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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瘋臨天下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阿攬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曹姽甚至覺得他被胡子覆蓋了的大半張臉上,只有那雙漆黑到明凈的矛盾的眸子透出笑意來:“這菜只能摘臘月一季的,你下了山再采來吃,這菜都開了花,只會七竅流血慘死?!?/br>
    曹姽一口氣梗在喉頭,只好閉嘴不言。少頃罐子里滾起了熱氣,阿攬翻出兩個破碗來,拿水草草洗了,淺淺裝了些rou湯。

    曹姽低著頭接過吃食,狀似不在意地瞟了地上另一碗,發(fā)現(xiàn)自己這份湯頭顯然更多些,雖然是貧苦獵戶的儲備,此時也不吝于稀世珍饈。她頓覺自己生了小人之心,那碗捏在阿攬手里就像個小小的泥團子,他往嘴里一倒便見底。

    曹姽知道他定也是餓了,卻得拿僅存的干糧與自己分食,自己反而屢次質(zhì)疑旁人,當下再不敢多言,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起來,可那碗能有多大?幾口之后就見了底。

    二人似都有些感慨,捧著碗都不說話,最后各自默默喝了點熱水,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墻角那個唯一鋪了褥子的草窩窩里。

    曹姽想那草窩窩必是自己的了,可是這樹洞說小不小,說大?自己卻是和男人荒郊野外同處一室,東魏女帝臨朝,對女子并不苛刻,卻也不是全無顧忌,曹姽到底問了一聲:“我們幾日能出去?”

    “匈奴人必定散去了?!卑埱宄乜吹讲軍鼓樕幌?,這才慢慢將話說完:“只是外頭兩只大貓,少則七日,多則十日,才能完事?!?/br>
    作者有話要說:老虎……外號秒射大貓,一周百次郎……

    重口慎入,百獸之王,其實一根香煙大……不過人家有倒刺哦,hohohoho~

    ☆、第四十九章

    山中入夜,狂風烈烈,蕭瑟萬分。狼嚎虎嘯仿佛遠在天邊,又似乎近在眼前,反正曹姽知道離自己不足百尺的地方就有兩只,她在太陽未落山之前出去瞧了一眼,那兩只大貓依偎在一起打鬧。許是肚子有些餓,又做了兩回那難以言說之事,公虎便離去覓食,及至落日也沒有出現(xiàn)。

    走了公虎還有母虎,不代表就值得冒險。曹姽把頭縮回來,她肚子隱隱酸脹疼痛,只能慶幸初潮量小,換下來的穢物上只有幾片指頭大小的褐色血跡。她撕了自己一片中衣,想著再對付兩日恐怕不難,只是深山老林之地,洗漱不便,她又不能學著那個男人大咧咧地跑到外面捧了雪直接洗臉揩手,只好略略就著不多的熱水清理一番,就抱著肚子把自己藏進了草窩。

    草窩上鋪的褥子發(fā)黃,即使已經(jīng)烘干,仍有一股難以散發(fā)干凈的霉味。曹姽只好將頭露在外面,瞪著黑洞洞的洞頂發(fā)呆,然后聽見靴子踩在雪上的“嘎吱”聲,阿攬也進來了。

    他似乎對曹姽的快手快腳十分驚訝,因為她理所當然把草窩占為己有的態(tài)度,最終他什么都沒說。又隨手往火堆里補了木柴,讓火燒得旺旺的,才貼著草窩一角坐下,占去有限的空間,又小心沒有碰到曹姽腳邊,扯過丁點被褥,蓋在自己下腹和腿上。

    “喂!”曹姽一下子擁著褥子坐起,這可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即使找個不通教化的野人來,他肯定也知道這叫同床蓋被。

    阿攬不過剛剛閉目養(yǎng)神,就被曹姽一聲利喝打斷,這聲音在萬里寂寥的深山里顯得尤為刺耳,似乎有不知名的野鳥被驚擾,在大樹的樹干子上撲騰著翅膀。

    忙活勞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坐下歇口氣,而那位同室而處的人顯然是不想消停,阿攬實在沒有精神應付,視若無睹地閉著眼睛,卻惡聲惡氣道:“怎么了?”

    看他一副渾然不覺,甚至故意裝作不知的樣子,曹姽惱羞成怒,使勁抓著褥子一扯,一下自己全占了,才義正言辭道:“你可以待在那兒,但是你不能蓋褥子?!?/br>
    動作一大,她腹部又是一陣抽疼,瞬間頭暈目眩。

    曹姽戒慎地看著阿攬慢慢張開的雙眼,他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亟待爆發(fā)的脾氣,但他很快找回了自制力,也許正因為看穿了這點,曹姽才一直表現(xiàn)得有恃無恐,半晌阿攬才沉聲道:“褥子可以全歸你,但你要負責守夜,如何?”

