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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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喬南在絕望中脫口叫了聲“小??!” 凌小小仍然只是那么平靜地看著他,“簡喬南,不是所有的錯都有機(jī)會彌補(bǔ)的,比如說,人死了,就再不可能活過來……你能讓我媽再死一次,讓她安安心心的走一次?還有,”她將自己的左手腕攤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如果那時候,我死了呢?你跟誰說對不起?如果鐘以晴從來沒有騙過你呢?你還會想到跟我說對不起?如果鐘以晴能生孩子,你還會跟佑嘉說一句對不起……簡喬南,對不起不是萬能的。我不接受道歉?!?/br> 簡喬南坐在那里,全身一點點地變冷,就連最后一點贖罪的愿望,竟然也變成了奢望。 小小比他想像的要難以打得得多。難怪他父親曾經(jīng)說過,要再挽回她的心,會需要很多的心思。他當(dāng)時說他不用“心思”,只“用心”,可是現(xiàn)在小小根本不給他這個機(jī)會,不接受他的“心”。 “小小?!彼纯嘤纸^望地叫了聲她的名字,“請你給我次機(jī)會……讓我彌補(bǔ)你?!?/br> 凌小小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不需要,你以前,每次都是先欺負(fù)我,再來哄一下,然后我就好了??墒乾F(xiàn)在,我恨透了這一種。你在哄之前,為什么就不想事先想一下,不要欺負(fù)我呢?”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嗤”的一聲笑,“有時候一切真是天意,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想承認(rèn)都不行。在我媽去世后,我曾經(jīng)想過認(rèn)命的,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去給佑嘉買東西。真的好晚了,那一陣子,我的精神很不好,很怕見人,只有晚上才敢出來……結(jié)果我碰到了你跟鐘以晴。”她看著他,他忽然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好像張開了,冷氣一絲絲沁入皮膚里,一點點滲透到肌rou里,再蔓延到全身。 凌小小只是笑,“我看到你抱著她,看到你們在接吻,還聽到你叫她‘老婆’,求著她給你生個孩子。你沒想到吧,我就在你們旁邊,只有幾步遠(yuǎn)?!彼穆曇艉鋈蛔兞?,壓低了嗓音,刻意讓聲音變粗了一點,“生一個吧,好不好?我想要我們的孩子。” 簡喬南全身的肌rou都緊緊地繃了起來,看著她的神色里充滿了乞求,“小小,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凌小小卻好像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仍然只是那樣笑著,好像剛剛聽完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好笑吧?你的老婆,還有孩子,就在你身邊,結(jié)果你叫別的女人老婆,讓她給你生孩子……”她頓了頓,看向他,帶著一點疑問,“那我算什么……佑嘉算什么?我現(xiàn)在只要叫到‘老婆’兩個字,就覺得惡心,惡心得快要吐了。” “你不要再說了?!彼焓治孀∷淖?,小聲地,低低地求著她,“不要再說了,小小?!?/br> 凌小小被他捂住了嘴,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帶著笑意,卻冷得讓人能從頭涼到底。 簡喬南被她的這種眼神盯得久了,全身都好像結(jié)了一層冰,怔忡地松開了手,凌小小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輕輕地?fù)u了搖頭。 “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就是這樣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真正原諒你……我會讓律師起草離婚協(xié)議書,到時你看一下簽個名就行了?!?/br> 簡喬南心中一陣慌亂,幾乎想都沒想,“我不離婚?!?/br> 凌小小抬起眼看他。她剛剛哭過,眼里好像還浸著水,黑色的瞳仁像幽深的寒潭,看不見底。 “你以為,我們還有可能嗎?” 