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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朕分分鐘弄死你們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我真的沒有!”

    瑾太妃眸光閃了閃,眼里的冷峭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無奈。她輕道:“宸兒,你有沒有想過,假如裴毓這一次當(dāng)真命喪黃泉,燕晗的局面會是如何?你想要的結(jié)果究竟是什么樣?”

    楚鳳宸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如果裴毓死了,兵權(quán)有三成可能性落入沈卿之的手中。也許她可以在十六歲生辰那日開始親政,如果和寧公主有幸得子,宸皇就可以“病歿”,她就可以作為護(hù)國公主扶持幼帝登基……然后,她能過普通人的日子了……

    說到底,她不想做這個(gè)皇帝的。

    膽小,怯懦,優(yōu)柔寡斷,毫無帝王手段。她已經(jīng)撐得快要忘記初衷,可是每次被逼著去思考這些,她又忍不住迷茫。究竟親政重要,還是江山百姓重要?

    瑾太妃笑了:“你啊,明明不聰明,偏偏心思倒像了楚家血脈,總歸太重?!?/br>
    楚鳳宸沉默不語。

    瑾太妃道:“沈卿之的藥方還在你手上對不對?”

    楚鳳宸咬牙,眼神卻尷尬地躲閃了下——是,她終究猶豫了,沒有立刻拿去給御醫(yī)。反正……反正裴毓現(xiàn)在還暫時(shí)吊著性命。她想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也無妨的,不是么?

    瑾太妃低柔道:“不如先做個(gè)簡單的選擇,不論他是否有野心,你想他死還是活?如果想讓他死了,藥方給我,我?guī)湍銡Я怂?。如果還想讓他活著,你現(xiàn)在動身去裴王府見他?!?/br>
    “太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沒有告訴朕?”

    “沒有。”瑾太妃嘆息,“我只是在想,先帝料事如神,即使裴毓天縱奇才你又不善帝王策,他也不可能會漏算成這副模樣的?!?/br>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瑾太妃低道,“不過我知道,如果這一次裴毓死了,大概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吧?!?/br>
    楚鳳宸陷入沉思。

    良久,她咬牙站起了身,沖出瑾妃寢宮。

    第46章 嚇?biāo)廊?/br>
    究竟想要什么樣的結(jié)果?

    靜默到最后,是瑾太妃的聲音。她說:“宸兒,有時(shí)候心思太重反而看不透徹。你不知道該不該做的事情,可以試一試不做。如果你后悔了,那就去做。這樣說,你懂了么?”

    “我……”

    “你啊?!?/br>
    瑾太妃嘆息一聲,伸出手把快要縮進(jìn)了地底的宸皇陛下?lián)屏顺鰜恚瑪埖搅藨牙锩艘话?。時(shí)光匆匆,五年如白駒過隙,十歲登基的小女帝如今已經(jīng)亭亭玉立,可是從什么時(shí)候起,肩上的重?fù)?dān)已經(jīng)把她壓成了這副模樣呢?

    一片溫存的懷抱中,楚鳳宸眨了眨眼睛,漸漸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無法決定之事,不如交給時(shí)間與老天去做決定么?

    ……

    秋日終于到來,秋風(fēng)把最后一絲夏日的燥熱吹拂而去。燕晗的宮闈中卻彌漫著一股比夏日烈陽還要使人難耐的焦躁。流言如同野草一樣悄悄在宮闈的潮濕土壤中滋長。所有人都在猜疑,宸皇陛下是否感染了惡疾,因而纏綿病榻好幾日,又有傳聞?wù)f宸皇陛下根本早就出了宮……

    留言瘋長到最盛的時(shí)候,楚鳳宸推開了華容宮的宮門。

    三日。

    她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卻在看到宮門口一片跪伏的身影的時(shí)候愣了——華容宮門口跪著許多人,身著御醫(yī)官服的老者們捧著藥箱,宮婢中還有不少紅了眼睛的,所有人都面色復(fù)雜盯著她,卻沒有一人上前一步……