    守夜?也就是在疲于奔命一天后,還要一夜不能合眼?曹姽覺得肚子更疼了,想想那種想睡不能睡的慘境連臉色都要發(fā)白,根本不敢一口應承下來??墒且瓦@個虬髯大漢分享一條褥子,她也說服不了自己就這么屈服。想到自己為何會落到這個境地,結(jié)果還是因為二人結(jié)下的梁子,讓她以為自己可以贏回一城,才生出這許多事來。

    吃飽了肚子人就有力氣想事,就這么一會兒曹姽已經(jīng)胡思亂想了許多,臉上忽白忽紅,明顯被氣壞了。阿攬越發(fā)懶得理會她,見她僵著,也不愿虧待自己,重又拉過褥子一角蓋在自己腰腹上,自顧自閉上眼睛。

    他這樣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終于徹底激怒了曹姽,曹姽這回下了全身的力氣,一扯把整個褥子都扯得揚起。她還來不及得意,褥子已經(jīng)掉在了火堆上,本就熊熊的火焰碰上棉花,一下子躥得老高。

    曹姽還來不及喊,身邊人已經(jīng)暴起,一把將褥子掀到一邊去,解下身上寬大的襖子,蓋在褥子引燃的地方,撲滅了作怪的火苗。

    這番變故實在太快,還沒等曹姽有所反應,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只剩下地上一條原本發(fā)黃發(fā)霉,如今還散發(fā)著焦糊味破了個大洞的褥子,曹姽咬著唇雙肩抖動,道歉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二人僵持一刻,阿攬將那褥子整個提起,拍了拍灰塵,兜頭罩在了曹姽身上,蓋出一個小山包。小山包不時就抖動兩下,卻不見人出來,時間慢慢流逝,里頭偶爾會流瀉出輕輕的抽泣聲,一會兒小山包就像不斷傾斜的沙堆,沿著樹壁滑倒下來,最后里頭的人睡了個四仰八叉,顯見是哭累了便睡了過去。

    阿攬這才走上前去,怕曹姽悶死,他掀了那塊不成樣子的褥子。里頭的人伏在草窩上,臉上還暈著兩團激動的紅,仿佛應和著火光明滅在跳動,長睫毛偶爾隨夢境顫抖,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隨之閃爍。

    但她睡得明顯不安穩(wěn),雙手還緊緊揪著自己腹部的衣服,在夢里也緊皺著眉頭,似乎很不舒服。

    阿攬輕嘆:這還是個孩子。

    他照舊輕輕拉過褥子一角,坐在曹姽腳邊,和衣閉了眼。但他沒有睡,曹姽指望不上,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守夜。許是因為他身上熱,過了一會兒一雙冰冷的小腳就摸索著熱源伸進了他的懷里。他僵硬了一下,又感觸那腳實在凍得厲害,他隱約明白曹姽這女孩兒此時身子不易,最后只好一動不動,任她的雙腳從自己身上取暖。

    那腳倒也老實,曉得伸在他膝窩里暖和,乖巧得并不動彈。

    火塘燃著,有人暖著,曹姽睡夢里漸漸沁出汗來,抬手甩了上半身的褥子,嘴里也喃喃自語,聽不分明般地嚶嚀數(shù)聲。

    阿攬打眼看過去,不由自主又是一僵。原來曹姽中衣撕去一片,再也系不緊,此時襟口已經(jīng)大開。里頭心衣因為翻滾歪斜開來,露出一大片粉潤雪白的皮膚,因此她前胸上幾個微微淤血的指印顯得觸目驚心,隨著她呼吸起伏在那片微隆上昭示自己存在,而她嘴角、耳邊還有嚙咬出的血痕,此時睡夢中褪去一身張牙舞爪,顯出別樣的可憐與誘惑來。

    阿攬又輕嘆:這哪里還是個孩子?分明已經(jīng)會折磨人了,不論是當年雞鳴山下,還是如今文沖小道,亦或是眼下深山雪嶺。

    許是睡得不舒服,曹姽一個大喇喇地轉(zhuǎn)身,把褥子又踢到了地上。這不過小事,她一個甩腿,腳尖正中毫無防備的阿攬的腿窩,痛得男人當即彎下腰去,半天起不來身。

