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jié)
白興用神棍的口吻道:“揚(yáng)州將寧,往北行將大亂,有傾覆之禍!” 聽他這么一說,連顏神佑的臉色都大變了起來。揚(yáng)州再往北,那就是京城了,虞喆已經(jīng)幽死,還能有什么變故?再大一點的變故,無過于改朝換代了。傾覆之禍,沒有特別的解釋,也就是完蛋了的意思了。 哪怕不是京城,京城再往北,那是青、冀等地,那里有阮梅等人,他們那里會有什么大事?不過也是造反。說阮梅傾覆,那也不是現(xiàn)在這個坑爹的朝廷干的。再有更強(qiáng)有力的人出現(xiàn)干翻了阮梅,最終的結(jié)果跟阮梅得勢一樣,還是要取虞氏而代之。 顏神佑道:“此事不可兒戲,世叔看得準(zhǔn)么?” 白興道:“當(dāng)無謬誤?!?/br> 眾人都沉默了。 還是顏神佑比較不在乎這個朝廷,只說:“奈何鞭長莫及。不如惜取眼前?!?/br> 丁號道:“該當(dāng)如此,只是,揚(yáng)州那里,也該多看一看,能進(jìn)則進(jìn)?!彼m掌著禮部,卻也是高層,同時,其實對于軍國大事,還是有著相當(dāng)?shù)臒崆榈摹?/br> 顏神佑道:“人手不大夠,不過,我已經(jīng)使人往揚(yáng)州去打聽消息了?!?/br> 丁號道:“有備無患?!?/br> 說完這個,大家都覺得沒意思了,顏肅之還在荊州死磕呢,想動揚(yáng)州,想上京城,不管是勤王還是別的什么,都得等。不如討論一下春耕的事情,一說春耕,又說到女丁了。 逃避不得,只得依了顏神佑的意思:“發(fā)動女丁罷。家也不是哪一個人的家,國也不是誰一個人的國。一齊出力罷?!?/br> 李彥心說,一齊出力,你再來個男女大妨……要哭了好嗎? 果然,顏神佑又說:“只是這男女大妨的事情……” 【來了!】 所有人都這么想。 霍亥還是有點別扭,飛快地道:“總不好男女分開不見面的罷?各家自有田畝,忙時不也是全家一齊上陣么?何須分開,再設(shè)女營來管?”他的心里,需要用女丁了,那拉女丁是沒關(guān)系的。事情有了緩解了,再讓她們回歸家庭就是了。只是為女官,是萬萬不可再多設(shè)了,貴婦人們搞慈善的“官職”,與現(xiàn)實里臨民決事的“官吏”是有大大的不同的。 顏神佑似笑非笑地問道:“那不管這男女大妨了?” 霍亥:“……”md! 李彥為他解圍道:“事急從權(quán)?!?/br> 顏神佑道:“縱是從權(quán),也要有個章程。怎么發(fā)動她們呢?”得有個口號吧?“州府若不挑明了,請大家共體時艱,裝不知道,逼得人家女人當(dāng)男人用。這與前朝暴政,又有何區(qū)別?不能給利,便要給名?!?/br> 此言有理。 男人們其實很為難!并不想讓女子拋頭露面,但昂州的情況又?jǐn)[在這里了,這是一場持久戰(zhàn)。打個十年八載能平定的,已經(jīng)是不錯的情況的啦。以昂州之地廣人稀,先抗荊州,再平揚(yáng)州。揚(yáng)州是受災(zāi)的地方,荊州是敵占區(qū),都不穩(wěn)定,昂州肯定要多擔(dān)待的。 他們雖然有城府,但是受到的君子教育讓他們沒辦法過于無恥。雖然贊成內(nèi)外有別,女主內(nèi)。卻沒有辦法說出“當(dāng)牲口似的蒙眼牽去田里勞動,干完活再帶回家,讓她們做飯洗衣帶孩子,期間不讓她們與外人接觸”這樣無恥的話來。 最后,只得依了顏神佑的意思,去想口號。 顏神佑心說,還用你們想?“半邊天”,響當(dāng)當(dāng)?shù)?,我已?jīng)想好啦! 然后,她又提議,建一個“女部”,管理相關(guān)的事宜。一群大男人,被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小丫頭給難為住了,不答應(yīng)?男人去管女人,不妥。答應(yīng)了……眼瞅著就是顏神佑的勢力了。 還是霍亥心思活,暗道:弄了女部,就只有你管了,你自己劃了個圈兒,把自己劃進(jìn)去了。給你女部,旁的事你就得漸漸放手了。你這是作繭自縛呀!待小郎君長成,把婦人們堆作一堆陪你玩,政事漸次收回,你還能有什么呢?這樣也好,大家都便宜。只見過靠裙帶得官的,沒見過帶著一群女人爭權(quán)打天下的。 