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他可能只在他們結(jié)婚的那一天夸過一次她長得漂亮，平時都對她貶低地不行，但其實凌小小并不丑的。

    他只是嘴賤，喜歡看她被自己欺負(fù)地眼淚汪汪的樣子才有意氣她。

    今天簡喬南問簡伯年，到底怎么樣算是愛一個人，簡伯年是這樣回答的。

    “其實男人的思想有時候很簡單，真的，尤其是戀愛中的男人。這么說吧，一個男人想和一個女人上床，不一定是因為愛她，可是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肯定會想跟她上床……”一向嚴(yán)肅的簡伯年給了簡喬南一個類似調(diào)侃的笑，“不要太相信柏拉圖這種形式的愛情，也不要太相信柳下惠的存在……rou/欲是人類最基本的一種需求，尤其是對男人……你只要想想，在她們兩個中間，你更想和誰上床就行了。”

    簡喬南當(dāng)時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只和小小上過床?！?/br>
    在那么嚴(yán)肅的氛圍里，一向不茍言笑的簡伯年竟然笑出聲來。

    “喬南，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傻的兒子？”

    可是即使這樣，簡喬南也不敢說自己已經(jīng)是醍醐灌頂。

    他已經(jīng)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所以這一次，他必需得慎重。

    首先，他得問問小小的意思－－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小小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你很想離婚嗎？”他問。她那么膽小，以前因為害怕，有時候會聽不清他說的話，所以這一次他問得很緩慢，確保她可以聽得清自己每一個字。

    凌小小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那種傻到死的表情，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連眨都不曾眨一下，好大一會兒，她輕輕地開了口，“我已經(jīng)簽字了。簡哥，我這一次一定不不出爾反爾?！?/br>
    簡喬南被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

    他們兩個中間明明他才是那個不守信用的小人。

    凌小小身邊的孩子可能是聽到大人談話的聲音，在這時忽然睜開了眼睛，又黑又濕像兩顆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兩個大人的注意力，但時小東西卻張起小嘴巴，打呵欠一般，然后理都不理他們，就又睡了過去－－他簡直就是像為了炫耀他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才將眼睛睜開了這么一下。

    孩子小小的，粉粉嫩嫩地，整個身體都裹在襁褓里，只露出和他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

    這個就是他們的孩子，就是他曾經(jīng)幾次試圖結(jié)束他生命的那個孩子？

    簡喬南腦中發(fā)熱，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猛地撞擊著，他情不自禁俯□，想去摸一摸他的小臉。

    “簡哥……”凌小小尖叫一聲，凄厲而驚懼，卻馬上又將聲音壓低一點，一只手已經(jīng)攔到孩子的身體前，“不要傷害他?！?/br>
    簡喬南怔了怔，臉上好像火辣辣地疼，心里卻是冰得刺骨。

    凌小小說完，就不安地躺在那里，一貫的怕事的樣子。

    簡喬南的心一下子柔軟了。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臉，可是又怕惹她害怕或是討厭，更怕誤導(dǎo)了自己。

    他實在是太蠢的一個人了。

    “我不傷害他?！焙唵棠险f。

    凌小小臉上的不安太明顯了，簡喬南看了都不忍心，終于不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頭發(fā)，想安撫她的不安。

    凌小小卻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叫了起來，“簡哥，你的手……”她撲騰著就想起來，手在床上撐了兩下，身體沒起來，眉頭卻皺了起來，一邊還小小地嘶著氣。

    簡喬南從進來壓抑隱忍到現(xiàn)在，終于還是爆發(fā)出來。

    為什么還關(guān)心他？

    為什么就不知道恨呢？

    “小小，對不起！”他盡量輕柔地將她按回了床上，用自己包得像粽子的手去摸她的臉。

    凌小小好像嚇壞了，想動又不敢動，身體卻在發(fā)著抖。

    “簡……簡哥?！?/br>
    即使已經(jīng)做了母親，她的眼神仍然干凈純粹地像一個小女孩，懵懂，羞澀，還帶著一點怯意，簡喬南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一下子就被擊中了。

