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陳意的身體強度不及葉修,但同樣硬朗得超乎想象。他走得是技術路線,身手極為靈活,速度又快,往往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球已經(jīng)被他抄走了,三分球神準,蓋帽的手法干凈利落,通常在別人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時候給予重重一擊,從精神上壓倒對手。 即使以倨傲少年的自負,也被葉修和陳意打得心里發(fā)顫,更不用說他的另外兩個搭檔。他們的臉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眼里全是懼意。 不用看記分牌,倨傲少年也知道自己輸了,輸?shù)煤軓氐祝?/br> “哎哎哎,不打了嗎?”陳意接過熱情興奮的圍觀群眾遞過來的毛巾,優(yōu)雅地擦著汗,和汗流浹背的慘綠少年完全不同。不過他的眼睛黑得透亮,骨子里的兇性若隱若現(xiàn)。文明的外衣披久了,他已經(jīng)很少有機會這么熱血沸騰。果然跟著葉修,他偶爾能有喘口氣的機會。 倨傲少年三人站在一塊,握著拳頭,抿緊唇不吭一聲。他們都是天之驕子,平時橫行霸道慣了,自以為打遍天下無敵手,哪里吃過這種敗仗? 繼續(xù)打下去,自取其辱? “跟我姓,你不配?!比~修解釋上場前他說的一個“不”字的意思。 陳意自認沒葉修那么高傲,有人跟他姓,叫他爺爺,他還是賞面的,笑說:“孫子啊,跪下叫爺爺唄!” 倨傲少年三人個個臉色漲紅! “叫爺爺!叫爺爺!” “怎么?想賴賬?”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輸不起!” 他們之前的囂張激起了眾怒,見葉修和陳意把人虐了,大家跟著起哄。 倨傲少年三人到底年紀小,不服輸,自尊心比天高,聽著周圍的冷嘲熱諷,咬牙切齒又說不出話,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何嘉航大咧咧的,其實最心軟,剛才還義憤填膺,現(xiàn)在見人家小孩子都哭了,又不忍心,不禁說:“大家打球都是為了開心,你們以后別這么沒禮貌啦,知道嗎?”又對葉修和陳意懇求說:“老大,老三,算了吧!” 陳意不說話,看向葉修。 葉修嫌棄地瞪了何嘉航一眼,眼里明晃晃寫著“麻煩”兩字。他不吭聲,從廖明時手里拿回背包,直接走人。出了汗全身黏糊糊的,煩死了!他要回家洗澡換衣服,沒空陪小孩子過家家。 所有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任葉修通過。 陳意動手一是因為老大吩咐,二是為了幫何嘉航出氣。既然老大走了,何嘉航不打算追究下去,他當然無所謂。 陳意聳聳肩:“隨你?!彼骰匮坨R,又恢復斯斯文文的形象,跟在葉修后面離開。 廖明時見熱鬧沒有了,和何嘉航打了聲招呼,也跟著走了。 “沒事了?!焙渭魏搅⒖虒t眼三人組說。 “……謝謝?!背速瓢辽倌?,另外兩人都紅著臉低聲道了謝。真讓他們跪下叫爺爺,他們都不用活了! 他們算看出了,若不是何嘉航出面,葉修和陳意可沒有這么好說話。 何嘉航撓撓頭:“你們想在西區(qū)打球就打唄!不過要和大家好好相處,不能再像今天這么霸道啊!” 倨傲少年看著他在之前的比賽中被掄青的一只眼睛,冷不丁問:“他們是誰?” 何嘉航:“問別人之前,你該先自我介紹吧!” “我叫霍子軒。”倨傲少年提到自己的名字,很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像只開屏的公孔雀,大拇指一伸向后左右點點:“林印奇,容凱?!?/br> 何嘉航:“你們今年多大了?滿十五了嗎?” “我們十六了!”