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裴天舒送走了譚大夫,心想著還得想辦法和顏學(xué)慶見上一面。他與顏學(xué)慶交好的事情,除了皇帝,并無其他人知曉。御醫(yī)雖然官職不大,卻是特別的,誰都得抬舉,誰都不能過分抬舉。 辦了虧心事的裴天舒心里亮堂的很,一轉(zhuǎn)身瞧見了比他還心舒的——那廂軟榻上的裴金玉已經(jīng)睡著了。 裴金玉還真沒什么好不放心的,經(jīng)過這一年的相處,她爹辦事從沒讓她cao過心,要不她也不會開口叫他“爹”了。 裴天舒可不知道他這“爹”是這么的不好當(dāng),輕輕抱起裴金玉,進了左廂房,又一轉(zhuǎn)身出來,直奔楚氏的廂房去了。 這不是還有事嘛。 他方才“打”了他媳婦一巴掌,這不是還得給顆甜棗吃吃。 ☆、第12章 譚清上賊船 裴老太太和方氏等了許久,怎么想也想不到等來的居然是楚氏有孕,且需要保胎的消息。 有沒有這么巧???一定是設(shè)計好的。 裴老太太也顧不上生氣,和方氏對視一眼,沉吟片刻道:“你明天差人去見見那個大夫?!?/br> 方氏也思了片刻才道:“不用這么麻煩,媳婦兒倒是有個主意?!?/br> “你說?!?/br> “弟妹不是正在保胎嘛,估摸著不幾日那譚大夫還得上門,到時我讓人守在門口,先請那大夫來給母親看病?!?/br> “若是老三來阻撓呢?” “那不就正好說明了他心里有鬼,到時母親再把事情鬧大,叫洛陽城的男女老少們都看看母親有多難做。就是皇上那兒,也肯定會聽到風(fēng)聲的?!?/br> 方氏的話算是說到老太太的心坎上了,想當(dāng)初她為老二請封,已是引了皇上的不喜,連帶著老二也不被皇上喜歡,空有個爵位,竟是連個閑職都沒有。若是此番能做好了這事,沒準(zhǔn)兒還能給老二謀個缺。 既定好了計策,老太太罕見的沒有找茬,不僅送了支百年老參,還特定免了楚氏每日早上的請安。 楚氏原本還糾結(jié)的心,也因著不用每日都見老太太這一喜事,而越發(fā)的淡了。 還想過了味,她夫君這樣做,是實打?qū)嵉貙λ昧ā?/br> 七日之后,裴老太太得了門房的準(zhǔn)信兒,說是東青奉了裴天舒的命,去望西巷再請譚大夫。 前頭已經(jīng)說了,這譚大夫是個老實的,卻不是個傻的。 他自打上回去過建信侯府回轉(zhuǎn),便一直在打聽裴家的事情。 他在洛陽城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老主顧里也不乏權(quán)貴人家。 其中就有跟建信侯府同在桂平街的誠信伯家。 誠信伯姓劉,名通,原是裴天舒大哥裴天誠的一員副將。 譚大夫照例每月會到伯府請一回平安脈,這回他提前了兩日上門,誠信伯夫人肖氏并未疑心,同往常一樣叫來了兒子女兒,按年齡的大小排好隊,好叫譚大夫一一探脈。 瞧瞧,這才像是武將的家風(fēng)。 伯夫人肖氏不光丈夫是武將,她爹她哥還有她兄弟也都是武將,這么說吧,她家只要是帶種的要么是武將,要么正在成為武將的路上。 她是洛陽貴婦圈里有名的爽快人,她男人得今上賜了封號誠信,大抵也是對他們一家脾性的認可。 是以,在同譚大夫話家常時,聽他無意提起建信侯家,肖氏是滿臉的鄙視和不屑,連掩飾都不愿意掩飾半下,然后很痛快地跟他說了半下午的八卦。 從建信侯裴天恒的莫名襲爵說到裴天舒的有意退讓,直言“一門無二侯“婉拒了皇帝的封賞。 從楚氏初進門被婆婆刁難的半月見不到丈夫,再到婆婆差點兒沒餓死自己的親孫女。 反正要是聽肖氏說的話,那建信侯府除了三房就沒一個好人。 婆婆陰險,侯爺無能,侯夫人狡詐。 對三爺?shù)脑u價就是深明大義,有勇有謀。 其實也怪不得肖氏會這樣說,劉通是跟著裴天誠打天下的,自然曉得裴天舒的能耐。 至于裴天恒,沒襲爵之前,真沒多少人注意過裴家還有這號人的存在。 