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怎么想起問這個?” “隨便問問……你有想過入朝為官嗎?”她在他的懷中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他現(xiàn)在的身份雖然不是楚世子了,可是畢竟有自己的能力,而且還和皇帝有合作,如果他想要入朝為官的,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問題。 楚離搖搖頭,“不想?!?/br> “啊,為什么?” 不都說男兒自在四方,要闖出一番天地才覺得沒有白活一生嗎。 “應(yīng)該和小時候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吧?!背x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擦著給她取暖,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他有些感慨,“小時候見過不少的官員們,那時候楚王府風(fēng)頭正盛,好些官員們都對楚王府又敬又畏,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可背地里多加嘲諷……朝堂中的官員們有多少是真真正正為百姓們謀福利的?誰都有私心,而且勾心斗角明爭暗斗……這些年我看到的太多了,厭倦這樣的生活方式。” 別人都向往著做官,或者是為了揚名,或者謀利……可這些他都不缺。 他的前半輩子過的太過坎坷,所以后半生只想平平靜靜的渡過,也許是沒有志氣了些,不過心里覺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你希望我留在朝堂嗎?”他低頭問蘇慕錦。 如果她喜歡京城,那他可以考慮留下…… “不不不!我才不想?!碧K慕錦慌忙搖頭,她可不想讓楚離覺得她舍不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同樣是見識過這些明爭暗斗的,她特別特別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貼著楚離的胸口,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瞇著眼睛笑道,“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的嗎,我只想平平靜靜的找個小山村,有籬笆院,有雞有鴨,院子門口有一條小溪,在小溪旁邊種上一棵槐樹。后院一片空地上種著桃樹和梨樹,到春天的時候桃花和梨花競相開放,風(fēng)一吹來,粉色的白色的花瓣沾滿衣裳。夏天無事的時候就去摘桃子和梨子……”她面露向往,“這樣多幸福啊。” 楚離幾乎能想象到那樣的畫面,他捏住她的掌心,對他輕輕眨眼睛,“你說漏了一條?!?/br> “嗯?” “到時候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彼p笑,“到時候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趕著雞鴨玩耍,你就坐在院子里做做女紅,給我和孩子們做衣裳,我就在外面的小溪里抓魚,吃午飯的時候就架著個桌子在院子里邊曬太陽便吃飯,耳邊都是小孩子們的嬉笑聲……” 楚離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條彎彎的弧度,低頭去看蘇慕錦,“等京城里的事情完了,我們就去隱居,好不好?” 蘇慕錦臉頰紅紅的躲進(jìn)他的懷里,小聲的嘀咕,“誰要給你生一大院子的孩子……” 聽到她的話,楚離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蘇慕錦不著痕跡的松口氣,捏住他的面頰,他的皮膚很好,長期戴面具的緣故皮膚很白皙,泛著玉色般給光芒,她扯著他的臉頰,眼睛亮亮的,“還是笑起來好看?!?/br> 楚離這才發(fā)現(xiàn)她方才這一番話的心意,胸口暖暖的,握緊了她的手心。 說話間,馬車已經(jīng)到了左相府的大門口。 楚離拿著蘇慕錦的大裘下了馬車,把她給扶下來,剛從溫暖的馬車中走出來,她渾身都瑟縮到一起,楚離趕緊把大裘給她裹上。