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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詩酒趁年華在線閱讀 - 第165節(jié)

第165節(jié)

    顏神佑的臉色很差,逼問道:“你與他說開了?”

    阿婉往后閃了閃,覺得顏神佑的樣子很怪,但是山璞也在看著她,阿婉勉強點點頭:“嗯,有點?!?/br>
    山璞急道:“有點是什么?”

    阿婉索性道:“就是拉過手啦,我問他些功課,他給我講,也教我怎么管事兒。當時不是鄰居么?就走動得多了啦。他問了我孝期,我說現(xiàn)在跟山下學了。他就問我,婚事是不是歸你管,我說是。他就說,他來問你,等你答應了,我愿不愿意答應。就這樣啦?!?/br>
    山璞知道門閥姓氏之森嚴,遲疑地問顏神佑:“這樣,能行嗎?”

    顏神佑冷笑道:“你說呢?”

    阿婉看顏神佑的樣子,覺得十分陌生,心里很難受,大眼睛水汪汪地問道:“我用心去學了好些東西!阿壽姐是覺得我……配不上他么?”眼睛水汪汪的,腦袋卻昂得可高,一副要與腐朽制度作斗爭的樣子。看這架式,顏神佑覺得,自己是被當成腐朽的反對派了。

    山璞一聽,連忙收斂了心神,拍了拍meimei的腦袋:“不要胡思亂想,你阿壽姐還什么都沒說,你就這樣想,怎么不問她:‘為什么?’反要先覺得她是瞧不上你?平日里你們相處如何?”壓低了聲音,“我還在呢,使君不是也許了我了?你這般想,不是要傷人心么?”

    阿婉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兒,強忍著沒掉下來,表情很倔強,腦袋卻低了下來。

    山璞這又對顏神佑勉強一笑:“誰都沒想到這事兒,好不好的,沉下氣來說,如何?成不成的,把道理跟她好好說,好不好?現(xiàn)在事已至此,想辦法如何解決為妙。你若說真的不成,”手下一緊,壓制了阿婉,“我們與阿婉說明白,好不好?我不會讓她做傻事的?!?/br>
    顏神佑在聽到阿婉問“配不上”的時候,是頗為生氣的,她還什么都沒說呢,平常玩得好好的,山妹子跟自己表哥搞一塊兒了,都沒跟她吱一聲,她還沒生氣呢,阿婉怎么先說上了?及聽到山璞兩下和稀泥,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聞說天下婆媳是天敵,可能否化敵為友,就要看夾在中間的男人的態(tài)度了。姑嫂亦然。不論先前顏神佑是看上山璞的臉還是身材,又或者是看上他是個正派人,現(xiàn)在都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顏神佑嘆了一聲,道:“不要哭啦,阿云才要哭呢?!?/br>
    “?”

    “我今年剛及笄,你比我還小。他是我表兄,自然是比我大的,還做了官兒了。嘿嘿,旁人如何說我不知,不過,我舅家那里看來,就是他這個小王八蛋拐騙幼女,不打死他!”

    “噗——”山璞驚呆了,噴了阿婉一頭頂?shù)目谒缓蟊蛔约旱目谒畣艿搅?,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阿婉也傻了,眼淚已經(jīng)憋不住流了下來,不過表情好了很多:“(⊙o⊙)怎么會這樣?!”

    顏神佑道:“世家至今,頹敗腐靡者多矣,然則能受朝野敬重,豈能沒有原因?除開世卿世祿,自然也會有過人之處。無恥的人有,也不是沒有有德之人。姜家的名聲,是人命堆出來的……”低聲說了丙寅之亂的事兒,“自此之后,門風愈嚴,不止閨閣,更對男子?;橐鲋?,我也與你說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既有心,就該走了明路的。你年幼,他卻年長,不揍他,卻叫我舅舅揍哪個來?!”

    山璞兄妹倆目瞪口,山璞心里很亂,一面想,原來聽說山下人好將男人犯錯怪到女人頭人,一面又想,姜家真是門風很好的人家?。∮窒?,阿壽能一瞬想到這些,可見她是懂這些的、人也是很好的。

    阿婉原想,縱使受到阻礙,大不了她改變。實在不被接受,她也不怵,小媳婦兒她是不會去當?shù)模哺音[,再不濟跟姜云生個孩子。嫁不了他又怎樣?自己還賺個兒子來養(yǎng),以后領(lǐng)自己的部族,跟自己姓兒。好歹也是轟轟烈烈了一場。

    雖然都下了山了,以前山娘那邊分到阿婉名下的勢力,也先轉(zhuǎn)化成她的部曲了——并不曾一步到位統(tǒng)統(tǒng)改革成編戶齊民。山下部曲奴婢還滿地跑呢,豈有剝奪主動歸附的奴隸主名下的奴隸的道理?