簡喬南心中愴然,也明白他們再無半分可能,可是他從小蠻橫慣了,在絕望中愣是生出一點無賴之氣,“我不離婚,反正你想都別想……上了法庭你也贏不了我?!?/br> 凌小小好像是被他氣笑了,大口的喘了一會兒氣,然后冷聲道,“簡喬南,你還以為我是以前的凌小小。你說結(jié)婚就結(jié)婚,你要一腳把我踢開,我就乖乖地滾到一邊?”她咬了咬牙,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那我們就法庭上見?!?/br> 她從來沒有這么強(qiáng)勢過,簡喬南驚得半天都回不過神,心中那種被絕望逼出來的蠻橫勁也過了,只記得自己欠著她的。 畢竟是他欠她那么多,還拿著離婚這件事為難她算什么呢?可是,如果真離婚了,他……他…… “小小,”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理由,“你跟我離婚了,還怎么報復(fù)我?” “報復(fù)你?怎么報復(fù)?”凌小小訥訥道,神色間有種無助的凄楚,“你們簡家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從小到大,哪一方面都沒有虧待過我。媽雖然以前對我有隔閡,可是后來,是真心對我好。還有喬琪,她只是刁蠻,可是從來沒有壞心眼,她只是像個小孩子,至于爸爸,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家里的事他有時候顧不上,可是他是真心疼我,他找了那么多年,幫我找到我媽,我們才能見上最后一面……” 簡喬南很想問一句,“那么我呢?”可是根本不用問,答案他已經(jīng)知道了。 凌小小卻在這時忽然笑了起來。 “簡喬南,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歡上你的嗎?” ☆、第七十五章 簡喬南默默地?fù)u了搖頭。 他的確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到她留下的那些相片,他根本沒有想到過小小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只是就算知道怎么開始的又怎么樣呢,反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是因為鐘以晴。”她的嘴角露出一點苦澀又無奈的笑,“有意思吧?” 那一年她十三歲,對于愛情這種東西,其實是非常懵懂的。簡喬南為了鐘以晴鬧成了那樣,她看在眼里,心里就一直覺得他好可憐。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是那位jiejie,肯定不舍得讓簡哥那么傷心,他以前是多快樂的一個人啊,那個jiejie她怎么舍得讓他傷心成那樣? 那時簡太太和簡伯年為了簡喬南,傷透了腦筋,她心中也跟著著急和擔(dān)心,所以才會那么傻,看到他坐在二樓的陽臺上,就以為他是想不開,傻乎乎地?fù)渖先?,差點害死了他。 可是當(dāng)時,她心里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會暗暗的羨慕那個jiejie,覺得如果有一個人肯為她那樣,應(yīng)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而那個人,她心中偷偷地盼望著能是簡喬南。只是當(dāng)時她太小,根本不明白那種感覺意味著什么,直到漸漸長大了,她才明白原來那就叫喜歡。 她喜歡他,可是卻連表白的機(jī)會和膽量都沒有。當(dāng)時簡喬南已經(jīng)有了新女友,而且從不間斷,一直換個不停。她一直躲在一邊默默地喜歡著,就那樣偷偷地喜歡著。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因為他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總是嫌棄她。以他的脾氣,不知道的話,至少還可以叫他一聲“簡哥”,像個meimei一樣跟在他后面,偶爾他心情好時,也會對她很好很好。 她從來不敢想像,有一天好運會降臨到她的身上,她可以嫁給這個自己喜歡了那么多年的人。 尤其后面,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那么好…… 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就是那一個月:有自己的孩子,有喜歡的人陪在自己的身邊,還對她那么好。 是以前連做夢都不敢做到的,書上所說的神仙眷侶,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結(jié)果有一天,她終于發(fā)現(xiàn),那其實只是一場夢。 