風(fēng)雪漸漸的小了,他們兩個站在大門口,這算是他們第一次來左相府,昨天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蘇慕錦這才發(fā)現(xiàn)左相府的大門都微微生了銹,這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人來做客,所以顯得有些冷清。 左相府的大門緊閉,楚離扶著蘇慕錦上了階梯握住銅環(huán)敲了敲門。 “有人在嗎?” “誰???”屋里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蘇慕錦聽出來是昨天和左相說話的老者。 大門應(yīng)該是許久沒有上油了,所以開啟的時候聲音有些刺耳,管家打開門瞧見蘇慕錦和楚離,微微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請問……你們找誰?” 管家年紀(jì)大了,眼睛也有點花,而且這么多年都沒有見過楚離,自然是不認(rèn)得了。 “我……是楚離?!?/br> 管家瞪大了眼睛,“小……小少爺?” 楚離點點頭。 管家面上忽然爆發(fā)出喜色來,趕緊打開大門,“小少爺和少夫人是來看望相爺?shù)膯??相爺在房間里處理事情呢,快快請進(jìn)啊?!?/br> 他是左相身邊的老人,當(dāng)然知道左相對這個外孫子其實心里是十分喜歡的。 “快進(jìn)來。” 楚離踏進(jìn)了大門才有點真實感,他示意兩輛馬車都跟上來,管家一愣,“這是什么?” “是相公給外祖父帶的一些禮物?!碧K慕錦含笑和管家解釋。 “小公子來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哪里還需要帶什么東西啊?!惫芗已劭粑⒓t,趕緊在前面領(lǐng)路,邊走邊道,“小少爺和少夫人小心些,左相府已經(jīng)多年未曾修葺過,所以有些破損,地面也有些滑,莫要滑倒了?!?/br> 殷勤的帶著兩個人到了左相的房門口,管家才停下了腳步,他敲了敲門,“相爺,小公子來看您了?!?/br> 屋里是左相帶著點點疑惑的聲音,“小公子?” “是啊,是小姐的兒子,楚離啊?!?/br> 蘇慕錦感覺到楚離有些緊張,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掌,不多時就聽到房間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房間的門就被打開,露出左相驚喜又激動的老臉。 他站在門邊愣愣的看著楚離,半晌也說不出話來,一雙渾濁的眼睛里漸漸的涌上一股子水汽。 他以為他曾經(jīng)對楚離那樣無情,他會這輩子都不會跟他來往,更加不會來看望他這個老頭子,可他……竟然來了,他竟然來了,還帶著他的娘子來看他這個老頭子,如果放在以前他沒有脫離楚王府的時候,他瞧見他依舊不會給他好臉色。他對楚瑜的確有看法,但是更重要的是楚瑜對他同樣的有看法,他不和楚離有任何聯(lián)系也是因為楚瑜。 萬一惹惱了楚瑜……他不再庇護(hù)楚離…… 不過現(xiàn)在好了,這些年他曾經(jīng)暗暗的觀察過楚離,他做事穩(wěn)重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小勢力,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脫離了楚王府,肯定就是做好了和楚瑜背水一戰(zhàn)的準(zhǔn)備,既然如此,他已經(jīng)不需要再顧忌什么了。 楚離心里亦是復(fù)雜難言,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和外祖父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他比記憶中要蒼老了好多,頭發(fā)幾乎全都白了,臉上也生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斑點,滿臉的皺紋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風(fēng)霜……他心中五味雜陳,尤其是瞧見外祖父如此激動的面色,喉間更是止不住的微微一哽。他曾經(jīng)覺得親情是他這輩子再也無法觸及的東西,沒曾想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一個老人,為了讓他安安全全的活著,強忍著不去跟他來往。 他撩起長袍,緩緩跪倒在地,“外祖父,外孫不孝,這么多年來都沒有來看您?!?/br> 蘇慕錦也跟著跪在門框邊。 “快起來,快起來!”