三個人異口同聲。最恨別人看低他們的年齡! “才十六??!球打得真不錯啊!”何嘉航大咧咧說,“我見過的,就老大和老三比你們厲害了!” 霍子軒不服氣:“我會比他們更厲害的!” 何嘉航搖頭:“不可能!老三是全國高校聯(lián)賽三連冠球隊的隊長,普通職業(yè)選手都打不過他。老大更不用說,他比老三還厲害。除非你們晉身職業(yè)聯(lián)賽,打到最頂尖的圈子。”好歹是富三代,何嘉航的性格粗中有細,基本眼力還是有的。 這幾個小孩,尤其是霍子軒,出身應該都不錯。他們的籃球技術應該經(jīng)過專業(yè)教練的訓練,但有這種家世的小孩,打籃球不過是一種玩意兒,哪里能當終身職業(yè)?家里能放縱幾年出來玩兒一段時間,已經(jīng)算很開明了。 陳意就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例子。高中的時候把能取得的成就都贏到手了,上了大學就走上另一條路?,F(xiàn)在的陳意打籃球,根本不是他最巔峰的狀態(tài)。這幾個小孩連不是巔峰狀態(tài)的陳意都贏不了,又不走職業(yè)路線,以后又怎么可能贏得了?而且還有葉修呢!葉修到底從哪兒練來的球技,一直是一個不解之謎。 霍子軒三人都沉默下來。愛好是愛好,他們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職業(yè)球員。特別是林印奇和容凱,即使他們想,也根本沒有那個天賦。 “我還是想打趴他們!”霍子軒固執(zhí)說。他之前在國外讀書,覺得國外的籃球水平甩了國內(nèi)一大截,根本不屑調(diào)查國內(nèi)高校的籃球賽事的水平,自然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陳意。不過霍子軒是個不服輸?shù)摹?/br> 何嘉航:“呵呵,勇氣可嘉。那你要努力??!老大和老三很少下場的,別人都打不過他們,不敢和他們打?!币幻娴沟妮殙?,葉修和陳意都沒有興趣。 “我們敢!”霍子軒很有氣勢地昂起下巴,又扭頭征求小伙伴們的意見,“印子,凱子,你們說呢?” 林印奇和容凱:“……”其實他們也不敢,那兩個人打球很可怕的有木有?qaq 沒有人注意到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升起車窗。 車內(nèi),一個臉色蒼白的俊美青年靠著皮椅上,一手輕輕揉著額角,一手重新拿起一疊文件在看。他的手指修長無暇,如冷玉一般精致漂亮。 “大少爺,我們回去吧。四少爺找到對手了,暫時不會再惹事的?!鼻芭诺闹心昴腥烁吲d地說。剛才他和大少爺一起看霍子軒他們和葉修陳意打球,精彩程度連大少爺都不禁看得專注起來。 真的難得看到有人能壓住自小被稱為天才的霍子軒,而且不是險勝,而是壓倒性的勝利,尤其是那個穿白t恤黑褲的男孩子。如果中年男人是花癡,恐怕要忍不住喊一聲“帥cry”了! “再等等?!鼻嗄暾f了一句,低聲咳了咳,臉上泛起一絲病態(tài)的紅暈。他不想好像上一次那樣,稍微錯眼,子軒就和別人干架,弄斷了兩條肋骨躺進醫(yī)院。 中年男人知道自家大少爺說一不二,只能把滿腹嘮叨吞回肚里。 走出籃球場,陳意笑瞇瞇地跟在葉修身后走了幾步,覺得自己和葉修的“友誼”又更進一步。起碼現(xiàn)在不用陳意太多糾纏,葉修就會答應參與到他們的事里面。 陳意身后的廖明時也是這樣覺得的。他還沉浸在老大和老三把別人眼中的高手當白菜一樣虐,各種蔥白,各種爽。 突然,葉修的腳步一停,頭微微一側。 陳意跟著停,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低調(diào)地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后他的后背被沒有看路的廖明時撞了。 “老大?”陳意唇角抽搐了下,不理廖明時,問葉修。 “老三,你怎么不走?”廖明時問陳意。 “沒事?!比~修微撇嘴。他剛才覺得有人在看他。雖然打球的時候,看他的人很多,但似乎有一束視線,格外不同,感覺就是從這輛賓利里出來的。不過現(xiàn)在對方連車窗都關上了,他沒有興趣湊過去自討沒趣。 “哇,不錯的車……”廖明時也看到了賓利,感嘆了一句,“老大想買賓利嗎?我覺得法拉利比較好,或者阿斯頓馬丁……”家里車子不少,但沒有一部屬于他,因為家里人沒有一個覺得他大到能夠開車。天知道他已經(jīng)二十,二十了!比十八歲成年還多了兩年!廖明時悲憤無比,只能對著雜志上的一堆豪車流口水。 老爸在追老大的媽,如果老大開口,老爸會不會大發(fā)慈悲給他買一輛呢?廖明時開始不著邊際地幻想。 可惜,葉修根本不理他,停下來看了那輛賓利一眼就繼續(xù)走了。陳意見廖明時又歪樓了,還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的傻樂,也懶得理他。 等廖明時回過神,葉修和陳意已經(jīng)走遠了。 “啊,等等我啊,老大,老三!”qaq 葉修剛回到家,徐蕓一臉擔憂地撲過來,在他面前團團轉:“小修,小修,葉啟待會兒要過來,指名要見你,怎么辦?怎么辦?”在葉修的板臉教育下,徐蕓向葉修提起葉啟,已經(jīng)不用“你爸爸”作為稱呼,而是直接叫名字。 徐蕓嚇死了。是不是葉啟終于發(fā)現(xiàn)她和阿棟的jian情,要來找她算賬? “嗯,知道了。沒事的。”葉修連眉毛都不動一下,直接轉回房間,“我去洗澡?!?/br> 徐蕓得了兒子無比淡定的回話,本來惶惶然的心不由自主安下來了。天塌下來還有小修在,真的太好了!多年熏陶之下,在徐蕓心目中,葉修是比葉啟還要強大的存在。 不過她要給廖國棟打個電話,讓他今晚不要過來。雖然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和葉啟沒什么關系了,但葉修還沒有點頭同意搬走,跟她去廖國棟那邊,那么徐蕓還是得應付一下表面上還是金主的葉啟。 ——她果然不太適應腳踏兩條船的生活。 ☆、第五章 葉啟的決定(一) 先不說徐蕓又怎樣運用她的天然屬性去氣得廖國棟跳腳又無可奈何,葉修對葉啟的到來沒有任何感覺。這幾年,因為有了更多的新歡,還有很能吊住他的薛冰,葉啟來徐蕓這邊的次數(shù),十只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唯一證明他存在的,可能就只有每個月匯過來的一筆為數(shù)越來越少的生活費,存在感薄弱得可以。倒不是葉啟吝嗇,而是葉啟一向懶得管這種事,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處理。徐蕓不得寵又不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只會抹眼淚默默忍受,那些人見她軟弱可欺,自然大膽起來。 如果光靠這筆生活費過活,徐蕓和葉修早餓死了。所以十歲以后,葉修開始用各種方式為家里掙錢。徐蕓一手精湛的刺繡技術在他的cao作下,繡品賣出天價。只是徐蕓對此一竅不通,光是“讓陌生人擁有自己的繡品”這一條,就讓思想傳統(tǒng)的她感到很羞愧。若不是葉修用“你不繡我們就要餓死了”“夫死從子”這兩個理由鎮(zhèn)住她,徐蕓還不肯動手。在葉修冷酷的表情下,徐蕓也不敢反駁說“夫其實沒死”,只能從了。 葉修長到二十歲,手里的錢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母子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而徐蕓每年只出兩三件繡品就萬事無憂了,也漸漸接受了這項“工作”,有了點“我也有能力養(yǎng)兒子”的安慰,雖然這點安慰不能改變她不是戶主的現(xiàn)實。