    哪里想到聽到這么一個結(jié)果?!

    正怔愣間,銀環(huán)跑了來:“頭人,不不,郎君,刺史府里,有外阿圓mama趕了來,急尋小娘子!”

    顏神佑驚訝道:“我來的時候沒什么事呀!”

    山璞急命請了來。

    阿圓一來,還有些猶豫,顏神佑道:“什么事?說罷。”

    阿圓道:“娘子命傳了板子過來將新義令給打了。”

    眾人:=囗=!不是吧?這么巧?

    作者有話要說:【1】——葉挺《囚歌》,作于被捕之后。記得中學語文課本里的,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寫著寫著,就突然想到了,順手就引用了。此時此刻,感覺十分應景。

    以及,阿婉沒想跟姜家怎么怎么樣啊,能成就成,不成她自己養(yǎng)孩子,當進了一次jingzi銀行了唄……別忘了她其實骨子里還是個自由自在的山妹子呀。人家有車有房有田有兵,職業(yè)女性干嘛給自己找不自在呀?

    上面太沉重了,說點有趣的吧。

    其實呢,忤逆這個罪名很好用噠。比如說,如果家里兒子犯罪了,要連坐的時候,老頭子突然說:“我給告了他忤逆,讓他出籍,不算我們家人了,有官府文書作證?!北蛔C實之后,就沒他家什么事兒了。

    仿佛記得《水滸傳》里,宋江殺了閻婆惜之后跑了,宋老太公就是這么脫罪的。

    不過后來宋江鬧到造反,忤逆罪名就不太好用了……

    ☆、142·白挨一頓打

    無巧不成書。

    前邊顏神佑話音剛落,后邊阿圓就來報信說姜云被姜氏給揍了。雖然揍姜云的不是他親爹,卻是他姑媽。放眼整個昂州,沒人比姜氏更有資格揍他了。

    顏神佑萬沒想到自己會是這般烏鴉嘴,問阿圓道:“這又是為的什么?”

    阿圓悄悄看了阿婉一眼,道:“小郎君跑去尋咱們娘子了,請娘子幫個忙兒?!?/br>
    “嗯?”

    阿圓目視阿婉,卻再不肯多說什么了。

    三人秒懂,看來顏神佑先前說的,那是真的了。阿婉就有點著急,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硬來,忙央顏神佑想辦法:“阿壽姐,現(xiàn)在要怎么辦?”

    顏神佑也著急,姜云好歹是朝廷命官,就這么被個居委會主任給揍了,實在不太雅相。雖然知道姜氏是個有分寸的人,萬一真與阿婉有關(guān),或者說白了,與生活作風有關(guān),難保不會下手重那么一點。這要打壞了,跟舅家沒法兒交代呀。

    拉著阿婉到一邊,十分逼問她與姜云相處點滴。山璞也湊了過來偷聽,心里十分懊惱:平日看姜郎君相貌不壞,行事亦妥,怎知他就這么悄沒聲地將我妹子叼了去?都是我先前太忙,沒早早發(fā)現(xiàn)苗頭!

    阿婉被顏神佑問得還不好意思,擠牙膏似的問一句答一句,后見顏神佑表情不大對,又擔心著姜云,一狠心,將能說的都說了。顏神佑一聽,也不外是拉過個小手,平常問幾個問題,然后跟著背過幾首詩。顏神佑又問詩,翻過來正過去的看,也不大像什么露骨的情詩。

    ——這才舒了一口氣。

    山璞問道:“可用我們一同前往?”

    顏神佑道:“我先回去看看罷,家里一慣心疼他的,應該不會太重。有事我使人來告訴你,阿婉不要出門了,只管在家等消息罷?!?/br>
    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山璞扣住阿婉的胳膊,硬生生將她鎮(zhèn)壓了,對顏神佑道:“這事也不單怪哪一個。”

    顏神佑點點頭,匆匆忙忙趕了回去。

    前衙很正常,進了才發(fā)現(xiàn)氣氛的壓抑,再往姜氏的正房多走兩步,正好聽到噼啪的響聲,還有姜氏氣急敗壞的聲音:“好畜牲,你做的好事!”