左相見此連忙打開了房門走了出來,彎腰去扶楚離和蘇慕錦,他忍住眼眶中的熱淚,哽聲道,“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快起來?!笨伤睦锢膭犹K慕錦和楚離兩個人。 管家見此連忙道,“小少爺,少夫人懷了身孕怎么能在門口吹冷風(fēng),而且門口這里還積著雪,萬一受了寒氣可如何是好,快扶少夫人起來啊。” 楚離這才驚醒,趕緊扶起了蘇慕錦。 “相爺,趕緊讓小少爺和少夫人進(jìn)屋啊?!惫芗壹钡囊簧砗苟家鰜砹?,相爺今天真真高興的都要糊涂了,竟然都不讓他們進(jìn)屋說話。 “還是去廳堂吧?!?/br> 左相微微猶豫了一下,他的房間是什么樣子他自己清楚,他自己倒沒什么,可楚離和蘇慕錦兩個人都是大家出來的孩子,怎么受得了他房間里的潮氣,而且因為天氣的緣故,房間里好些東西都沒有見過太陽了,有一股子霉味。 管家立馬知道他在顧忌什么,忍不住輕嘆一聲,相爺就是對自己太過苛刻了。 “小少爺和少夫人隨老奴去廳堂吧?!?/br> “不用去廳堂,就進(jìn)房間吧。”楚離扶住蘇慕錦,對著左相笑笑,“外祖父,孫兒也不是沒有受過苦的人,什么見不得?”他又轉(zhuǎn)身和管家道,“勞煩管家伯伯讓人把銀碳和火盆都弄到房間里,這大冷的天,馬上就要到臘月了,房間里還不點火盆哪里有一點暖味兒,涼颼颼的也不覺得溫暖?!?/br> “哎,好,老奴這就去?!?/br> 管家轉(zhuǎn)身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用長袖擦去眼角的水跡。 左相坳不過兩個人,只好打開房門讓他們進(jìn)去。 昨天在房頂上從一片瓦礫的空間都能聞到霉味,這一進(jìn)屋屋里的潮濕氣味和霉味就更嚴(yán)重了,蘇慕錦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這樣的環(huán)境怎么住人?而且左相的年紀(jì)也這么大了,長時間住這樣的房間恐怕要生病的。 左相瞧見蘇慕錦皺眉,只當(dāng)是她不習(xí)慣這里,提議道,“要不然我們還是出去吧?!?/br> “不用?!碧K慕錦對他微微一笑,卻道,“外祖父,您這房間里太過潮濕,而且住的時間長了恐怕對您的身體不好,這房屋還是找個時間修葺一番吧?!彼南驴戳丝?,搞不好這房間里還會有老鼠的。 “好,找時間修葺,找時間……” 左相此時半點都沒有了作為一國丞相的威嚴(yán),他就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面對大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楚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蘇慕錦無奈,怪不得兩人,兩個人雖然有血緣關(guān)系,可畢竟多年不見,而且之前的見面估計都是劍拔弩張的,這會兒見了面不知道說什么也是正常的。不過兩個人對坐著也挺尷尬的,蘇慕錦打開話題,“外祖父,以前楚離還住在楚王府沒辦法跟您親近,還請您不要怪罪?!?/br> “不會不會?!弊笙嗝[擺手,瞧著楚離熟悉的眉眼,眼眶又濕了,“離兒還能記得有我這個外祖父我就很高興了……這些年原本是我不該對他不聞不問?!?/br> “外祖父,相公也知道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碧K慕錦那胳膊肘捅了捅楚離,示意他說話。 “錦兒說的對,外祖父您不用自責(zé),您的苦心我都明白?!?/br> 左相眼眶又是一紅,他忍不住老淚縱橫,眼神激動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蘇慕錦瞧這兩個人慢慢的說起了話,她自覺的退出了房間,這個時候他們兩個親人好不容易想見,恐怕話匣子打開了就有很多話要說了。她去找了管家,想著楚離估計不到晚上是不會回去的。就先打發(fā)了楚家跟過來的人回去。她自己也不敢亂跑,雪地太滑,她可不敢拿孩子來做賭注。 找到了管家,讓管家?guī)еチ藦N房。 上一次在楚離的小木屋里做了那么一次飯鬧了個笑話,后來她在楚王府的時候曾經(jīng)很是下了一番功夫?qū)W廚藝,現(xiàn)在的廚藝雖然說算不上頂級之類的,但是好歹做個家常菜也是能拿出手的。 她去要了些方才送來的人參,又讓廚娘殺了一只土雞,準(zhǔn)備做個人參雞湯。 管家瞧見了驚了一下,“少夫人,可不能讓您動手,您還懷著身孕呢?!?/br> “不妨事的。我和相公頭一次來相府,自然要略略盡盡孝心?!