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姑娘，有些眼熟…

    她好像哭了？吧嗒吧嗒的金豆子從黑葡萄似的眼中掉下。

    “大哥哥……”

    “你怎么了？大哥、哥哥…”

    低柔的哽咽聲，如一絲清明之音灌入陸旻燁混沌且充滿殺戮的血腥世界。

    如遭雷劈般，陸旻燁趔趄幾步，那血紅瞳孔幾度變黑。

    可他理智并未完全回來，那削鐵如泥的斬霄劍放在了周念歡脖子上。

    一寸寸，一點點，斬霄劍劃破周念歡的衣領(lǐng)，幾乎快刺破脖頸時，她雙眼緋紅，人卻絲毫不退縮。

    她定定地看著陸旻燁那雙紅眼，聲音柔弱發(fā)顫：“我這命本就是大哥哥救得，要不是大哥哥，我早就死啦，現(xiàn)在……大哥哥要把我的命給收回去了么？”

    下刻。

    那斬霄劍刺破周念歡的脖頸。

    周念歡正要閉眼時，斬霄劍急急變轉(zhuǎn)方向，狠狠插入泥土中。

    陸旻燁高大的身子霍地跪地，墨發(fā)傾下，一張蒼白的俊臉掩映在其中。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扇的非常狠，嘴邊溢出鮮血，頭低著，雨水刷刷從他臉上掉下，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最終，頭頂?shù)挠瓯徽谧×恕?/br>
    可周邊的大雨還在噼里啪啦狂下…

    陸旻燁抬頭，那張俊美蒼白的臉，在披散的黑發(fā)中有種動魄驚心的虛弱感。

    他看到一柄好看的粉紅海棠傘傾斜過來，替他遮住風(fēng)雨，而那嬌弱的小姑娘自己卻全部暴露在了大雨中，仍大雨吹打。

    那雙澄澈如小鹿般干凈晶瑩的眸子，如世上最純潔的東西，能凈化人心般，正雙眼微紅的看著他，帶著哭音，喊了聲：“大哥哥…地上涼，你快起來！”

    陸旻燁這才有了反應(yīng)，抻著劍站起身。白色衣袍擺早已染成鮮紅色，而身上也這一道血跡那一道血跡的，顯得十分可怕，整個人好像血痕累累。

    “你受傷了嗎？”

    “沒有?！标憰F燁布滿陰森殺氣的臉上，終于緩和了些，淡淡笑了下，十分滄桑。

    “那這些血…”周念歡搖頭，有些不敢信。

    陸旻燁低啞道：“是別人的血?！?/br>
    “別人的?！敝苣顨g重復(fù)了聲，看著滿地尸首，有的甚至都算不上尸首，橫七豎八的殘骸，叫人不敢多看第二眼。

    “嗯?！标憰F燁點頭，沒做解釋，刀劍收入鞘，在暴雨中轉(zhuǎn)身，竟透著難以言喻的落寞。

    周念歡舉起傘踮起腳尖，她人才到陸旻燁的肩膀，以左手托著右手肘費力地將傘撐高，為陸旻燁打傘，企圖不讓一滴雨落在陸旻燁身上。

    雨很大，像是倒豆子似的，挾風(fēng)卷落葉呼嘯打來。

    打在周念歡臉蛋上生疼生疼的，有些睜不開眼。

    她還是大著膽子問了聲：“大哥哥……你好像很不開心。”

    陸旻燁將她的雨傘奪過來，沉默地為她撐傘，將雨傘全部傾斜到周念歡頭頂上。

    “你看到了?！标憰F燁聲音比夜雨還涼。

    周念歡蒼白一笑：“看、看到了什么？”

    “我是一個怪物，也。”陸旻燁冷笑，“是個殺人魔鬼?！?/br>
    “不、不是的。那些犯人囚服上寫著死囚，他們本就是判死刑的人。判死刑之人皆是罪大惡極，死有余辜?！?/br>
    其實，周念歡想弄明白他為何殺他們，可她不敢問，她怕觸及陸旻燁傷心事。

    “怕嗎？”

    陸旻燁停腳，他在問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滿地尸首殘骸，不怕，是假的，周念歡手上沒沾過血，她在見到那一幕時，幾乎人都要嚇暈過去。

    見她沉默，陸旻燁拿傘的手緊了幾分：“沉默、猶豫，便是怕了?！?/br>
    隨后，他繼續(xù)說道：“我這樣的人，誰不怕？你可知別人稱我什么？”

    周念歡煞白著臉搖頭。

    陸旻燁猶豫半晌，終究是沒告訴她自己名諱，他啊，是曄王，三米之內(nèi)無人敢靠近的殺神曄王。

    誰都不愿意和他走近，誰都不敢和他走近，也沒人會和他走近。

    他就這么孤孤單單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年，這三年的每個月，都會發(fā)瘋殺人。

    天下百姓和乾清宮的那位，每逢戰(zhàn)亂便會冠以戰(zhàn)神之名對他笑臉相迎，人人稱頌；若太平時，人人便會厭惡地稱他殺神，怪物。

    “告訴你名諱，只怕會嚇得你立刻就跑掉啦?！标憰F燁眼神冰冷，淡淡笑著。

    周念歡下意識搖頭。

    她不會跑掉的，三番五次救她，又怎會跑呢？她凍得嘴巴哆嗦，拼命搖頭：“不、不不會?！?/br>
    生怕陸旻燁誤會似的。

    不會嗎？

    如果不會的話，他死寂黑暗的世界里，大概能有一點微光了。

    咯吱。

    陸旻燁走到門口，打開院門。

    十米外，一群全身哆嗦的仆子小廝嚇得差點跌坐在地！

    看到滿身血的陸旻燁，有人已在祈禱先前誤闖的那個漂亮小姑娘最好有個全尸，不要死的太慘。

    當(dāng)周念歡從陸旻燁身后走出來時，有人嚇得跌坐在地：“鬼、鬼、鬼！”

    “你要不會說話，就去把舌頭割了。”陸旻燁睨他一眼。

    周念歡渾身濕透了，一張俏臉鮮活嬌嫩，分明是人嘛。

    人群中，紅瑩滿臉震驚。

    這還是第一個進那死院活著走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