    顏神佑眼角一跳,加快了步子,過了一道月亮門兒,就看到姜云被扳倒了在打板子。還好,沒扒了衣裳打,就拉過來往張短凳上一摁,然后噼啪開揍。也沒用旁人,就是姜氏自己打。

    顏神佑粗粗一算,好么,從阿圓報信到她趕回來,姜氏這得打了快半個小時了??磥聿辉潞菔?,不過看姜云那個樣子,打得也不算輕了。

    姜氏一邊打一邊罵,罵的恰是顏神佑與阿婉說的:“她多大你多大?拐騙幼女你好大的膽子!書都讀到哪里去了?”、“帶你過來是要你歷練的,不是讓你玩鬧的!”、“女孩兒家名節(jié)要緊,你……”恨恨地壓低了聲音,“居然勾搭孝中女子,你腦子被狗啃了嗎?”

    車轱轆的話一直說一直說,用詞略有改變,大意也就是上面那幾句。姜氏快要氣瘋了,士庶尚且不婚,何況于當?shù)赝寥??顏神佑這個是沒辦法了,顏家也不是世家。姜云卻是正經(jīng)八百的世家子!她這做姑姑的將人給帶了來,不說讓侄兒仕途有什么進益,還讓他跟當?shù)嘏⒆雍蒙狭耍涎矍耙魂囮嚨匕l(fā)黑——沒辦法跟娘家人交待了!

    顏肅之這才冒出來,一把將閨女拉到角落里說悄悄話:“快勸著,你阿娘打得都累了?!?/br>
    顏神佑滿頭黑線:“你不會攔著哦?!?/br>
    顏肅之道:“這小子做事確實有些不妥,再者,他姑母打他,我攔著,又算什么呢?顯得你阿娘管得不對?我看打到現(xiàn)在差不多了,你去攔一攔,這事兒我不可以攔,攔了倒顯得是為這小子撐腰了?!?/br>
    顏神佑不得不笑著前,抱著姜氏的胳膊將她拖到一邊:“哎喲,阿娘別累著了。這是怎么了?”

    姜氏虎著臉,猶伸一指,指著姜云道:“你問他。你起開!”還作勢要打。

    顏神佑笑道:“都打傻了,他還能說什么?究竟怎么了?哎,人呢?都傻站著做什么?扶表兄起來,給他上藥!快秋收了,多少事等著他來做,他要借傷躲懶去了,上哪兒找人代他去?”

    姜氏憤憤地道:“還不起來?”

    打得時間雖長,卻不算太重。姜云號稱是堂兄弟里身體弱的,其實也不是弱雞,倒還扛得住。打了這么久,也沒見血,就是臀圍要暫時廣上兩寸。顏神佑笑問:“阿圓說阿娘生氣了,讓我回來見阿娘勸一勸,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姜氏這才沉著臉道:“他跑來對我說,心儀阿婉,求我代為轉(zhuǎn)圜。”

    “這不挺好的么?還知道不能自己私下訂了?!?/br>
    姜氏橫了女兒一眼:“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顏神佑道:“士庶之別,也沒那么大呢,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計較這些個。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兒,自己看不上了,再好的淑女,他都能將事兒給整黃了,您信不信?”姜云蔫壞蔫壞的,平常靦腆得很,然而顏神佑從他那里學過裝靦腆,活能將人憋屈死。她就知道姜云沒表面上看的那么簡單,否則也不會推薦給顏肅之將人給弄到昂州來了。

    這一點姜氏也是頗有所覺的,拋去她家閨女是個小變態(tài)不提,這般小小年紀能將一縣事務處理得頭頭是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哪怕是顏神佑,也不是事必躬親,姜云卻是要處理細務的。現(xiàn)成的一個對照組——徐昭,阿昭同學照著他表妹打給他的小抄,也只是做到個合格而已。顏淵之與顏肅之還要時不時分神去過問一二,免得他犯蠢。實習到了現(xiàn)在,才算摸著些門兒。

    “即使如此,事也不能出在我的手上!”

    “此事不由人。阿娘打都打了,豈不是已經(jīng)應了他了?”您老都收費了呀。

    姜氏頭痛欲裂:“還能有什么辦法?秋冬回京,想辦法子將他帶上,讓他親自向他父母解釋去罷!只盼著你舅舅不要怨到我才好,”瞄見姜云已經(jīng)上好了藥過來了,沒好氣地道,“當務之急,趕緊修書一封,快馬解遞入京,你還是求求老天爺,別讓你爹娘已經(jīng)與你訂了親事才好!”

    姜云挨打都沒變色的小臉兒,白了。

    姜氏冷笑道:“這會兒想起父母來了?”