    御醫(yī)回宮,裴毓……

    一瞬間,心亂了。

    楚鳳宸急匆匆朝前走了兩步來到御醫(yī)身旁,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講起,只好把手里的藥方遞給了御醫(yī)。白發(fā)蒼蒼的御醫(yī)哆嗦接過了,匆匆掃了一眼,道:“回陛下,藥方……已經(jīng)不需要了。”

    裴毓他難道……

    楚鳳宸瞪大了眼睛,指甲一瞬間掐進(jìn)了掌心。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她分辨不出劃過心頭的是什么感覺。那是一種灼燒著的冰寒感覺,千里冰封燎原大火都不足以囊括這樣的感知。裴毓這樣的人,怎么會這樣就……

    “陛下,陛下?”

    楚鳳宸聽不清周遭的聲音,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直到身旁的宮婢輕輕觸了觸她,她才抽回恍惚的神智,茫然看著御醫(yī)。

    御醫(yī)踟躕道:“陛下,可否讓微臣把個(gè)脈?”

    “不必了……”

    “陛下已經(jīng)三日寢食不安,微臣擔(dān)憂陛下的身體,還請陛下勿要憂心攝政王之事……”

    “退下吧?!?/br>
    “陛下……”御醫(yī)越發(fā)猶豫,“可攝政王……”

    “退下!”

    楚鳳宸不知道心頭這難以紓解的情緒是從哪里來的,她只知道自己快要喘不過起來了,從胸口到每一寸發(fā)絲,從目光所及之處到思緒中轟然傾塌的每一寸土壤。她恍惚朝前走,卻忽然被一抹綠色攔住了。

    淮……青?

    “陛下,即使陛下不愿意,也該去看看攝政王吧。”淮青輕道,“攝政王昨日方才轉(zhuǎn)醒,第一件事就是問陛下是否受傷,于情于理,陛下都不該置之不理?!?/br>
    裴毓……轉(zhuǎn)醒?楚鳳宸陡然回神:“你說什么?!”

    淮青一愣,忽然明白了這其中有多大的烏龍,頓時(shí)黑了臉,朝御醫(yī)投了個(gè)涼颼颼的眼神:“我說沈御醫(yī),你陛下陛下了半天,沒有說清楚王爺現(xiàn)狀?”

    御醫(yī)哆嗦。

    楚鳳宸:“……”

    老御醫(yī)猶豫了會兒,顫抖道:“攝政王余毒已清,陛下藥方自是不需要。只是攝政王身子虛弱,還需大補(bǔ)?!?/br>
    楚鳳宸默默閉了眼睛,酸痛的感覺頃刻間蔓延到全身,到最后卻是一陣浮軟。

    御醫(yī)苑執(zhí)事,換人。

    必須!馬上!即刻!

    ……

    午后,楚鳳宸坐上了去裴王府的馬車,透過車簾遙看一路的喧鬧街市。不多時(shí),裴王府巍峨的大門近在眼前。楚鳳宸在門前稍稍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一步跨了進(jìn)去。

    聽淮青說,裴毓是在第二日的午后轉(zhuǎn)醒的。也許是沈卿之終究留了一絲余地防止射中和寧公主,他身上的箭毒并不是十分罕見的,幾個(gè)御醫(yī)聯(lián)合用藥之下,余毒終于還是排凈了。只是他的身子原本就虛弱得很,這下又去了半條命,就真的只剩下一口氣吊回幾縷魂魄,禍害遺千年來了。

    “陛下,攝政王剛剛睡下,您是否……”房前,衷心的小丫鬟冒死諫言。

    楚鳳宸動作微滯,咧嘴道:“朕不吵他?!?/br>
    “陛下……”

    “開門吧?!?/br>
    “……是?!毙⊙诀咄t著眼睛開了門,等楚鳳宸踏進(jìn)房門的時(shí)候,一滴碩大的眼淚從臉頰滑落。

    楚鳳宸活生生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模樣,怎么她成了強(qiáng)入小姐閨房的地痞流氓了?皇帝親見難道不是光宗耀祖的事么?!怎么看也是她吃虧吧!

