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盯著毛茸茸的凜，半響，還是忍不住伸出手，狠狠的揉了揉。

    因為屋內(nèi)干燥而略帶蓬松的白色絨毛，襯著凜那有些不自然，而微微泛起一絲緋色的臉頰，實在是可愛。

    無奈的讓程曉揉弄個夠，小孩才得以告別出門。

    很保暖，這是凜走出房門后的第一感想，幾乎能抵御掉大半在空氣中肆虐的冷風(fēng)，小孩縮了縮脖子，他并非怕冷，只是莫名的覺得，這件衣服，十分的舒服……

    這是那名人類，第一次給自己做的衣物。

    棄遠遠的就瞅見一團毛球正朝自己走來，他不由得擦了擦眼睛，那是……凜？

    頓時少年的目光變得火熱起來。

    被裹在一件皮制外衣中的凜，面無表情的朝自己微微點頭，白色的絨毛在風(fēng)中微微抖動，實在是平添了幾分……

    棄不禁咽了咽口水，奇特的外衣，從未見過……應(yīng)是那名人類做的吧，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凜只覺得棄今日似乎有些狀態(tài)不對，時常走神不說，還會偷瞄過來……難道是這幾天參與實戰(zhàn)訓(xùn)練太過于勞累？母父所教導(dǎo)的勞逸結(jié)合，也許可以和他說說。

    “凜……”棄微微低頭，走了過來，似乎有些扭捏的開口叫道。

    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毛茸茸的……棄不禁又愣了一瞬。

    “何事？”凜稍稍側(cè)過頭，雙眸微瞇。

    “這件外衣，很好看。”棄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程叔叔做的東西，那凜一定十分看重，他自然應(yīng)該出言贊美一番。

    “……謝謝?！眲C點點頭，今天已經(jīng)不止一人夸獎自己身上的這件衣物。

    如果能常穿就更好了，這句棄沒有說出來。

    他卻沒想到，第二天，自己就被那名人類硬塞了一件款式相同的淡灰色絨毛外衣。

    為了避免類似，程曉還特意找了一塊不同顏色的皮子，但依舊柔軟暖和，讓原本就五官精致的棄，顯得更俊秀了幾分。

    在凜忍耐著笑意的目光中，毛茸茸的棄一本正經(jīng)的朝人類鞠躬致謝。

    “非常暖和，謝謝程叔叔?！睏壒郧傻恼f道，雖然眼神平靜，心里卻是十分感激，這名人類，明明和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guān)系，卻是平日里依舊多加照顧。

    一枚毛毛的灰球……凜看了對方一樣，暗想。

    過了一會，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凜似乎有些了解，為何那天棄一直盯著自己不放了……小孩臉色微變，眼底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暗光。

    很快，兩顆正在行走的毛團就引起了許多人類和異族的關(guān)注。

    少年們身上穿著的外衣，保暖抗風(fēng)不說，款式新穎，簡潔大方，簡直就是冬日居家出行的必備品。

    排除去狩獵時需要考慮的行動敏捷，一般情況下，無論是人類抑或是異族，都很適宜穿著這樣輕便保暖的衣物。

    至少比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著皮草要便捷得多。

    李然特意和程曉商量了一下，一開始棉花的產(chǎn)量不多，他們也只是用來做棉被等日用品，現(xiàn)在卻是可以考慮下推廣這種混合了皮毛的棉服。

    程曉沒有什么意見，這并非什么發(fā)明創(chuàng)造，棉服，是個人類都會知曉，不過是之前連棉花都找不見，所以只能光靠毛皮保暖罷了。

    他也就沾了沾提前拿到棉花的光……

    可惜嵐沒有穿著白色絨服走在外邊，不然程曉卻是很樂意全程圍觀。

    李然找來一些專業(yè)人士，和程曉一起敲定了這些棉服的制作流程和數(shù)量，作為軍需物品下放到各個軍中，至少這個嚴冬，可以幫助減少因天災(zāi)而死亡人數(shù)。

    當異族第二軍團、第三軍團的軍團長到來之時，便看見屋內(nèi)一大一小兩枚毛團。

    李然也沒料到，對方會來的這樣迅速，甚至為了小心謹慎，繞過了自由人類和第一軍團的暗哨，徑直通過暗道進入城主府中。

    晚飯后，程曉泡了幾杯大菌樹菇藥茶，正一邊捧杯子慢慢飲著，一邊暗地里偷瞄下穿著白絨絨外衣的異族……

    嵐靠在窗邊，手里拿著一疊文件，正仔細的審閱，窗戶縫里滲進來的冷風(fēng)吹動纖細柔軟的絨毛，一波一波的浮動著，異族胸口敞開了一小半，結(jié)實的肌rou泛著蜜色，渾身卻是散發(fā)出一種華貴威嚴之感。