碧K慕錦搖搖頭,挽起了長袖,廚房里有些臟亂,不過倒也還好,而且她發(fā)現(xiàn)廚房里竟然只有一個廚娘,平日中估計是燒火做飯都是她一個人,她就吩咐廚娘,“你就幫忙燒火就行了?!?/br> 他們剛剛吃過早飯,不過雞湯要燉好幾個時辰,等燉好了也到吃午膳的時間了。 管家看著勸不過也就不再多勸,只是待在廚房里也不肯離開,生怕蘇慕錦會出什么意外。 雞蘇慕錦不敢殺,是讓廚娘殺好的,只在雞屁股那里掏出了一個洞,把內(nèi)臟挖出來,然后就把人參切成段塞入雞腹中,又拿針線把洞口給縫上,什么材料都沒有放,兌了半鍋的水就下鍋了。 管家看著她做的不算多復(fù)雜才放下了心,悄悄出了屋子。 蘇慕錦計算著時間,快到午時的時候就開始炒菜,是很簡單的家常菜,又問了廚娘左相的口味就開始做,等她都弄好了之后楚離和左相也已經(jīng)找了過來。 楚離方才從管家的口中知道蘇慕錦在準(zhǔn)備午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錦兒她自己連自己的爹爹都沒有給做過飯,來到他的外祖父家里卻給外祖父做飯……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她是在替他盡孝心,他當(dāng)然知道。 如果不是外祖父跟著他一起進(jìn)來,他這會兒肯定要摟著她狠狠的親一口。 午膳是在左相的房間里用的,房間里已經(jīng)點了火盆,溫暖了許多,蘇慕錦一直沒說話,他們祖孫兩個人話已經(jīng)比之前多多了,他們氣氛融洽,像極了一家人。 “你們要小心些,徐兮之死了女兒不會輕易放過你們楚王府里的人的?!弊笙喾畔驴曜映谅暤?,“徐家被抄家滅門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表示應(yīng)該就是表明了態(tài)度,放棄了徐家。徐家算是張嫣然死的罪魁禍?zhǔn)?,而楚王爺就是幫兇,離兒你雖然和楚王府脫離了關(guān)系,但是徐兮之那個女人心眼很小,她不會放過任何和張嫣然的死相關(guān)的人的。” 他已經(jīng)從楚離的口中知道了張嫣然死掉的原因。 左相是看著楚瑜女兒還有徐兮之的慢慢發(fā)展的,所以他最是清楚張嫣然是楚瑜和徐兮之的女兒,但是這些年他從來都沒有表示出來,可是這些年他也把徐兮之對張嫣然的寵愛給看在眼里,現(xiàn)如今徐兮之連徐家都不管不顧了,所以肯定更加不會放過離兒。 當(dāng)初張嫣然對離兒的心意京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且張嫣然又是從楚王府出來了之后才死的。 “外祖父放心,我們都小心著呢?!背x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很少喝酒,今天卻因為心情太好所以破了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那戾氣一閃而逝,幾乎讓人捕捉不到,“我們之所以搬到楚家就是有這一層的考慮。楚家的護(hù)衛(wèi)很多,而且都是一些好手,外祖父不用擔(dān)心我們的安全?!?/br> 他這些年培養(yǎng)的人也不是吃白飯的,除了一個墨魘,他手底下的人最近大多都被抽派出來了,一直暗中守護(hù)著錦兒的安危。 所以來暗的,他一點都不怕。 用完午飯,外面的大雪難得的停了一陣子,楚離和蘇慕錦也就趁機(jī)告辭了,左相心中很是不舍,可知道他們有正事要做,而且蘇慕錦懷了身孕,她眼瞼下的黑影他也瞧得真切,心里知道他們累了,也就催促他們回去休息。 左相親自給送到了門口,蘇慕錦趁左相和楚離話別的時候偷偷的塞給管家一疊銀票。 “少夫人,您這是做什么?” “一些銀票,管家快快收下,府中的情況我和楚離都知道,外祖父年紀(jì)大了,有些東西不能缺,這銀票若是直接給了外祖父他肯定不會收,所以就交給管家伯伯了。拜托管家伯伯給外祖父添置一些棉衣和鞋襪之類的東西,府里也沒有個女主子,也想不到這些,外祖父肯定也想不到,所以就要勞煩管家伯伯了?!?/br> 管家看了一眼銀票,一疊全都是大面額的銀票,他微微一驚,“太多了。” 忙要塞給蘇慕錦。 蘇慕錦輕笑,“這些都是給外祖父用來添置東西的,管家伯伯不必多想,他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到了晚年原本該享享清福的,現(xiàn)在還在每天上朝,也很是不容易。” 管家勉強收下,熱淚盈眶好不感動。 回楚家的路上楚離難得的興致高,給蘇慕錦說他和外祖父談話的內(nèi)容,蘇慕錦就把她塞給管家銀票的事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