而結(jié)束她那個美夢的人,就是鐘以晴。 “你看,這就是命中注定吧?!彼郎\淺地笑著,靜靜地流著淚,“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對你的感情,因為鐘以晴而起,結(jié)果,也結(jié)束在她身上?!?/br> 簡喬南心如刀鉸,伸手想去幫她擦眼淚,卻被她躲開了。 “我累了,想先休息一會兒,你出去吧?!彼f著自顧自躺下去,將被子拉到肩頭,閉上了眼睛。 簡喬南看著她那種心如死灰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小小,我知道我的話你完全不相信了,可是,我現(xiàn)在愛的那個人,真的是你?!?/br> 凌小小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根本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的姿態(tài)。 簡喬南站起身,又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才輕輕嘆口氣,往門邊走去??墒强熳叩介T邊時,卻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小小,我知道你很愛佑嘉……你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不要離婚?” 凌小小本來一直閉著眼的,聽到這句話時,忽地睜開了眼睛,呆了片刻,并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那笑容里的諷刺意味十足,簡喬南口中發(fā)苦,心想這就是報應(yīng)吧? 當(dāng)日小小也曾經(jīng)這樣求過他的,可是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她,甚至還逼著她去打掉孩子。他現(xiàn)在竟然還試圖再用這個理由挽回她…… 可是,除了這個,他已經(jīng)找不到可以令凌小小回心轉(zhuǎn)意的辦法了。 *** 簡喬南下了樓,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簡佑嘉就開始在他懷里揉眼睛。他上午下午各要睡一覺,現(xiàn)在差不多到了他睡覺的時間。 簡喬南把他抱進(jìn)他的房間里,脫掉一些外面的衣服,放小床上躺好。他睡覺姿式太張牙舞爪,以前準(zhǔn)備的小睡袋根本用不上,只能蓋被子。好在室溫已經(jīng)調(diào)得很高,倒不至于凍著他。 簡佑嘉睡在那里,他就坐在一邊陪著。孩子房間的主色調(diào)是淡藍(lán)色,天空一般的顏色。他看著看著,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小時候,陽春三月里,大家一起放風(fēng)箏的情景。 他們一大幫人在田野間瘋著跑,風(fēng)箏在他的手里被吹得很高很高,那時的天空就是這樣的藍(lán)色。風(fēng)從臉上吹過,還帶著青草的香味。 那時凌小小應(yīng)該是五歲多吧,扎著兩個小羊角辮,連摸一下風(fēng)箏的機(jī)會都沒有,只是一臉傻笑的跟著他們后面跑。 她個子最小,跑得最慢,總是追不上他們,于是就在后面追著叫“哥哥”。 她就是這樣,那么多人,卻只會叫他。 開始時她一直叫他“哥哥”的,可是簡喬琪多刁蠻啊,她自己不愿意這樣叫他,還霸道的不許凌小小也這樣叫他。 雖然比凌小小還要小一歲,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比凌小小稍稍高上那么一點點,又兇得厲害,只那么推一下,凌小小就摔倒在地上。 “不準(zhǔn)叫簡喬南哥哥,他又不是你的真哥哥!” 凌小小倒到地上,差點摔了個狗啃泥。眼淚是立即就出來了,她仰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又看了一眼兇神惡煞的簡喬琪,嘴唇囁嚅了半天,終于叫了他一聲“喬南哥”。 她叫喬伊,陳慕云,或是張立仁時,一直都是這種叫法的。 可是這一下,又輪到他不滿了。 他怎么能跟別人一樣呢,總要有一點區(qū)別吧?所以他惡狠狠地嚇?biāo)?,“不?zhǔn)這樣叫!不準(zhǔn)叫我喬南哥!要不然等一下把你丟在這里,不帶你回家?!?/br> 凌小小徹底得嚇傻了,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浸著大而黑的像黑寶石的瞳仁,再配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簡直就像動畫片里面走出來的。