又何況肖氏同方氏還有點兒小過結(jié)。 肖氏本就看不上這不知從哪疙瘩蹦出來的侯夫人,可她男人到底是跟著裴天誠混出來的,盡管建信侯的位置換了個人,總歸還姓裴。 可是自從那回她壓著性子同方氏示好被冷落,就越發(fā)的瞧不上她了。 話說譚大夫?qū)τ谛な系脑挶3至藨岩傻膽B(tài)度,他面上可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又同肖氏閑扯了幾句其他的,告辭離去。轉(zhuǎn)身就去了桂平街后頭那條巷里的御史中丞高秉光高大人的家里,而后又從高夫人的口中聽了一件新近發(fā)生的事。 裴天舒的女兒漢壽翁主過周歲時不曾給任何一家下過請?zhí)瓦B翁主的外家也是沒有的。 這就說明了,起初裴家沒想過要大辦,是因為今上的臨時賜封,才迫不得已打開府門,迎接四方的賓客。 便有人說了,建信侯府的老封君不喜這個孫女,不喜的原因譚大夫已經(jīng)從誠信伯府知曉,無需贅言。是以,壓根就不想給孫女辦周歲宴,連皇帝都看不過眼,才賜了漢壽翁主的封號。 還有人說了,是裴天舒不喜裴老太太的所作所為,特地厚著臉皮進宮求了皇帝賜封。 總之一句,建信侯府可不是鐵板一塊,自家人和自家人鬧得可歡實了。 這次,譚大夫徹底堅定了要上裴天舒這條賊船的決心。無他,高大人乃是監(jiān)督百官的御史中丞,高夫人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很公允的。 再者,譚大夫的心里也藏了一件不為人知的傷心事。 譚大夫,姓譚,括弧這回不是廢話。 其實他原先并不姓譚,至于姓什么連他也不知道。 老譚大夫,就是譚大夫的爹,空有一身的好本事,卻始終醫(yī)不好自個兒身上的頑疾——不孕不育。三十歲那年,不顧譚老太太顧全臉面借種的提議,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資質(zhì)頗佳,取名譚清。這就是現(xiàn)在的譚大夫了。 老譚大夫?qū)λ允菬o話可說,不僅親傳了醫(yī)術(shù),還將自己畢生的家業(yè)傳給了他。至于譚老太太,對他卻是極為苛刻的,他幼時因此受過不小的苦楚。有一回老譚大夫進山買藥材,譚老太太差點兒害了他的性命。 因此,譚大夫?qū)ε崽焓娈a(chǎn)生了一種同命相連的錯覺,又加上有求于他。所以,這一次上門請脈,他積極的很。 不曾想,才進了建信侯府的大門,就有一個婆子并著小廝攔住了他的路。 “想必這位就是譚大夫吧,我們侯夫人請你去福壽堂一趟,給我們老太太請脈?!?/br> 譚大夫身后跟著的東青略顯焦灼地道:“喬mama,三夫人肚子疼的厲害,你看能不能等譚大夫先瞧完了三夫人,再去福壽堂?!?/br> 喬mama一聽,心中竊喜,面上未動聲色:“那可如何是好,我們老太太已經(jīng)暈倒了?!?/br> 明知她說的是謊話,可東青總不能說既暈倒了,就讓老太太多暈一會兒。他不是三爺,說不出這樣的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喬mama“劫走”了譚大夫。 這邊,譚大夫進了福壽堂一瞧,“已經(jīng)暈倒”的裴老太太正在吃茶,面上還含了三分笑,心里便明白了她請自己到這兒的目的。 一旁,還有侯夫人方氏作陪。譚大夫恭敬地給二人行了禮。 方氏沒有說話,倒是直接令心腹丫頭蕎安雙手奉上了一個沉甸甸的口袋。 譚大夫覺得自己受了侮辱,見過權(quán)貴收買人的,可沒見過權(quán)貴這么不要臉面的收買人。如此一來,更覺得裴天舒是個好人了。 所謂投其所好,還是裴三爺投的更準(zhǔn)。 譚大夫義正言辭地道:“夫人這是做什么,譚某并不曾為老太太診治,怎地現(xiàn)在就奉上了診金?” 方氏覺得他假惺惺,反正也不是真的指望能從他的嘴里套出點兒什么來,遂道:“這些金子,買你一句話,老太太問的時候你只說是還是不是?!?