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李尚以為趙郎中要他去一同治病,便解釋道:“沒錯,我確實是沈持的徒弟,不過我只學了八卦術數(shù)和功夫這一類的,關于醫(yī)術我?guī)煾竻s是一點都沒教過我?!?/br> 聽到這話趙郎中臉色頓時變了,“據(jù)我所知沈持只收過兩個徒弟,第一個是丞相家的公子,精通于醫(yī)毒之術,現(xiàn)就職于京城太醫(yī)院,第二個是平遠侯的世子,也是現(xiàn)在的定遠將軍……” 李尚落落大方,絲毫不介意自己身份被拆穿,“沒想到趙郎中消息這般靈通,連這事都知道?!?/br> 沈持這么個大名人收徒的事自然不算秘密,稍一打聽就都能知道,趙郎中經(jīng)常往返于鎮(zhèn)子和縣城的各大藥鋪買藥賣藥,聽的多了自然知道了。 沈持對兩個徒弟教授不同,就算不知道姓名也很好區(qū)分,比如眼前之人不通醫(yī)術,那就不可能是丞相家的公子,那剩下的一個…… 趙郎中腿一軟,險些給李尚跪下。 若是沈持倒還好,畢竟名聲大卻沒官位,他可以像看那些名人一樣瞻仰,不用擔心別的亂碼七糟的東西,但這是貨真價實將軍,殺人不眨眼的主兒,他不過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郎中,哪里受得起這刺激。 李尚在趙郎中跪倒之前扶住他站起來,“趙郎中,身份的事兒還得請您多幫忙隱瞞一下,我這有事情還沒辦完?!?/br> “哎,草民知道了,保證把這嘴皮子閉的嚴嚴實實的,連個縫都不給人撬的機會?!壁w郎中一邊說一邊又要跪,幸好李尚手快又給扶起來了。 ☆、第五十四章 趙郎中緩過了勁便告了聲退出去了。 村長一直在外面瞅著,見他出來趕忙迎上來,問:“你們說啥了,這白小子也是,咋就這么能惹事呢,懷了孩子還一天到晚不著消停。” “你少說兩句,小心哪天腦袋掉了都不知道為啥掉的!”趙郎吹胡子瞪眼的拉著人趕緊走,心里想提醒對方小心點,但又不能明說,只能借著脾氣硬來。 其實兩人平常關系不錯,經(jīng)常聚一起遛彎喝點小酒啥的,就是罵上兩句也不是事兒,但村長現(xiàn)在正為得罪白錦凡的事鬧心呢,當即也上了脾氣,叨咕道:“行行行,我不說了還不成嘛,也不知道那倆小子給你灌了什么迷魂藥,讓你這么聽話。” 趙郎中不耐煩的嚷嚷道:“你別管他們給我灌的什么藥,打今兒個起就是白錦凡鬧翻了天你也得把胳膊肘給我拐向白哥兒他們,還有,這方子你趕緊多抄幾份縣老爺送去,記得要講明白咱這是借了白哥兒和博恩的光,跟其他人半點關系沒有。” “成,這得罪人的事兒我都接了總行了吧?!贝彘L賭氣似的哼哼著,但卻是默認了對方話里的意思。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就回到了村口空房子,早上的藥已經(jīng)喂完了,方子便是按照沈持方子那個,趙郎中換好衣服例行進去檢查了一圈,在確定眾人真有轉好的跡象后便向大家說明這方子是接著白然和李尚的光從一位高人那得來的。 這救命的事不像其他,等方子傳開瘟疫終于退散的時候,白然和李尚就算不是真正開方子的,照樣也被人記住了幾分好,走到哪都是被人客客氣氣的當成貴賓對待。 瘟疫真正結束其實是在半個月以后,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生活便開始逐漸恢復正軌。 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春,瘟疫鬧騰了這么久,有些人家因為勞動力沒病沒耽誤澆地,苗子已經(jīng)基本長硬實了,而有些田地因為沒人伺候,新出的苗旱死了不少,明年注定要挨餓,可謂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白然如今顧不上別人,這么長時間下來他的肚子又長了一圈,連蹲下都有些費勁,所以他除了給李尚送飯之外幾乎不怎么出院子了。 就在他無所事事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他家門口,久違的叫罵聲伴隨著砸門的聲音一同傳入屋內(nèi)。 白然一聽便知道這是白老太太的聲音,看來瘟疫一過去,什么牛鬼蛇神都開始往外蹦跶了。 “你個小畜生,不懂孝不敬長,占我家的地坑我家的房子,老娘瞎了眼才把你養(yǎng)這么大,呸,白眼兒狼!”