    “小小，你喜歡的那個人，其實是我，對吧？”

    ☆、第四十八章

    凌小小呆掉了，像個小傻瓜一樣。

    簡喬南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只是一遍遍摸她的頭發(fā)，“我看到那些相片了……對不起……其實我不值得你喜歡?！?/br>
    凌小小開始是呆，然后就是那種被人發(fā)現(xiàn)了秘密的尷尬和害羞，再然后，她忽然流下淚來。

    她身上有傷口，不方便坐起來，簡喬南只能將臉貼到她的臉上，一遍遍地向她說“對不起”。凌小小的眼淚沾到他的臉上，燙得他心口疼。

    “小小，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著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忽然伸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簡……簡……簡哥……”

    簡喬南的臉貼在她的臉上，眼淚溶到她的眼淚中，他有點舍不得這種擁抱的感覺，可是卻想到阿姨的話－－她哭得夠多了。

    “吵醒孩子了。”他小聲地說，“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個傻丫頭立即緊緊閉上了嘴巴，一抽一抽地哽咽著。

    真是傻啊，竟然一點都不恨他？

    這是他一直盼著的，可是凌小小真不恨他，他并不覺得開心，只是更難過。

    “你為什么不恨我??？”兩個人的臉貼在一起，那種軟軟地觸感讓他想去吻她，可是不行，至少在他認(rèn)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一定不行。“你至少也該不理我才是啊，小?。俊?/br>
    小聲哭著的人在他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好些話，簡喬南仔細地分辯了一下才大概猜出她說的是“婚前協(xié)議是這樣的”。

    婚是他要結(jié)的，凌小小就配合他；他想要離婚了，凌小小就算不舍得，也愿意為了婚前的那些承諾而答應(yīng)他。

    可是，他在那段時間承諾過她的東西，又有哪一件是兌現(xiàn)了的呢？

    簡喬南又心酸又高興，原來他以為的那些仇恨啊，不滿啊竟然只是他杞人憂天，小小還是他記憶里那個被人欺負(fù)只知道掉眼淚，從來不跟他記仇的凌小小。

    就像他扎傷了她的手，她也不會生他的氣一樣。

    他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樣的好事，才能碰到凌小小這樣的人？

    兩人臉貼著臉，簡喬南由著她小聲抽噎一會兒，等她情緒稍微穩(wěn)一點，這才在她快哭成小花貓的臉上抹了幾下。

    “小小，我遇到一些事，暫時自己也想不清……假如你真的想離婚的話，我明天就在那份協(xié)議書上簽字……”他忽然覺得后面的話如果說出來，臉皮好像也太厚了一點，可是假如小小其實不想呢，他總得為兩個人可能會有的幸?？紤]一下。

    “你告訴我實話，你想不想離婚？”

    凌小小紅腫著眼皮一抽一抽的，本來還略顯蒼白的臉一點點變紅了。

    “是你想?！彼齽e開了視線，躲著他的，聲音小的幾乎快聽不到了。

    簡喬南卻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一句話。

    “小小，假如你愿意的話……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想清楚……不用很多的……一點就好。”他這么語無倫次，讓凌小小根本弄不清他在說什么。

    “簡哥。”她眨了眨眼睛，又抽了一下氣，小蒜頭鼻的鼻頭紅紅的，還閃著光一般，“你跟鐘小姐吵架了嗎？”

    “噗嗤”一下，滿腹興奮的簡喬南被打回了原形。

    “不是?！痹诙虝旱囊驗樗拿摼€差點笑出來之后，簡喬南只覺得更加的心酸。

    凌小小她，實在是太單純了。

    “我和她分開了，不過原因我后面再跟你解釋，行不行？”