    相較于外頭的層層把守,裴毓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空蕩蕩。楚鳳宸輕手輕腳走進(jìn)了內(nèi)寢,一面走一面偷偷張望:這還是她第一次進(jìn)入裴毓的房間。原本以為這個(gè)花枝招展體面玲瓏的花孔雀會有一個(gè)奢華鋪張的寢臥,卻沒想到居然干凈素雅得堪稱簡陋。

    房間內(nèi)最為明顯的是一張梨花木的碩大案臺,案臺上放著厚厚一疊奏折,顯然是她平日里根本觸碰不到的。機(jī)會難得,她默默地摸了一本,卻不想是空的。又摸一本,還是空的。鬼使神差地,她翻到了最后一頁,果然,那上頭寫著她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次的話語:花開遲遲,詩酒難敘;心之所往,東風(fēng)晚來。

    他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就無聊寫這些玩?

    奏折就是用來這么浪費(fèi)的?

    手上的奏折頓時(shí)燙得捏不住,啪,奏折落了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楚鳳宸慌忙抬頭去看裴毓,確定他沒有任何異動,她才小心舒了口氣,又把奏折撿了起來,輕輕擱回了遠(yuǎn)處,緩步來到了床前。

    床榻上躺著的是權(quán)傾朝野害得她狼狽了五年的攝政王,幾近無暇精致的臉蒼白,沒有被束縛的青絲柔順地傾灑在身下,微薄的唇少有血色,明明是一副病態(tài)十足的模樣,卻出人意料地……漂亮。

    當(dāng)然,這顯然是一個(gè)不恰當(dāng)?shù)男稳?。楚鳳宸輕輕捶了一記自己的腦袋,想把鉆進(jìn)腦海里的詭異用詞給敲出去,卻不想這小小的舉動讓床榻上的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的眼睫顫了顫,居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完了!

    楚鳳宸緊張得想要挖一個(gè)地洞鉆進(jìn)去。

    “聞綠?”裴毓發(fā)出了沙啞的聲音。

    楚鳳宸一愣,屏住了呼吸。聞綠是誰她剛巧知道的,是那個(gè)淚眼汪汪覺得皇帝要進(jìn)去強(qiáng)了攝政王的丫鬟,裴毓的貼身侍婢。他這是還沒有徹底醒來么?

    第47章 眼盲

    他是先皇手里的一把刀。

    從小打磨,十五歲刀刃初開,二十歲執(zhí)天下之政挾天子以令諸侯,二十五權(quán)傾天下舉朝跪拜。

    裴毓二字,本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兵刃,他是因著朝政而生的。

    而現(xiàn)如今,這一臺殺人的機(jī)械躺在床上,眼神朦朧,堪稱脆弱。這模樣說不出的詭異,就想是老虎變成了貓兒一樣。

    他靜默片刻,忽然道:“本王有些渴?!?/br>
    楚鳳宸一愣,轉(zhuǎn)過身去房中桌上斟了一杯茶,又匆匆折回了床榻邊。她踟躕了片刻,終于咬咬牙執(zhí)起了他的手,把手中的茶杯送到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冰涼,忽然抖了抖。卻只是一瞬間。下一瞬間,他微微彎翹起了嘴角,艱澀地支起了身體。

    “本王沒力氣,有勞了?!彼?。

    好吧,念在救命之恩。楚鳳宸默默地靠近他,把手里的茶杯小心對著他的口傾倒——茶水是涼的,她在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時(shí)候急急住了手,低道:“我去換一壺?!?/br>
    “嗯?!迸嶝箯澛N起了眼睫,答得十分乖巧。

    新茶在片刻后就送到了房里,不過又太燙。楚鳳宸斟了一杯吹了吹,等茶溫了一些,又如法炮制地舉到了他唇邊。

    一杯飲罷,又是一杯,裴毓的眼里噙著一抹晶亮的光,像是夜晚湖上的月波。

    氣氛有些詭異的尷尬。

    楚鳳宸渾身不適,她想起了那張被藏了三天的藥方,心上劃過一絲異樣情緒,干咳了幾聲道:“你……不會死吧?”

    “不會。”

    那一箭應(yīng)該快要穿透胸口了吧。她猶豫問:“……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