有當官的撐腰就是不一樣,白老太太罵的理直氣壯,終是又找回了以前耀武揚威的場子。 白然還有點佩服這人了,以前被他收拾的竟繞著他走,一轉眼現(xiàn)在卻理直氣壯的跑來他家砸門,這記吃不記打的勁,真以為白錦凡能給她撐的起腰不成? 他出了屋看了看日頭,發(fā)現(xiàn)此時剛過正午,李尚下地還沒回來,陳柱回家看他娘去了,整個院子僅有他一個。 “你個沒人要的賠錢貨,掃把星,克死你爹娘不夠還要害我寶貝孫子,出來,老娘跟你沒完!”白老太太再接再厲,那一嗓門喊出來可算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白然嗤笑一聲,算計了一會李尚過來的時間,走到黑毛的狗窩前,扶著腰慢慢解開了黑毛的鏈子,帶著它往門那去。 如今黑毛已有半人多高,因為常年拴著,性子也烈的狠,除了白然和李尚,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就連陳柱也不行。 白老太太有過一次砸門的經(jīng)歷,她也不知道這次白然會多久才開門,所以特地帶了水壺和馬札,坐在院門旁邊一邊罵一邊使勁的敲。 她沒想到這次和上次不同。 白然抄起扁擔,挑開門閂,門沒有擋頭外面的人一拍就開了,他在一松開手牽著鏈子的那只手。 白老太太正巧用力拍了下門,結果門就這么開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對上門里面的一張狗臉,那黑毛紅眼齜牙的樣子,嚇得她當即“哎呦”一聲直接仰倒地上,恐懼的似乎連動一下都困難了。 黑毛很聰明,知道這人不能真咬,于是一邊吠一邊將自己的腦袋湊到人家身上四處瞎嗅,卻很快被一股子尿sao味熏得退回到白然旁邊。 外面不止白老太太,還有李氏和一個官差裝扮的漢子,想來這兩人大膽的找回來就是因為有這么一位差爺壯膽。 只不過這位差爺一臉的不甘不愿,一看就是推托不開被強行拉過來的,即便剛剛白然拿狗嚇人也沒說一句,就是臉色有點發(fā)青,似乎恨不得趕緊帶著這倆娘們回去交差,省得在這丟人現(xiàn)眼。 白然一看這樣也就懂了,只要他不動手傷到人,其他事這位差爺也不會管的太多。 他倚著門淡淡的看著這幾人,裝作不知他們過來的目的,問:“怎么幾位今兒個有時間到我這串門?” 李氏想去攙扶白老太太,卻最終被那股子失禁留下的味給熏了回去,指著白然的鼻子叫罵道:“你別以為裝傻充愣這事就沒發(fā)生過,我們家錦凡可是官,大官!跟縣老爺說句話那是能打你板子的,你個窮頭老百姓誰給你的膽子敢搶我們家錦凡的功勞?你安得什么心啊你!” 白然摸了摸黑毛的腦袋,黑毛腦袋一抬,李氏頓時嚇得后退一步,然后看了看她旁邊的差爺,又挺胸抬頭的上前兩步,白老太太緩了一會也終于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離黑毛遠遠的。 這幾句話的功夫白然算是徹底明白過勁來,這兩人就是因為半月之前白錦凡過來找沈持被李尚踢出去這件事來的。 白然盯著他們冷笑,“那治療瘟疫的方子是我相公的師父留的,不管什么功勞和他白錦凡都沒半文錢關系,反倒是縣老爺信任他才派他來桃溪村查看狀況,他卻知情不報,欺上瞞下,這頓板子就算要打怕也要可他的屁|股先來。” 他和白錦凡再怎么樣也有血緣關系跟著,白錦凡只要聰明一點就不會把他捅到縣老爺那里丟他自己的人,所以他只能借這個機會把事情泄露一些給旁邊的差爺,就白錦凡那性格衙門里的人被他得罪完是遲早的事情,這事就是個把柄,算是罪狀,卻也可大可小。 果然,他話音一落那位差爺立馬眼睛轉了兩圈,問道:“真有此事?” “他胡扯,冤枉我二孫子!”白老太太不干了,她現(xiàn)在的好日子可就指望白錦凡呢,哪能讓人真出事,或許是白然大著肚子看起來威脅感驟降,等她徹底恢復力道便竄到前面,不過距離黑毛遠了點。 白然鎮(zhèn)定自若,一下下給黑毛順著毛,“要不咱就去找縣老爺把事情都擺出來說道說道,看看誰胡扯?!?/br> 白老太太其實心里也清楚這事不能捅上去,所以才帶著李氏過來的,“你個沒人要的賠錢貨小畜生,我呸!” “誰說我媳婦沒人要?!崩钌薪K于趕回來,鋤頭往地上一扔,將自家媳婦摟過來細細檢查一遍,確定沒受傷之后摸了摸黑毛的頭,“晚上給你弄rou骨頭?!?/br> 黑毛略嫌棄的把頭一甩,壓根就不想理他。 