/br> 言畢,轉(zhuǎn)頭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會意,擱下了茶盞,沉聲道:“老身也不怕家丑外揚,老身那個三子和三媳是個并不孝順的。老身前些日子被三子氣病,三媳因為不想來侍疾,哄騙老身說有了身孕。老身本想忍一忍此事揭過不提,可后來一想,就老身三媳那樣的人品,會教出怎樣的子女來。更何況,老身那三子雖然沒娶妻前也是個糊涂的,但至少從不敢對老身不孝。自從娶了那楚氏……唉,不說也罷。是以,老身準(zhǔn)備開祠堂,懇求譚大夫站出來指證我那三媳,還我裴家一個安寧?!?/br> 這是裴老太太事先和方氏套好的一個說辭,說的那叫一個流暢利落。一手是金子,一手曉之以理,裴老太太盤算的很好。 另一邊,方氏再適時地擺擺侯爺夫人的威風(fēng)。 “你以為你不說就隱瞞的了?你以為天下就只有你一個大夫?不過是我們老太太心慈,想給你一個機會。要知道,我們建信侯府要是將此事捅了出去……”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譚大夫忽然就想起來了已經(jīng)過世的譚老太太,他雙拳緊握,一雙不知為多少人探過脈觸感靈敏的手,已經(jīng)憤怒的沒有了知覺。 老實人譚清的血性被激發(fā)了出來,直視著裴老太太:“虎毒尚且不食子,譚某不知老夫人是怎么下的狠心,竟要逼死自己的兒媳,還有兒媳肚子里頭沒有出生的孫子?!?/br> 譚清比裴天舒還狠,直接將楚氏肚里必將沒有的這一胎定義成了裴家三房的長孫。 前來報信的嘉榮正好行到了門口,一聽此話,腳下一滑,一頭磕在了門檻之上。 而后不顧眾人的錯愕,她揚起鮮血直流的頭,哭喊著:“老太太,三爺?shù)膬鹤記]了?!?/br> ☆、第13章 三爺太屈才 這肯定是設(shè)計好的。 裴老太太忍著想要吐血的心情,篤定地想。 千防萬防,日防夜防,本以為挖了個坑給別人跳,不曾想還是跳進了別人老早就挖好的坑里。 方氏忍著想要暈厥的心情,懊惱地想。 她實在是想不通,怎么會又讓三房搶了先機。 其實叫裴金玉說,這真沒什么好想不通的。方氏一個玩宅斗的和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比心眼,她這不是找死是什么呢。 可有些人她只要不是死的透透的,無論如何也瞑目不了。 是以,本該驚呼一聲“我的孫兒”就“暈”過去的裴老太太沒有暈,那方氏也就侍不了疾,便相互攙扶著去了風(fēng)嘯院,跟著去的還有一位方氏悄悄遣人請來的趙謙趙大夫。 至于譚清,老早就隨嘉榮一齊回了風(fēng)嘯院。 風(fēng)嘯院里。 楚氏只是來了月信,作為大夫的譚清還真沒有什么事能做,卻還是為她把了把脈,寫了兩張方子。一張是產(chǎn)后調(diào)養(yǎng)方子,為的是掩人耳目。另一張就是針對楚氏的體質(zhì),開出的保養(yǎng)之方。 辦妥了這些之后,譚清又尋來了嘉榮。 嘉榮額頭上的傷口不大,卻很深,他一早就給她止住了血,本來并不需包扎,現(xiàn)下不知他出于什么心思,愣是將嘉榮的頭包的很是慘烈。 連問都沒問主家的意思,就自作主張地做了,說明譚清還真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這是徹底的投了誠。 也確實是個識時務(wù)的。 廂房里頭,楚氏正虛弱地躺在床上,眼眶紅紅像只兔子。一刻鐘之前,楚氏痛哭了一場。 這可并不是做戲,是實打?qū)嵉靥劭蘖恕?/br> 同樣做過成熟女人的裴金玉又不是沒被月信折磨過,但從沒像她娘這樣被折磨哭過,這得是什么樣的體質(zhì)才能疼哭,又得有多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