    凌小小“啊”了一聲，先是驚訝，然后慢慢回過神來，垂下了眼皮，很沮喪的樣子，“你又騙我對吧？你以前總是這樣的?！?/br>
    以前的惡劣事他當(dāng)然也記得，簡喬南也有點訕訕地，“真不騙你?！?/br>
    凌小小抬眼看了他一會兒，然后終于好像找到原因一般松了口氣，“難怪我一直覺得簡哥你精神好像不太好。你們到底怎么了，不是都快結(jié)婚了嗎？”

    竟然還能得到她的關(guān)心，簡喬南在來這里之前簡直不敢相像。他太興奮了，不由的說，“你很想我跟她結(jié)婚？”

    凌小小一下子沒了聲音，低眉順眼，軟軟糯糯的樣子讓簡喬南心口發(fā)疼。

    “小小，你怎么一點脾氣都沒有啊……這樣會受欺負(fù)的。”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嘆息著。

    凌小小就跟以前一樣縮了下脖子，然后就傻愣愣地看著他，小棄狗一樣的表情。

    簡喬南心軟得快要滴出水來，他像以前那樣揪了下她的臉，“我今晚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凌小小馬上搖頭，緊張得跟什么似的，“不行，不行，”

    “你只說你想不想就行了？”他打斷她，凌小小這么好搞定讓他都有點得意忘形的差不多變成以前的那個簡喬南了。

    凌小小苦著一張臉，活像要被人逼良為娼一樣，最后才小小地點了下頭。

    ***

    孩子有專人照顧著，簡喬南太高興，根本不愿意躺床上，也不顧凌小小的反對，只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床邊。

    “我陪著你?！彼盟侵皇芰藗氖治兆∷摹?/br>
    凌小小雖然惴惴不安，但還是有一絲掩不住的喜悅之情，睡了一會兒就睜開眼睛看一看他，如此幾次之后，簡喬南終于忍不住發(fā)了火。

    “你到底要不要睡覺？”

    她看著他，眼圈一點點紅了，“我怕你走了。”

    簡喬南眼淚差點都出來了，用空著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臉，又揪了下她的鼻頭，“我不走……你快睡吧，我看著你?！?/br>
    凌小小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可是睫毛還是一抖一抖的，一看就是在裝睡的樣子。這么多年她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睡覺。”簡喬南溫聲道。

    裝睡的人立即緊緊閉上了眼睛，可是沒一會兒，又將眼睛悄悄開了一條縫來偷偷看他－－跟她小時候生病時，他陪著時那樣。

    簡喬南在這一瞬間有種錯覺，他們中間從來沒有隔著這么多傷害，她還是那個害怕時會揪著他衣服的小女孩。

    這個傻丫頭，為什么就不知道恨呢？

    簡喬南心口像被什么塞住了，柔聲哄她：“乖啊，我真的不走?！?/br>
    凌小小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眼神濕漉漉的，還夾雜著不安，“簡哥，你為什么不跟鐘小姐結(jié)婚了……”她咬了下嘴唇，不太敢肯定的樣子，聲音輕飄飄的，“是因為我和佑嘉嗎？簡叔已經(jīng)說了，佑嘉會放到他身邊撫養(yǎng)，他不會影響你們的?！彼抗馇忧拥模鞆埩藘上?，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錯一樣，“要不然你就告訴她，你對我和佑嘉沒感情的，我們母子不會影響到她和你們以后的寶寶在你心中的地位。”

    簡喬南的心像被千萬把刀割過，甚至有種想抱著她大哭的沖動。

    他想到這么多年，凌小小喜歡自己，卻只是在一邊偷偷看著，從來不敢跟他的那些女朋友搶他，更不會做出一點點挑撥他們感情的事。就算他偶爾向她抱怨那些女人時，她也只會傻乎乎地，笨拙地幫著她們找理由。

    她怎么就不知道趁機幫自己爭取一下？

    怎么有這么傻氣的人呢？

    可是他又比她聰明多少？

    鐘以晴其實說的沒錯，他就是也傻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