為此鬧了好幾回,將一哭二鬧三上吊用了個遍,最后還是絕食最管用,他如愿回了已許久都不曾住過的代王府,和長公主做起了對門。 每天傍晚,勺子就會準點兒打開代王府的大門,恭敬地等待代王的回轉(zhuǎn)。 久而久之也摸出了代王的喜好。譬如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走路極快,還帶著風。心情好的時候,卻也是走路極快,也帶著風。只有心情不好也不壞的時候,才會走路不急也不緩。 代王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不幸地感覺到了風。勺子大膽地去觀察代王的神色,只見他嘴角崩的很緊,便在心里納悶這到底是心情好呢還是不好。 真是!唉,自打先皇駕崩代王病過那一場之后,就越發(fā)的難琢磨難伺候了。 勺子沒敢將為難表現(xiàn)在臉上,同往常一樣連聲問候著“王爺,喝水不”“王爺餓不餓”。 代王理都沒理他,徑直進了內(nèi)殿。 換好了輕便的衣服,這才開口問:“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 勺子極其恭敬答:“回王爺,太子讓人送來了一食屜四喜丸子?!?/br> 代王點點頭,便不再言語。 勺子小心翼翼問:“王爺,咱們可要給太子送回禮?”他已經(jīng)想好了,太子送來的不過是一食屜御廚所制的四喜丸子,回禮也無需多貴,買一盒子西謹記的酥餅送去即可。 給主子辦事,要想到主子想到的,還要想到主子想不到的。他滿心以為自己會得到主子的夸獎。 誰知,代王看了他半晌,才淡淡開口:“勺子,你可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壺嘴、壺蓋、杯子他們?nèi)齻€皆入不了我這內(nèi)殿,獨你可以?” 代王的語氣盡管不帶一絲一毫的責備,勺子還是冒出了冷汗,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請王爺恕罪?!?/br> 代王輕輕一笑,“你無罪,你很好。但你得時刻記著一個癡傻的王爺會干什么不會干什么?!?/br> “是是?!鄙鬃右幻婵念^一面道。 代王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勺子躬身退出之時,只聽殿內(nèi)又傳來了一句:“你還得記著,我好,你才能好。” 他跪在殿外又朝里磕了一個頭,這才靜立在一旁,隨時等候召喚。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里衣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濕透。 等到晚上用膳之時,勺子再一次尋機進內(nèi)殿伺候。 代王一如往常吃飯不喜出聲,卻在添了一碗飯后,出言問:“你可聽過山頃?” 勺子怔了一下,“敢問王爺指的是人、地名,還是東西?” “罷了,不許同人提起!” “是?!?/br> **** 裴天舒那兒同林樅和劉通定好了駐扎的地點,以及交戰(zhàn)的方式,這才趁著夜,打馬回轉(zhuǎn)。 他一行有二十多人,很快就打馬入城,因著到了宵禁的時間,在城內(nèi)也并不減速。 眼看再拐過一個路口,便要到家,竟在這時,突然躥出來一個黑影。 饒是裴天舒的反應再快,及時勒住了馬,那黑影卻還是驚叫了一聲,隨即倒地不起。 聽聲音是個女人。裴天舒的第一反應,這都宵禁了,哪有良家女子滿大街轉(zhuǎn)悠的! 可這會兒也顧不上管這些啊,出了交通事故,咱不能逃逸!反正公主府離的也不遠,裴天舒當即命人將那女子帶上,一并回去,那廂又差了人去請大夫。 一回了府,裴天舒也沒有多看,隨便將那女子扔給西白負責,自己就回后院去了。 他又不是傻子,管她算不算良家,管這件事是不是巧合,他撞了她,他又不是沒管。治好了以后她只管走,萬一她要是不想走,自然還會再想法子來見他。 至于現(xiàn)在,他很忙,他得抽空生兒子去了…… 也果然如裴天舒所料,第二天一大清早,西白就來稟告。說是那位穆姑娘,受的只是些皮外的擦傷。他按照王爺?shù)拿罱o了她銀子,讓她自行離開,她卻非要當面向忠義王道謝。 裴天舒想,他已經(jīng)忙得腳不沾地了,也不知是哪個吃飽了撐的,還給他弄個偶遇的美人計出來,太特么的沒水平了,煩! 他冷哼了一聲,接過東青遞來的馬鞭,“讓她去找王妃道謝去?!?/br> 這就打馬出門,卻是看也不肯看一眼,那立在門邊并不遠的青色婀娜身影。 穆秋霜等了個空。她只當裴天舒是個粗人性子,既想留下,也就只得先去見見那個忠義王妃了。 楚氏正在梳頭,就只聽云錦來報,說是王爺昨晚帶回來的姑娘求見。 這事兒她聽裴天舒說過了,不管什么時間撞了人,那也是錯在他們,她不能讓人說忠義王是個不講道理的。 遂道:“快請她到堂上坐?!?/br> 這就隨意在頭上插了支梅花造型的金步搖,出了內(nèi)殿,緩步進了大堂。 