╮(╯_╰)╭ 相比葉啟要來,洗澡對葉修來說更重要一點。 他不喜歡全身被汗黏住的感覺。會幫何嘉航,除了面子問題,還因為如果拒絕了,陳意會念他,何嘉航會像只斗敗的狗狗一樣縮到角落劃圈圈,間或哼唧一聲,而廖明時會唧唧喳喳憤憤不平。他還要在明華大學讀書,為了耳根清凈,他可以動手。 而且,他是習慣運動的。家里的地下室被他改造成健身室,里面的沙包、啞鈴、拉伸器之類的健身設備很齊全。每日他都要在里面消磨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打打球,出一身汗,只要很快能洗澡,葉修表示毫無壓力。 洗完澡穿好衣服,門外響起徐蕓溫溫柔柔的聲音:“小修,葉,嗯,他……來了……” 葉修“嗯”了一聲,擦著頭走了出去。 徐蕓臉上有絲擔憂,葉修說:“不想見他,你可以回房。” 徐蕓勇敢握拳:“不,mama陪著小修!” 葉修:“你可能會露餡。你想現(xiàn)在和葉啟攤牌,你有了第二個男人嗎?”他對徐蕓的演技完全不抱任何期望。 徐蕓:“……” 徐蕓在兒子的睥睨下,羞恥地紅著臉奔回房里藏好。 葉修頂著一頭被擦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出去見葉啟。 葉啟和葉修的接觸比和徐蕓更少。因為十歲之前的葉修,給葉啟留下了愚蠢陰沉木訥不堪造就等等不良印象。對這個長子,葉啟早就抱著放棄的態(tài)度。不過葉啟覺得,葉修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這父親的譜兒,他還是能擺一擺。 不過和葉修一打照面,葉啟愣了愣,然后目光開始從上到下打量葉修,臉色詭異。 因為很長時間沒有正眼瞧過這個長子,葉啟沒想到……葉修會長得這么好。 撇開板板的臉部表情不談,葉修的臉堪比偶像明星,身材修長精碩,透著年輕的生機神采。 連葉啟這種見慣美人的,都不得不發(fā)出一聲驚嘆。無形中,某種決心更加堅定了。 “有事?”葉修挑起眉??词裁纯?! 葉啟這才發(fā)現(xiàn)他盯著葉修走神了,掩飾性地咳了咳:“小修啊,爸爸工作太忙,一直沒時間來看你。爸爸想、想你、啦?” 葉啟越說越有點說不下去。因為葉修看他的眼神,明晃晃寫著“你當我是白癡嗎”,頓時把葉啟想打打溫情牌的心捏熄了。 確實,葉修都二十歲了,不是好哄的三歲小孩。 不過葉修完全不給面子,還是令葉啟有些氣悶。連葉飛都不敢這樣削他的面子!這廢物一樣的葉修憑什么這么有底氣? 葉啟又咳了咳:“你媽呢?” “不舒服,在休息?!比~修雙手環(huán)胸。 葉啟一滯,這樣就不好叫比較好騙比較聽話的徐蕓出來。不過事關葉修,他也料不準徐蕓會做出什么事,不在場也好。反正葉修已經(jīng)成年,可以自己做決定。 見葉修還站著,葉啟說:“過來坐,爸爸跟你說件事?!?/br> 這時葉修的心情頗好——他吃飽喝足或者洗干凈清清爽爽后,心情都會比較好,不介意看看他這個便宜生父到底葫蘆里買什么藥。按葉啟這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態(tài)度會這么好,肯定是有事求到他身上。 ——不知道聽到他毫不猶豫拒絕的時候,葉啟會有什么表情? 葉修的耐性又擠出一些,臉微微側著,耳珠上的黑曜石耳釘閃爍。 “說。” 葉啟對葉修這種似乎帶點命令式的口氣很不感冒,但想到他要做的事,他開始運氣。 斟酌了一下語氣,葉啟說:“我給你選了一門婚事……”他把霍家大少爺選妻的事避重就輕說了一遍,把其中的好處列出數(shù)點,一一告訴葉修。講到最后,仿佛葉修不答應,會是一件多么吃虧的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