李尚也習慣了,回頭又看向白老太太二人,“趁我腦子摔出毛病,騙我的銀錢玉佩,你們老白家的人能好到哪去,反正是要去找縣太爺,正好我也寫張狀子,讓縣太爺幫我把銀錢和玉佩都討回來?!?/br> 白老太太正驚訝李尚居然不傻了的事實,但一聽到后面,立馬尖聲叫道:“那是聘禮,我的!”四十兩銀子加上值一百多兩的玉佩,讓她再吐出來那就等于要她的命啊。 “聘禮是給我媳婦的,不是給你們這些外人的,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準備,要不然咱們就衙門里見,滾!”李尚說道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將自己身為上位者的氣勢完全釋放出來。 那官差也是個老油條,看到此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個李尚不是個普通人,白錦凡不過一個典史,為了他陪著兩個惹人厭的娘們在把自己丟這,除非他真傻了,當即擺明立場,對李氏和白老太太說道:“差不多就趕緊走了,我還有事情要辦呢!”說著他便將人往車里趕。 李氏和白老太太也被李尚最后一個字震到了,她們對上好了的李尚那是真心虛,尤其李氏,嫁人騙聘禮的招可是她想的,借著力道灰溜溜的爬上馬車,不一會功夫趕的影子都沒了。 李尚扶著白然回屋,“怎么樣,沒事吧?” “我沒事兒,這回多虧了黑毛了,等會你就去程大爺那買些野味,回來我給煮熟了喂它?!卑兹粵]急著往回鎖黑毛,帶著一起進了屋,一邊順著毛一邊說犒勞黑毛的話。 黑毛似乎還真聽懂了,在白然的手上討好的舔了幾下,接著鉆到白然手底下一個勁蹭腦袋。 “行,等會我就去?!崩钌幸哺嗣诿拿?,“對了,這白家人又抽什么風?” 白然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上次把人踢出去的事兒,白錦凡心眼比針尖還小,自然不肯這么算了,但我和他關系在那擺著,他不敢往上捅,于是就讓白老太太和李氏給他出氣,趕巧前段日子有瘟疫攔著,她們不敢過來,所以一直拖著,直到現(xiàn)在瘟疫沒了才過來‘教訓教訓’我?!?/br> 李尚擰了把他的臉蛋,把人抱進懷里,“老白家的人就是在自作孽,白錦凡的注定做不了多久的官?!?/br> 白然笑了,“我知道,所以不著急,咱慢慢看戲就成了?!?/br> 兩人嘮著嗑,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還做過,然而他們都沒想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在不斷向他們靠近。 ☆、第五十五 白老太太和李氏等于又跌了個大跟頭,回到縣城的時候面對白錦凡自然有點抬不起頭來。 白錦凡將事情經(jīng)過聽了一遍,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但很快又被他掩蓋過去,“奶奶,娘,這事兒要怪也只能怪那白然不識好歹,等以后有機會咱在好好拾掇他,現(xiàn)在另有一件事急著要辦,還得奶奶您出面幫忙。” 白老太太立馬借坡下驢,將白然的事掀過去,問道:“啥事???” 白錦凡說道:“最近這幾天有位京城的大官要過來城里找什么東西,我聽說那大官歲數(shù)不大,還沒娶親,所以我想把四堂妹接過來,這萬一要是成了咱們家可就真的飛黃騰達了。” 白錦凡說的是白正風的小女兒,也就是白錦書的meimei,叫白錦霜,今年剛過十五。 這種好事白老太太不心動就怪了,“成,我這就往老大他們家走一趟?!闭f完轉身就往外走。 白錦凡笑的眼睛都快沒了,只要這事一成,哪怕白錦霜就是過去做個妾,他也能借力離開縣城,到時候弄個京官做做…… 他一個勁做著美夢,卻不知他一心期盼的大人物已經(jīng)先一步到達縣衙打完招呼便奔著桃溪村去了。 兜兜轉轉的,一切又回到了桃溪村那一畝三分地兒。 ****** 老白家的事情已經(jīng)絲毫不能影響白然的心情了,等他將黑毛拴好,李尚正準備出門買rou的時候,程永飛來了。 程永飛拎著半只狍子,一進院子就塞給李尚,“這是我今天剛打的,我給爹娘留了半只,這半只給二弟留的,他現(xiàn)在多吃點rou好。” “謝謝大哥夫了,小然在屋里呢,要不你進屋陪他坐會,我去把這東西拾掇出來?!崩钌心弥鴕ou進了廚房,用刀分割成小塊堆在不礙事的地方。 白然早就聽到院里的動靜,也慢慢的走出來將人迎進去,張口問道:“最近很少看到大哥和大哥夫,你們都在忙啥呢?” 