    和想象之中的大型毛絨娃娃，似乎略微不符……程曉心下無奈，異族散發(fā)出的冷冽氣息實在是太過于強勢了，還好，自己總是能抓住重點。

    比如被毛茸茸的雪色裹緊的腰肢，看上去就覺得抱著很舒服，異族低頭看文件時，露出的那段修長的脖頸，還貼著絨絨，上面甚至能瞧見自己留下的一個牙印。

    反壓不成，起碼以牙還牙撈個回本，程曉暗想。

    凜坐在人類的身旁，以取暖為名，被母父抱了好一會。

    見門突然被打開，小孩立馬從程曉的懷中跳下，擋在前方，護著自己的母父，即刻進入了戰(zhàn)斗戒備狀態(tài)。

    嵐淡淡的抬起頭，看向走進房中的幾名異族，面容熟悉。

    ☆、88·事實

    四大軍團的軍團長,就在自由之城城主府內(nèi)的一間客房里,勝利會師了。

    “嵐大人?！毕纫徊阶呷敕恐械漠愖宥⒅敲洞竺蜚读艘凰?氣質(zhì)高華的大人在哪里？！

    仔細瞧見對方的容貌后,他才面露驚喜之意,竟是直接單膝跪地,恭敬的朝嵐行了個大禮。

    隨后進來的異族，則是先掃視了眼一旁的人類，以及那名小毛球,目光在凜的身上停留了幾秒,瞅見對方的面容和嵐大人小時候無異，方才稍微放下了些戒備,上前一步朝嵐鞠躬行禮,“嵐大人?！?/br>
    “他是第二軍團的軍團長，熙?！崩钊豢粗郎蕚鋽⑴f的異族們，退到一旁悄聲同程曉說道，“另外站著的那位是第三軍團的軍團長，灼?！?/br>
    見面禮后，異族們自然要對現(xiàn)在的一些情況做出分析和判斷，程曉和李然在颯的一番解釋后，也被兩名軍團長暫時接納，畢竟一名是即將聯(lián)合的自由之城城主，而另外一名，可是嵐大人的唯一伴侶。

    還是養(yǎng)育了幼崽的，這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熙和灼對發(fā)現(xiàn)他們一進門，便反應(yīng)迅速，目光銳利的凜表示贊賞，年紀輕輕，就已有如此身手和氣勢，將來定是不會辜負嵐大人的期望。

    而一旁嵐大人的伴侶……即便他們沒有和程曉接觸過，但近段時間，也算是久仰大名，畢竟大菌樹菇的推廣和使用，已經(jīng)波及到了周邊區(qū)域，更何況，在傳聞中，這名默默無聞的人類，身手相當了得，甚至不輸成年異族。

    殺過兇獸皆好漢，再加上城堡守衛(wèi)戰(zhàn)時，孤身力敵一名成年異族，程曉也算是幾戰(zhàn)成名了。

    熙對嵐大人沒有選擇雌體，而是選擇了一名普通人類作為伴侶，而不免感到有幾分嘆息，畢竟雌體的受孕率，遠遠高于地球人，而且在地位和聲勢上，也能對即將崛起的嵐大人，產(chǎn)生不小的幫助。

    灼倒是無所謂，只要大人喜歡，娶誰都行，以他們的實力，無需強求嵐選擇政治聯(lián)姻，這也不會是軍團將領(lǐng)們所希望看見的。

    李然發(fā)現(xiàn)，原以為會是一場硝煙四起的見面會，就這樣風(fēng)平浪靜的過去了，這些身處高位的異族們的神情，甚至沒有多少波動。

    齊均的事情，嵐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便徑直揭過，對于自由之城的補償，對方也拿出了相當豐厚的物資。解決了內(nèi)在沖突后，就要開始考慮外在問題了。

    被如此步步緊逼，嵐和現(xiàn)任總軍團長的沖突，在所難免，即便現(xiàn)在有四大軍團的支持，卻也不能保證最后的勝利。畢竟槍桿子重要，但要穩(wěn)住政權(quán)，也需民心所向，更何況，總軍團長的直屬軍隊，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背負著當年的罪名，嵐就永遠無法洗刷這個污點。

    “當年的事情，究竟真相為何？”齊均斟酌片刻，終于緩緩開口。

    這里面，他算是從總軍團長那邊叛變過來的了，颯原先就和嵐關(guān)系不錯，熙和灼更是以嵐馬首是瞻，而自己，總要知道當年的真相，給下面的弟兄一個交待，以免不明不白的，反而被真正的罪犯所利用。

    “沒有證據(jù)……”颯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現(xiàn)在目擊者眾多，嵐確實是動了手?！?/br>
    熙和灼也沉默不語，當年，他們是在場的，嵐當著所有人的面，單槍匹馬、氣勢逼人的一路闖進會議室，直接拔刀，當場斬殺總軍團長候選之一的圣，對方措手不及，一瞬間，便頭顱落地，氣息斷絕。

    站在一旁聽異族們先描述了一遍當年的情景，程曉不禁有些暗自心驚，沒想到，那時的動靜會是如此之大，嵐竟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就動手了……這和當街行兇還真沒什么兩樣。