    而這罪魁禍首卻敞著胸,睡得正憨實。

    阿攬低咒數(shù)聲,終于紅著眼睛,把褥子夠回來,又探手給曹姽理了理衣襟,重新系了那條破爛的中衣帶子,這回是無論如何不讓曹姽捂腳,只是好在被窩里已經(jīng)熱了,下半夜過得風平浪靜。

    只是靜得可怕的深山夜里,除了火星偶爾爆起的“噼啪”,終于還是冒出一句恨恨的男聲咒了句“小妖精”,只可惜睡著的那人全然不曉得。

    翌日一早,曹姽懶洋洋伸個懶腰起來,正想喚大虎上來服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淪落險地,只求平安逃離,哪里還能指望奴婢環(huán)繞的日子。

    她草草披上不堪用的絹制外衣,又裹上用來墊在山下的裘衣,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日光照進來,寬敞的樹洞里倒也不暗?;鹛敛恢螘r已經(jīng)熄滅,只余下淡淡的焦炭味,林子深處有不知名的鳥叫,給這萬物沉寂的冬日帶來莫名一絲活力。她悄悄又去看底下兩只大貓離開了沒有,偏巧又看到它們?nèi)f分恩愛的樣子。

    她撇了撇嘴縮回頭,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不在,因為沒有下雪,外頭雪地上留著一串往外走的腳印,曹姽知道他們尚有存糧,不至于要冒險出去打獵,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怕自己被獨自丟下,阿攬回來前的這段時間,始終度日如年。

    阿攬并沒有離開兩只老虎的領地,他只是帶走了獵戶的捕獸夾和其他一些狩獵工具。此地人煙罕至,就連野獸都沒怎么見過人,對獵戶慣來所用的陷阱都沒什么防備,阿攬在曹姽起床之前,就打到一頭半大野豬。

    這野豬還年小,總的不過一個成年漢子的重量,若是再大些,恐怕阿攬這樣的力士也要費一番波折。曹姽遠遠就看見他肩上扛著頭野豬,正要拍手叫好,卻見阿攬如找死一般往兩只老虎那方走去,野豬被利箭射中的頸部還流著滾熱的血,對冬日本就捕食不易又要繁殖后代的老虎來說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將rou放在饑腸轆轆的老虎面前,不吝于找死。

    曹姽正要大喊讓阿攬回來,卻見那人已經(jīng)站在一塊高高凸起的巖石上,就算老虎此時撲上來,他也能夠暫時脫身。只見他手起刀落,將野豬從肚腹處分成兩塊,他揀了兩大塊滴血的內(nèi)臟遠遠扔到老虎面前。待到老虎大快朵頤,將野豬最肥美的后段留在了大石頭上,自己拿了前半段順著原路返回了崖頂。

    半只野豬血腥氣迫人,阿攬徐徐放學、慢慢燒水,將野豬處理得干凈整潔。二人一天才吃掉一支前腿,余下的rou可以在這寒冷的天氣里保存,連鹽巴都不用抹。

    吃完了rou,阿攬又默默坐在外邊,從一團內(nèi)臟里又不知掏了個什么,拿水反復沖洗,拿手反復磋磨,曹姽看著好奇,始終目不轉(zhuǎn)睛,然后才想起來問:“為什么要把野豬分給大貓?”

    阿攬又是那種曹姽問了莫名其妙問題的表情,但他一直表現(xiàn)得很有耐心:“你得了吃食,自然是要分給四鄰,這便是睦鄰友好?!?/br>
    曹姽朝天上翻個白眼,才道:“我家里占著一大塊地方,旁人輕易靠近不得,哪有什么鄰居?”

    “……”

    阿攬又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我母親是柔然舞女,奴隸母親生下的還是奴隸兒子。如果我?guī)椭骷叶喾N幾分田,或是與約束我們的管家多捕幾尾魚,日子就會松快一些。”

    “那你被賣到這兒,你母親該怎么辦?”曹姽急道,雖然阿攬說這話不過是讓她知道睦鄰是怎么回事,但顯然她并不在乎。

    “她早已死了?!卑埖恼Z氣冷淡,然后他舉起那個被他洗刷白凈的物事,拿嘴對著吹大,又將吹氣處靈活打了個結(jié)。屈指一彈,那小白球便輕飄飄往曹姽飛去,曹姽本就百無聊賴,乍見這東西有趣,伸手便接了下來。

    這個白球小巧可愛,又彈性十足,曹姽把玩一陣,才想起來問:“這是什么?”

    “豬尿泡?!卑堫^也不抬,繼續(xù)處理剩余的內(nèi)臟。

    曹姽頓覺那白球燙手,仿佛是多么污穢的東西,可阿攬分明已經(jīng)洗了多遍。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又往阿攬頭上拋回去,可氣的是那男人仿佛背后長了眼睛,輕松又把球攬入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小妖精”神馬的雖然很累,但是這是言情經(jīng)典橋段啊你們說對不對!