是以他才是最先答應(yīng)的了。 一切議定,又議耕牛種子的數(shù)目等,又有古尚書說水利事。都說妥了,姜戎才說新兵事:“若必要訓(xùn)足三月,倒也不是不可。只要近期不再有兵事,不得不以新兵補(bǔ)充戰(zhàn)損。只怕?lián)P州那里有變?!?/br> 顏神佑道:“揚(yáng)州來的消息,暫時安好。春天啦,都該想想怎么填肚子了?!?/br> 李彥道:“青黃不接之時,才易生事。秋冬之時,倒還有些收成的?!?/br> 顏神佑道:“此言有理,我調(diào)玄衣巡視州界?!弊h畢,又問有無士人來奔。 丁號道:“漸次來了幾個,眼下便開始么?” 顏神佑望向李、霍二人,問道:“二位先生的意思呢?” 李彥道:“那便先將架子立起來罷。” 議畢,各歸崗位。顏神佑留下姜戎,跟他商量新兵的事兒。 ———————————————————————————————— 姜戎聽了顏神佑的話,吃驚道:“什么?不特訓(xùn)拼殺,還要教識字?!”就沒有人這么搞過,好嗎?! 顏神佑道:“一個沒有信念的隊伍,身體再強(qiáng)悍,也不過一盤散沙。不如教他們道理?!?/br> 姜戎道:“行不通!時間這般緊,又缺人手,忙不過來!” 顏神佑心說,能比我兔一邊抗倭一邊反蔣時條件更艱苦嗎?對姜戎道:“試行如何?阿爹這一仗眼看就要凱旋而歸了,須休整月余才會再戰(zhàn)。一時半會兒,用不著這些新兵上陣。人,我有?!?/br> 姜戎道:“你召了士人來,讓他們教武卒?你!”急切地前趨,壓低了聲音斥道,“你瘋了?!你這孩子,這般想當(dāng)然?” 顏神佑笑道:“阿舅莫急,并不是這樣的。我還怕他們壞掉了我的人呢!阿舅看我做事,凡做出來的,有不著邊際的么?我已在玄衣部內(nèi)試行過了。阿舅看我玄衣如何?” 姜戎啞然。 顏神佑道:“我分派玄衣內(nèi)百戶入新兵營,每日教習(xí)如何?” 姜戎嘆道:“那你試試罷?!?/br> 顏神佑懇切地道:“若非阿舅,我不會說得這般明白的。阿舅也知,士人清高得有些過了,固有能人,小一輩卻多浮華,不務(wù)世事。單倚靠他們,不外又是另一個本朝、另一個前朝。此一時、彼一時,中樞無力,便要天下大亂,誰都討不著好。我很心焦,便想試上一試。給這天下,添點兒血性?!?/br> 姜戎道:“上行下效。” 四個字。顏神佑便閉嘴了,對姜戎道:“我看阿娘養(yǎng)花,有枯枝病枝便要先剪了去,這是為什么呢?” 姜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痛苦:“我明白了?!?/br> 顏神佑道:“阿舅不明白,病枝要剪,正經(jīng)的枝干還得好好留著呀?!?/br> 姜戎嘆道:“那便好?!?/br> 顏神佑低頭想了想,對姜戎道:“阿爹將歸,阿舅想好了沒有?是繼續(xù)練兵,還是上陣殺敵?” 姜戎猛一抬頭:“什么?” 顏神佑道:“我不瞞阿舅,阿舅也毋欺我??偛缓脤⑦@一串子的事都交給阿舅做的,必有抉擇。” 姜戎道:“我要想想?!?/br> 顏神佑道:“打仗,打的是后方,史九等人何以改?在無根基。昂州穩(wěn)扎穩(wěn)打,才有的今天。守后方也沒甚不好,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若想出彩,自然是上陣搏殺了?!?/br> 姜戎道:“我去想想?!?/br> 顏神佑道:“不急,阿爹還沒回來呢。那,我這就挑選玄衣了?!?/br> 姜戎匆匆點頭答應(yīng)了,準(zhǔn)備回家開會研究討論。 顏神佑將他將到門口,才回來召集丁琳與李家兩個小娘子來商議。二李初時還有些拘束,過不多時便放開了。家里有那么一個號稱要修仙的人,什么樣的怪事,在她們眼里也都不奇怪了。 大李行三,小李行五,據(jù)說中間有一個行四的,卻是夭折了。 李三娘聽到“半天邊”便說好,又建言:“光有女部并不甚好,我怕到時候他們把女子往女部里一推,叫我們學(xué)什么婦道。實事里的什么藥場啊、被服場啊,就都沒我們什么事兒了。” 顏神佑:“……”揀到寶了! 李五娘笑道:“這又有何懼哉?覆水難收!只要趁此機(jī)會將事做大就好。” 李三娘道:“唔,那就要開啟民智了。婦人明理,絕不弱于男子?!鄙项^還坐著一個嘴炮流鎮(zhèn)山之寶呢,打嘴炮就沒人干贏過她!