她的小嘴一扁一扁的,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淚痕,卻連哭都忘了。 她一向只有聽話的份,從來不敢違抗他們的命令。 最后還是喬伊救了她,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幫她拍了衣服上的灰,又在她擦紅的手掌上吹了吹,然后輕聲安慰她,“會帶你回家,不用怕。那你以后就叫他‘簡哥’,怎么樣?”說著又拿眼瞪他,“就這樣說定了,不準(zhǔn)再為難小小?!?/br> 凌小小于是怯怯地叫了他一聲“簡哥”。 結(jié)果這一叫,就叫了這么多年,一直到現(xiàn)在,她開始直接叫他“簡喬南”。 *** 孩子上午這一覺很短,沒到午飯時間就醒了。他親自喂他吃飯,孩子調(diào)皮的很,總是要搶他手中的小勺子,簡喬南放手給他握著,他就咯咯笑著放在碗里亂拔,弄了一地一身的糊糊。后面更是干脆放下小勺子,直接用手去抓,阿姨在一邊驚叫,簡喬南卻不以為意,只是在他的小鼻子上輕輕揪了一下,結(jié)果被孩子趁機(jī)糊了一臉。 父子兩人哈哈的笑了起來。 簡喬南笑著笑著,卻差點落下淚來。 他這個爸爸,曾經(jīng)差點就殺死了他。要不是他mama那么辛苦地護(hù)著他,這個孩子早在胚胎時就已經(jīng)沒有了。 中午小小也沒有下來吃飯,阿姨要送飯上去給她,簡喬南想著她應(yīng)該更愿意靜一靜,于是打斷她,“小小不太舒服,先讓她睡一會兒吧。等她醒了說餓了,再拿飯給她也不吃?!?/br> 阿姨“噢”了一聲,終于作罷。 飯后他上樓去看她,凌小小好像真的睡著了。今天天卻晴了,還有很好的太陽,但冬日里的陽光,再溫暖也像是強(qiáng)弩之末,熱烈不起來,可是卻明亮。窗簾還是半開著,太陽已經(jīng)到了頭頂,陽光進(jìn)不來,但室內(nèi)的光線倒強(qiáng)烈了很多。 他悄悄地走過去,將白紗的那一層拉上,想了想,又拉了一層,又在窗口邊駐足了片刻,然后才悄悄地走出門去。 他們家的窗簾,白紗的那一層有四層,因為小小喜歡。在他們最好的那一段時間,他曾經(jīng)聽她提起過。因為她覺得那樣層層疊疊的白紗,如果被風(fēng)吹起來,就好像云一樣。 幸福的人才能置身云端。 搬到這里時,他按照她的喜好做了,可是小小一直興趣缺缺,那個時候,他其實就應(yīng)該想到,她已經(jīng)不再愛他了。 以前的事,只會讓她痛苦,越甜蜜,越痛苦。 *** 凌小小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好像做了很多的夢,可是醒來時,卻一點點模糊的記憶都沒有,只覺得全身都是軟的。她偏了下頭,臉側(cè)一片冰涼,枕頭上的那枝并蒂蓮卻異常的鮮艷著。 天色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早了,一點光線從半開的白紗窗簾里透進(jìn)來,朦朧得像一個夢境。 她還記得那一段時間,佑嘉還在她的肚子里,經(jīng)常在午睡醒來時,她的枕邊也是這樣涼著。當(dāng)時是夏天,可是她的臉貼到枕上,只覺得冷,那點涼意從臉上一點點滲進(jìn)了四肢百骸,深入了骨髓,竟比冬天還要寒上幾分。 有時候她醒來時,也會像現(xiàn)在一樣,已經(jīng)到了黃昏,天邊最后一點陽光從窗口透過白紗斜進(jìn)來,整個室內(nèi)一片晦暗。她偶爾會睡糊涂,忘了他已經(jīng)離開,就會躺在床上想,他大概已經(jīng)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吧?阿姨不知道做好飯沒有?等吃完飯,他們還要一起下去散步呢。 然后孩子在她肚子狠狠地踢了一下,她一下子驚醒了,才忽然間明白,他或許的確正在下班的路上,可是卻永遠(yuǎn)不會再回到她這里了。 她其實知道他們在那一段時間有多恩愛的。 不算她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一次,她也曾經(jīng)從別的人口中無意過聽到過。 簡伯年生日前,她去一家店里給他選禮物,在離開那家店時才發(fā)現(xiàn)落下了手機(jī)。 她折回去找,可能是她的腳步聲太輕了吧,她無意間聽到那兩個店員在聊天。其中一個應(yīng)該是新來的人問另一個,怎么她也是簡太太啊,前兩天簡先生不是才帶簡太太來過嗎,還那么親熱。 然后那個人就笑著噓了一聲,說前兩天那個才是以后的正牌簡太太,這一個,也就是好在有那個肚子,才能還占個“簡太太”的名份。不過也占不久了,我表妹不是在珠寶店做嘛,我聽她說,簡先生已經(jīng)帶著前幾天那一位去看戒指了,親熱著呢。 第一個人就“啊”了一聲,說那前兩天的那個人不是小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