程永飛緊皺著眉,嘆了口氣,“也沒忙啥,就是這幾天石頭跟犯了邪似的,不好好下地,老是跟著我往山里鉆?!?/br> 白然聽出程永飛話里隱藏的郁氣,勸道:“大哥他也是怕你太辛苦,心疼你?!?/br>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放心……”程永飛搖了搖頭,將話題代開,“不說他了,二弟,前天我去鎮(zhèn)上賣野味遇到周掌柜,他讓我告訴你說這兩天就過來下單子,讓咱先準備著?!?/br> 白然想了想,“成,不過瘟疫剛過,他們那些開食肆的還要過一段日子才能真正緩過來,所以這批貨咱不需要做太多?!?/br> 程永飛說道:“不止是醉仙樓,我買野味跑的地方多,另外幾家食肆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也在向我打聽,我覺得咱們可是試著干大一點,比如開間作坊。” 白然其實也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他現(xiàn)在大著肚子,干啥都不方便,所以不得不等到生完孩子再說,他摸著自己的肚子,沉吟片刻,說道:“大哥夫,這想法是好,可我現(xiàn)在身子不方便,怕沒有那么大精力。” 程永飛看著白然的肚子眼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些許羨慕,“有我和娘在呢,你只要動動腦出出主意就成,其他事情我們?nèi)プ?你當老板,我們給你做工?!?/br> 話說到這份上白然也沒拒絕的理由,能把計劃提前固然是好,但也不能讓王蘭和程永飛虧了,“不要說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咱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弄那些虛的,作坊開起來還跟咱接訂單一樣,按分成算,仍舊是娘占四成,你我各占三成?!?/br> 程永飛也實惠,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可這方子畢竟是你提出來的,我們也就是出出力氣,再拿那么多錢不合適?!?/br>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跟我還客氣啥,娘要給春子攢錢,你也要給你未來的兒子攢啊,這小子長大娶媳婦可要不少錢呢。”白然說道后來有點調侃的味道。 程永飛和王石正年輕,孩子早晚都得來,不論如何都得為自己的后代考慮考慮。 程永飛臉色微紅,低下頭沒吱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白然借這機會直接拍板,“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既然要做,咱就轟轟烈烈的做上一會,作坊的范圍和販賣的種類咱要弄大些,不止咸菜,還要弄些熟食糕點之類的,我相信花樣多了,那些食肆的老板看著新鮮,銀子便也跟著多了?!?/br> 程永飛聽不太懂,卻堅定了點了下頭,“你決定,我跟著你干?!?/br> 白然在紙上劃了一陣,做出一個粗略的策劃,“那明天咱先找?guī)讉€人過來,在倉庫附近起上一排爐灶,樣式就像是大哥夫你成親時我在后院搭的那個?!?/br> “我這就回去跟娘說下,爭取盡快把人找來?!闭胰烁苫畹氖逻€得王蘭去才成,程永飛說完便起身離開,跑回去找王蘭商量去了。 或許是因為找到事做了,白然的精神頭竟然以往要好上不少,聚精會神的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忙就是大半夜,后來還是李尚看不過去強行把人抱到床上并威脅不睡就做運動才算罷休。 王蘭是個行動派,翌日一大早便帶著三個村里的漢子過來搭灶,白然將昨夜整理出來的樣式拿出來給他們一一講解,直到他們確定聽明白了才開始干活。 大家正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一個少年從外面跑進來,繞著眾人看了一圈,撅著嘴問道:“你們誰是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