    姜云撲通一跪:“姑母幫我!”

    姜氏依舊冷著臉,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姜云心里明白,姜氏這是已經(jīng)答應了,但是要給他個教訓,面上便裝得十分誠懇了。

    顏神佑看得真真兒的,心里大罵姜云狡猾!

    早不坦白晚不坦白的,挑得時候真好!這是算好了日子的吧?顏肅之今年必歸京,顏希真的婚禮定在十月里,正好去喝喜酒,順捎的,顏家全家都會回去。別人不好說,姜云必是看準了這個機會的。再拖下去,姜云的年紀也不小了,難保家里不會出什么紕漏,要是京里先給他訂了婚,他哭都來不及!

    再者,山璞都能發(fā)現(xiàn)阿婉不對勁了,姜云必然也有感覺。與其從旁處鬧出來,不如他來坦白,反顯得光明磊落了。

    顏神佑忍不住嘲諷道:“朝廷命官、一縣之長,誰個能不經(jīng)你同意就將你的婚事定下來了?”說著就蹲在姜云身邊看他那張裝傻的臉。明明已經(jīng)做了官,有了話語權(quán)了,還裝鵪鶉,表演不到位,差評!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兒,姜云就知道顏神佑猜出來了。他居然也不著慌,還是裝著對姜氏惶恐,卻又暗向顏神佑使眼色:親,幫幫忙啊。

    顏神佑將臉一扭:“阿娘,留他在這里養(yǎng)幾天傷罷?!?/br>
    姜氏道:“你看著辦罷!我與你阿爹商量商量?!?/br>
    一直充當壁花的顏肅之殷勤地躥了出來:“娘子,我在這里!”

    事情的最后,就是姜云懇求姜氏:“并不敢求姑母做旁的,只有一樣,萬一家里問起來,您也是知道阿婉的,她是個好姑娘,您千萬別說她不好。什么淘氣可愛一類的,可千萬甭說。我已修書回家,請父母暫毋為我議婚。也請大家保密,千萬別說……我已……嗯……她還在孝中呢。我不過是怕等她出了孝,父母已為我定了親,那便遲了?!?/br>
    姜氏聽了,反有些訕訕,沒想到這小子倒挺有擔當,想得也周到。自己打了他這一頓,倒有些站不住腳了。

    顏神佑:呵呵。親,你說漏嘴了,什么叫“已修書回家”呀?

    姜云這頓打也是算好了的,姜氏心軟,對他挺好的。惹她打一頓,就會更心疼他,以后也會站在他這一邊。再者,看目前的樣子,表妹跟山璞好像也有點什么,而顏肅之夫婦并不禁止,看來這邊的態(tài)度是很松動的。如果表妹跟山璞有點什么,那就更好了,大家親上做親,想必山璞那里至少不會刁難于他。

    姜家雖是世家,也有兵,然而立足之地并不很好。說不得,還不如到昂州來。姜云近來留心,覺得若是將來有亂世,保不齊只有昂州才是最不會受涉及的地方。然而這些苦心卻是不好對人說的,唯恐父母長輩不理解。又怕顏肅之理解了,以為他是來撬墻角的。事實上,他挺看好這個姑父的,昂州被經(jīng)營得很好,大家又是姻親,何不過來相幫?

    既然這些話說不出口,就只當是一樁普通親事來辦。況且,阿婉讓他挺驚喜的,野一點沒關(guān)系,能做事也沒關(guān)系,常識差一點更好辦,大不了他親自教么。他就是在與阿婉做鄰居時,小姑娘向他請教些庶務的時候,對人家蘿莉開始滴口水的。說不得,姜云這貨,還有那么一點點養(yǎng)成的竊喜。既能養(yǎng)成,又保留了原本的脾氣,如何不喜呢?

    姜云就這么用一頓并不很嚴重的板子,打開了局面。

    阿婉知道之后,還哭了一場,催著山璞給他送傷藥。山璞繃著臉道:“他活該!”背著老子偷老子的meimei,還害她哭,打一頓算是輕的了。

    到底將傷藥送了過去。

    眼下只等京中反饋了。姜云心里明白的,家里要為他議婚,肯定會跟他說一聲的,一是顏神佑說的話語權(quán)的事兒,二也是這等大家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也會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哪怕阿婉不是世家女,只要他樂意了,家里人肯定不至于一口否決,也會問一問姜氏的意見的。

    他再打一打苦情牌,哪怕家中不許,他也是盡了力了的——大不了不結(jié)婚唄。他就瞧上這么個火辣辣的丫頭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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