楚氏第一眼瞧見穆秋霜之時,只覺此女只應天上有,一襲青衣也不能遮掩她的美態(tài),不浮不媚的氣質(zhì)映襯的她整個人就似一顆完美的東珠。雖不如金銀璀璨,卻始終散發(fā)著瑩潤的惑人之光,莫名給人一種很舒心的感覺。 加之,她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和婉婉道出的苦楚,只教楚氏珠淚連連。 穆秋霜也不曾想到,忠義王妃居然這么好騙。幾乎沒費什么周折,就一口答應了收留她。 其實她說的苦楚無非就是死了爹娘啦,又被人退親啦,來投奔親戚啦,親戚見她生的太好,起了邪念啦! 真的,你要是去青樓里問一圈,那里頭的姐妹說的多半和她一樣。 楚氏表示這不怪她見識的少,誰讓她有一個厲害的夫君和女兒呢! 她已經(jīng)按照她夫君昨夜交待好的,演了場哭戲,成功麻痹敵人,讓敵人自以為自己很高明。 她也算是琢磨透了,自己也就只有哭戲能拿的出手了。是以,今日她哭出來,是格外的賣力。 反正不管怎么說,夫君交代的事情——成功搞定! 那邊的穆秋霜也這么想。 等到裴金玉下了課,回來一瞧,她娘的屋子多了個美人。 便想她娘該不是腦抽了吧? 任她聰明絕頂,也想不到這是她爹教她娘這么做的啊,主要是她把她娘的段數(shù)看的過高,不知道她爹也就是那么一哄,她娘就什么都答應了。 要不要這么沒有原則啊親! 反正,裴金玉一看見穆秋霜當下就變了臉色。 穆秋霜也猜到了這個男裝的女童她就是長公主大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問安。 裴金玉沒叫她起來,拒人以千里地問:“你是誰?” “民女穆秋霜?!?/br> “你是我府上的……” “民女承蒙王妃收留?!?/br> 裴金玉點頭,對一旁做小廝打扮的嘉榮道:“讓人去將穆姑娘的東西收拾好。” 穆秋霜驚道:“長公主這是要趕民女走?” 別說是她了,就是楚氏也急了,心想:女兒啊你要是趕走了她,為娘替你爹辦的差事可就砸了!趕緊給她打眼色。 裴金玉假裝收不到,一本正經(jīng)道:“忠義王妃既然答應收留你,本宮怎么也不會忤逆母親!不過,既是忠義王妃收留了你,你理應去忠義王府,在我公主府住下算是什么道理!” 哼,本宮的地盤只有本宮能做主。 楚氏一想,她夫君只說讓她收留這穆姑娘,可也沒說讓她住哪兒啊。再一想,那穆秋霜的絕世好容顏,嗯,還是住的遠保險一些。 穆秋霜豈能甘愿,又跪又磕頭地表示,愿意伺候王妃,愿意做牛做馬。 裴金玉就又道:“那你可要簽賣身契?” 穆秋霜支支吾吾:“民女乃好人家的姑娘……” 這是不愿意賣了,說不定還想做個良家貴妾。裴金玉冷笑:“穆姑娘的意思是我這公主府里的丫頭,都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給人拉仇恨,咱們的長公主大人也是一把好手。 穆秋霜頓時收獲白眼幾雙。真沒想到忠義王妃這么木訥的性子,怎么就生出了長公主這個刁鉆貨來!她不知不覺就紅了臉,開始放大殺器了。 她做出一副委屈外加悲痛的表情,然后……哭了。 哭的很逼真,可對比楚氏的欲言又泣來說,還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可是對比哭不出來的裴金玉,那是狂甩了十八條街啊。 糟糕的是,這時候,裴天舒回來了。 昨兒晚上天黑,裴天舒沒有瞧清楚人家姑娘的臉,可不代表姑娘沒有瞧清楚他。 再說了,不瞧清楚了,萬一碰瓷碰錯了人可如何是好! 是以,穆秋霜一瞧見那雙黑色的靴子踏進堂中,就哭著乞求開了:“求長公主,求王妃,民女要是做錯了什么,民女愿意改,千萬別讓民女走,民女要是一走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然后就是“嚶嚶嚶”的哭聲。 裴天舒本來就正煩著呢,一聽這聲音,立馬頭大如斗。 心想,怎么還沒解決呢! 還得讓他出馬不是。 可他實在沒那個心情啊,遂道了一句:“先下去吧!” 穆秋霜如臨大赦,趕緊叩謝。 裴金玉不愿意啊,讓她下哪兒去啊,去你忠義王府還是我這公主府??? 直接問她爹:“爹,她是你什么人???” 穆秋霜很適時地紅了臉。 楚氏一看,不對啊,這怎么跟他昨晚上交代的不一樣?。∧皇莾蓚€人有點兒什么,故意給她設(shè)了個局吧? 想到此,楚氏這兒的臉色也變了,下意識往她女兒哪兒去了去。她可沒忘記,在她夫君的作風問題上,她女兒向來是和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 這是外有人虎視眈眈,內(nèi)里還時不時鬧內(nèi)訌的節(jié)奏。 裴天舒毛了,吼了一聲:“長公主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還不快滾?!边@火,理所應當就對著穆秋霜去了。 穆秋霜一噎,差點兒沒噎死自己。說好的憐香惜玉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