    他看了看那位依舊面色沉穩(wěn)，不動如山的異族，當年都直接闖到軍部會議室去了，這樣子都能活下來，真不容易。

    “洺大人在上臺后，便下令，將圣大人厚葬，以示尊敬，并全軍出動，通緝兇手?！憋S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因事態(tài)嚴重、罪犯惡極，一經(jīng)捕到，無需上報，就地格殺！”

    李然和程曉一樣，是第一次聽到異族們這些以往的秘聞，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堂堂一名總軍團長候選人，竟然被下令不經(jīng)審訊，格殺勿論，這其中的力度，不言而喻。

    他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程曉和他的伴侶現(xiàn)在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里，還養(yǎng)育了自己的孩子，確實讓人難以置信。

    “洺那個混蛋，竟敢下這樣的重令，根本就無視嵐大人的身份！”向來穩(wěn)重的熙，在幾名軍團長面前，卻是一副憤憤不平之色。

    都是熟人，沒必要掩蓋神情，弄太多彎彎道道，四大軍團，本來就無需相互猜疑，這也是異族曾經(jīng)能縱橫星際的主要因素之一。團結(jié)就是力量，這句話很簡單，地球人也是知曉的，但能團結(jié)到什么地步，互相信任到什么地步，各個組織就有所差距了。

    灼點點頭，附和道，“洺的動作太大，很容易引起民眾的懷疑，于是在下發(fā)了追殺令后，他還拿出了嵐大人通敵叛國的罪證……”

    說道這里，他緩了緩，抬頭注視嵐的雙眸，“經(jīng)過實查，罪證確鑿，總軍團長候選人之一的印記，出現(xiàn)在了和威爾人聯(lián)系的情報上。”

    話一出口，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中，他們只能等著嵐的回復(fù)。

    李然心中情緒起伏，如同波濤般洶涌，這樣的境況下，根本沒有推翻的可能，難道真的會是嵐……異族們，究竟要如何是好。

    光明正大的殺人通敵，留下證據(jù)不說，還招攬了大批目擊者……嵐會這樣蠢？程曉挑了挑眉，當年的真相，恐怕不簡單，局中局的可能，相當?shù)拇蟆?/br>
    凜相信自己的父親，他不會作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但現(xiàn)在聽眾人的言語，似乎鐵證如山，無可反駁，他不禁握緊雙拳，那樣強大的父親，絕不可能是犯人！

    程曉察覺到小孩的異動，他撫了撫凜的背脊，張口打破了此時的平靜，“諸位所言非虛，但眼見未必為實。”

    幾名異族回頭看向人類，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下，竟是仍敢出言……

    灼挑了挑眉梢，同熙對視一眼，之前颯就有和他們提過這名叫程曉的人類，說其天賦卓絕、才華橫溢，可擁有這樣評價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所以他們并不以為意……

    但颯最后說了句，“這個人類，我看不透。”

    連第一軍團的軍團長都看不透的人，顯然很能勾起異族們的興趣，其他不說，光看這份膽色，就很是不錯。

    “閣下有何見解？”齊均微微皺眉，出言問道。

    程曉笑了笑，沒有答話，他不過是拋磚引玉，給眾人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罷了……首先必須抱有懷疑的態(tài)度，才能從中找到問題，他相信嵐會給出一個確切的答復(fù)，但事先松松土，也有利于種花成活不是。

    異族抬眼看了過來，對上那雙清澈的黑眸，他瞇著眼，卻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直相信自己么……

    “圣是我殺的。”嵐一字一句，談吐清晰，毫無猶豫之色，“那些通敵資料，也的確在我房中?！?/br>
    眾人聞言不禁面帶訝異，全場嘩然，這……就承認了？！

    是不是略微干脆了些……程曉一頓汗顏，凜被沖擊得都睜大了眼睛，一個毛球睜大了眼睛……

    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還會有后文。

    李然覺得事態(tài)的發(fā)展，似乎在進一步惡化，這次的盟約，真的能順利結(jié)成么，他不敢打包票了，畢竟若異族真的是叛國通敵，那就算是四大軍團，也不可能站在他的這邊。

    嵐掃了眼眾人的神情，四位軍團長雖然神色微變，但眼神依舊堅定，他們都在等著嵐的后話……

    果然是另有隱情，程曉暗想，這幾名異族，也不是那種優(yōu)柔寡斷之輩。

    嵐接下來，沒有停頓，直接將當年的事情敘述了一番，而后便讓眾人回去好好考慮，畢竟此時空口無憑，信與不信，皆要細細思量。

    四位軍團長饒是面容沉穩(wěn)，卻能看出眼底的復(fù)雜之色，而李然，更是一臉震驚的走出房門。

    程曉讓神色恢復(fù)平靜的小孩先去休息，崩了半天的神經(jīng)，總算能稍微放松下來，明日等到眾人的答復(fù)后，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