    我終于有機會用上了!

    ☆、第五十章

    曹姽雖沾不得那豬尿泡,然夜幕降臨就知道那個豬尿泡的好處了。

    她并不知曉昨日自己無知無覺就把雙腳伸到了旁人身上,還踹了人的腿窩,讓人痛不欲生,阿攬自是也避諱這件事。晚上他照例在火塘上燒水,又兌了些雪水,把豬尿泡灌得溫熱暖手。

    曹姽在臺城里用的是放木炭的銅質(zhì)暖腳,但眼下情境自然容不得她做此奢望,因此也不曾想過豬尿泡還有這等用處。她眼饞得緊,可這東西方才被她扔回去,哪里好意思再開口討回來,卻不想那個阿攬并沒有為難她,反而把洗凈的豬尿泡熱水球塞進了褥子里。

    曹姽頓時充滿難言感激,她卻不知阿攬這樣做,解救的不但是她,還有他自己。

    太陽才下山二人就無事可做,這里不是大山外頭,雖然不至于觀賞歌舞百戲,但是曹姽還是弄得到些神怪傳奇之類的故事來看??稍谏嚼铮孙L聲鳥叫還有眼前的火光,就真的別無其他。

    她翻了幾番睡不著,才開口道:“你怎么知道這處地方的?”

    曹姽原沒有指望對方理睬她,不想阿攬卻道:“康公有風濕,虎骨酒對風濕有奇效,往年都曾向獵戶求購,若是獵戶手緊,我等也會自己上山獵虎,常借了獵虎小屋歇腳。若是遇上暴雪的天氣,在山里出不去,困上一旬也是常有的事情。”

    曹姽聽了努了努嘴:“那你怎么不干脆將那二只都打了獻給康肅?那大貓也奇了,怎偏生挑了這種天生崽?”

    “哪里就能生崽了?”阿攬覺得好笑,對曹姽直喚康肅名諱也并不驚奇:“那對大貓分開后,母的還要等上三月才能得小虎。屆時穿暖花開,哺育后代,才不缺食物。我若去打那兩只大貓,做不做得成另說,獵戶規(guī)矩是絕不傷要產(chǎn)仔的動物,不然三兩年之后再找不著老虎了。”

    曹姽一想有理,就算是人還要懷胎十月呢:“反正大貓也不怕冷,只是這天氣獵物難尋,母的有了孕,公的也能照應?!?/br>
    “它們七日后就會分開?!卑堄旨m正曹姽。

    曹姽眨眨眼,又覺得釋懷,道理都是一樣的。她與兄姐還不是奶母帶大,由荀玉姑姑教養(yǎng)的嗎?父親燕王一年在建業(yè)的日子不足三月,至于地位至高的母帝,在曹姽的記憶中,更是連抱都沒有抱過自己。偏生母帝非常反感子女依賴乳母,斷乳之后都會徹底打發(fā)了這些女人,因此曹姽等子女就特別信任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奴婢侍人,譬如她與大虎小虎姐妹。

    想起大虎小虎在外頭不知要急成什么樣,她心里便充滿了不安。何況母帝的吩咐是讓她隱姓埋名進入襄陽,如今出了這等事,康肅若是大張旗鼓地救一個無名小卒,長了眼睛的人都不會相信。她到此地不足一個月,就已經(jīng)壞了計劃,還不知讓建業(yè)那位如何的生氣。

    她越想越沮喪,阿攬察覺到她一直不說話,便問起了她射中劉熙的那箭:“你那日是怎么射中北漢太子的?”

    曹姽支吾了一下:“是連珠箭。”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天下人都知道連珠箭是東魏女帝曹致的絕技之一,只是曹致出手,可連珠十箭,曹姽手下不過是雕蟲小技。

    “射藝并不只靠平日練習,只有性命交關(guān)之時才會有所突破?!卑埶坪踔浪膭萑?,不經(jīng)意地寬解道:“女帝立國,世人皆知不知遇過多少艱難險阻。你出身富貴,無此歷練,自然不該放在一同比較?!?/br>
    曹姽這才聽出不對來,襄陽城內(nèi),只有康肅、吳爽及她身邊的大小虎和蔡玖知道她的身份,這個莫名其妙的大漢又是怎么窺得天機的?