聽說,真殺實砍好像也不弱來的。 顏神佑:……你們家里人原本不放你們出來,是怕你們造反吧?不是擔(dān)心你們太靦腆吧? 顏神佑不知道是該開心好,還是該郁悶好了。 總算,她這是有幫手了。真是要感謝親媽!姜氏真是親媽!將這兩姐妹都留給她了! 顏神佑笑道:“既立女部,我也需要幾個舍人了。諸位可愿屈就否?” 三人一齊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李老先生,估計會心塞…… ———————————————————————————————— 女部之事,顏神佑寫信給顏肅之詳細(xì)說了。正好第一批的急救包做出來了,流水線日趕夜趕,三班倒,也只搞出兩千個來。顏神佑派人送往前線,連信一起。急救包比較少,不能做到人手一個,便或一什、或一伍,發(fā)那么一個。里面有繃帶,有些止血藥粉,一點退燒藥,一點大路貨的解毒藥。 顏肅之看到急救包是開心的,可看到信又有些頭痛,可顏神佑又將拆了大家族的事情給拖出來說事。顏肅之左思右想,也沒有無恥到壓榨完女人的勞動力還不給報酬的程度。 女人興不起風(fēng)浪的,女人體力先天弱,干活可以,打仗就不行了。最重要的是,有了女部!顏肅之比其他人都擔(dān)心顏神佑以后如何自處。聽說顏神佑把女人都發(fā)動起來的時候,他還怕顏神佑玩脫了。 等到看到女部,他的眼睛不免一亮,跟霍亥想的是一樣的:到時候把你堆女部里!這樣,顏神佑日后既能參政,卻又不至于過份強(qiáng)硬,只要不太出格,也就能保全了??搭伾裼拥淖雠?,似乎也是這么個意思。那便由她吧! 頭痛之后,顏肅之拿筆把拆了大家族這樣的話給涂掉了。寫信給顏神佑,女部就建吧,舍人,你要立就立,十個還是八個都隨你。反正就幾個女人,工錢也可以給。至于你阿婆和阿娘,工錢就先不給了吧? 顏神佑接了信,想了想,還是鄭重地給貴婦人集團(tuán)發(fā)了個建議:領(lǐng)工資,成建制。 楚氏看了,微一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還是姜氏,看完之后對顏神佑道:“給多給少的,又是麻煩事,錢從哪里出來?算州府的,還是算哪里的?” 顏神佑卻堅持道:“趁著事少,先做出例子來,否則等攤子大了,再出毛病,那就是大事了?!?/br> 姜氏無奈地道:“偏你事多!”便也答應(yīng)了下來。就像顏神佑說的,誰掌了那么大的“外頭的事”,都會有興趣多管一點的。 顏神佑笑了。 姜氏道:“你還笑呢,等山小郎回來,你們的事,該正經(jīng)定下來了。今年事定,讓他也別往外走了,留下來,秋冬之時成婚。” 顏神佑大大方方地道:“全憑阿娘作主?!币稽c也不委婉。 姜氏額角一抽,對顏神佑道:“我還有事要與你商議?!?/br> “嗯?” “是你們的嫁妝?” “我?們?”顏神佑疑惑地重復(fù)了一回,問道,“連四娘的一起?我記著她母親的東西,咱們家都封存了,并沒有人動的。三娘去了,她那一份子自然要分給四娘五娘的,咱們也不貪她這一星半點的。盧氏忠心,咱們也當(dāng)給她再添妝,不能寒酸了?!?/br> 姜氏笑道:“我正有此意?!?/br> “那還有什么用商量的?” 必須不能薄了顏靜媛的,這是要臉的做法。如果不是顏神佑太能干,只是稍微能干,沒跳出這個后宅婦人的圈子的話。給顏靜媛的嫁妝,就得跟顏神佑一樣?;蛘呙嫔线€要更多一些。因為顏靜媛是父母雙亡的,不能讓人說欺負(fù)孤女。還得做給婆家看,咱們家的姑娘背后有人。 這就是當(dāng)時的思想。 當(dāng)然,也有孤女受宗族欺負(fù)的,這事兒也不少,甚至有為謀孤女之產(chǎn)而害命,又或是胡亂許婚的。卻并不是能拿出去光明正大說的了,被揭發(fā)出來,做下這等事的人也討不了好。 姜氏吁道:“我在想,鹽田,要不要給她陪送一百畝?” 顏神佑想都沒想,痛快地答應(yīng)了:“可以,只是,眼下只好分紅利,不好移到他們手里。不過,連年開的鹽田,連著桑亭等地的,我手里好有上萬畝了,是不是太多了些?” 姜氏驕傲地道:“那算什么?那本來就是你該得的,沒你的法子,憑他認(rèn),一分的鹽田也是沒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