    她“忽”得坐起來,小心萬分,眼睛已經(jīng)盯著一角放置的弓箭:“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阿攬驚訝于她記性之差,就算不認得自己,也該認識那個與她有舊的阿洛。但是他與阿洛畢竟在嶺南待了數(shù)年,那里氣候炎熱、環(huán)境酷烈,百越人的習俗又十分怪異,均是修剪短發(fā)且油彩覆面,匆匆數(shù)年已過想是真的認不出了,他咽了咽喉嚨,口氣怪異道:“公主殿下,當年雞鳴山上……”

    “是你!”曹姽差點跳起來,她雖認不出來,但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不肖分說,就想起阿洛和那個無恥無賴的男人,她轉(zhuǎn)念一想立刻問道:“那個混跡在你們中間,依然帶著腳鐐的人就是沈洛?”

    女子的變化真的有限,何況曹姽本身就較江左女子長得更為高大??墒悄腥瞬灰话悖贿^比她大上兩歲的沈洛,在經(jīng)過這種種變遷之后,早已蛻變成了一個男子,不復當年的寡言少年。

    如此一想,大虎自來襄陽的種種失神也有了解釋,只是……曹姽想到沈洛腳上不可解的腳鐐,又想到面前這個當年就讓自己不自在的男人,倒寧可雙方從未見過面。

    阿攬回答“是”,他有意為沈洛說情,或許曹姽的公主身份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我倆當年為奴,雙人一枷,從北地一路走到嶺南,是患過難的情分。兩年前海賊之亂后,我們在嶺南剿滅了海賊退敗之后南下的大本營,立了功勞,被歸入康公麾下,脫了奴籍。阿洛同我們一起賣過命,可只有他,不知為何不得解脫?!?/br>
    曹姽難得聽他說這么長一番話,卻是為了沈洛,想他當年能一路照顧同伴,甚至不惜千里背負,即便對自己不敬,也是一條漢子,她看著少時有令名的沈洛淪落到這步田地,雖有不忍,但亦無可奈何,只好低低道:“當日我也聽說過那些兵士的流言,我只能告訴你,阿洛是真的姓沈,吳興沈氏的那個沈?!?/br>
    阿攬沒有說話,或許他早已猜到一切傳言都是真的,雖然阿洛沒有親口承認亦沒有否認過,曹姽不過是讓他明白,沈洛那副腳鐐,可能是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取下來了。

    拒不承認女帝臨朝,甚至私募兵士,意圖謀反,是歷朝歷代都不可饒恕的大罪。女帝將沈氏誅滅三族,將阿洛這樣的旁支子弟流放,甚至沒有牽連旁的世家,固然有局面初定考慮安穩(wěn)的用心,但是亦稱得上是格外開恩了。即使曹姽去求,也沒什么好求的。

    阿攬長長嘆氣,若是他能帶著曹姽安全下山,不見得往后能夠一帆風順,但是他的未來鐵定不一樣了。然而阿洛,他無論怎樣努力,此生命運都無法改變。

    長久的沉默里,曹姽不知何時睡去了。豬尿泡比不得人的體溫,里頭的水一會兒就冷了,令曹姽夢里就覺得不適,直覺就蹬了那個漸漸冷去的東西。

    她夢里一腳可不輕,直接把那只薄薄的豬尿泡給蹬爆了。悶悶的一聲破響,里頭的水把阿攬的褲子和曹姽腳邊的褥子濕了個透。

    阿攬本就在閉目養(yǎng)神,他并不相信曹姽的自制力,因此從未讓她守夜,自己不過是在午后瞇了一覺而已。此時雖然警覺著,可是就如昨晚一樣,他防不住身邊人無知覺的動作,頓時又遭了秧。

    被褥濕了,曹姽也睡不下去,不然鐵定要著涼。

    她自從出了臺城,做的窩囊事不知凡幾,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面前,這會兒已經(jīng)臉皮厚如城墻,如今的局面,只能考慮怎么補救,她直覺就跳下草堆,去掀被褥:“對不住,我來把被褥烤一烤。”

    阿攬沒有理她,手在褥子底下摸索了好一會兒,摸出一小團白色的*的東西,往外頭一扔,落在地上發(fā)出“啪”的悶響,下手很不客氣,顯示他很不愉快,地上隨之濺出一攤水跡。

    曹姽定睛一看,是遭了她飛來一腳的那只可憐的豬尿泡,她攏緊身上中衣,又披上裘衣,扒開堵住洞口的稻草,毫無怨言地把那只破了的豬尿泡從地上撿起,扔了出去。

    回頭,見對方仍坐在原地,她清了清喉嚨,有幾分不自在道:“我都說了對不住你了,被褥我來烤?!?/br>
    阿攬卻不動,半晌才沉聲道:“轉(zhuǎn)過去,坐到屋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