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向青在公司一呆就呆到了晚上十一點半，設(shè)計部五個設(shè)計師橫七豎八的趟倒了一大片，向青捧著一杯咖啡依然埋頭趕稿的時候，葉棠從她手里把杯子拿走了，“第六杯了吧？”

    向青抬頭看他的時候都已經(jīng)反應(yīng)不出任何表情，耷拉著眼皮說，“你怎么還沒走？”

    “你都沒走我怎么可能走？”葉棠給她逗笑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你先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過來。”

    向青捧著畫稿抵死不從，“不行不行，我至少得把這一系列畫完，就還有三張了，兩個小時的事。畫不完我怎么睡得著覺？你趕緊回去吧！”

    “向青，我怎么感覺你是老板，我是員工？”葉棠把她的畫稿拿起來，收進她的抽屜說，“不著急，你肯定畫得完。來，我送你回去，看你這眼睛都睜不開了，還畫什么圖?！?/br>
    “都回去吧！”葉棠在設(shè)計部里喊了一聲，驚得不少打瞌睡的人一骨碌爬起來，“所有人都先回去休息，兩天內(nèi)把夏裝系列交上來就行了，你們辛苦了?！?/br>
    向青慢吞吞地站起來，葉棠一把將她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起來給她披上，“外面很冷，你小心感冒?！?/br>
    她本來是真困，結(jié)果讓葉棠一句話給說清醒了，尤其是他信手給她披上外套，她有那么一秒鐘是整個人怔住的。離得這么近，她都能聞見他不知名味道的潤膚乳香味。

    一走出公司向青就給迎面的冷風(fēng)吹得骨頭都發(fā)寒，坐上葉棠的車，她伸手就把暖風(fēng)口對向自己。葉棠也知道她冷，把溫度打高了五度，突然想起來問說，“你餓不餓？”

    他不提還好，一提向青都覺得胃里冒酸水了。

    葉棠將車駛出車庫，左右張望，“這個點飯館都關(guān)門了，前面有個肯德基，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吧?！?/br>
    向青給車?yán)锏呐L(fēng)吹得昏昏沉沉，一點都不想下車去接受寒風(fēng)的洗禮，于是頭一回放棄了對葉棠獻殷勤的機會，小聲地說，“是漢堡能頂餓就行?！?/br>
    于是葉棠下車沒一會，就拎著袋子回來了，向青一聞這個味都覺著人生圓滿。

    她拆了個漢堡就狼吞虎咽起來，葉棠給她將熱牛奶的蓋子掀起來捧在手里，“最近這段時間是辛苦了點，不過好在公司正式運營起來就會步入正軌，到時候按部就班的來，你也能輕松些?！?/br>
    向青壓根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葉棠比她還要忙還要累，連著兩天他都是在公司睡的，她實在是看得不忍心——她還以為憑著他是國內(nèi)知名設(shè)計師，拉投資肯定是件簡單事，可以做個甩手掌柜不聞不問地埋頭畫設(shè)計。

    這個人，真是責(zé)任心比天還大。

    “你一會……不是還要回公司吧？”向青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是默認(rèn)，“你送完我回來都要一點了，還回公司干嘛？回去洗個澡睡一覺，好歹換件衣服吧。一套西裝都三天沒換了，是你葉棠的風(fēng)格嘛？”

    “也是……”他把牛奶交到向青手里，系上安全帶說，“我送完你就回去換衣服。對了，后天我要去外地一趟，有個設(shè)計師會過來入職?！?/br>
    向青捧著手里熱牛奶，意會他的意思，“嗯，我會帶著她上手的?！?/br>
    “向青，早前我從來沒料到，在我推翻過去的成績從頭開始的時候，成為我左右手的會是你?！比~棠忽而沒來由地感慨說，“不過好在有你，否則我都想不到人緣真的這么差，一個來幫我的人都沒有?！?/br>
    “現(xiàn)在知道不能裝逼了吧?！彼嫘χf，“不過請問總裁大人，我這兢兢業(yè)業(yè)給你cao持設(shè)計部，年前該發(fā)點獎金吧？”

    “不單有獎金，設(shè)計部還差個總監(jiān)?！?/br>
    葉棠的車開得四平八穩(wěn)，向青卻驚得差點把牛奶潑出來，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你在跟我說笑吧？我當(dāng)總監(jiān)，會拉低你整個設(shè)計部的水平的?！?/br>
    “很有自知之明，設(shè)計部里剛畢業(yè)的兩個應(yīng)屆生都比你基礎(chǔ)好?！彼D(zhuǎn)而又說，“可設(shè)計部是一個品牌靈魂的體現(xiàn)，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說服林春樺將公司交給我全權(quán)打理，就是希望這個品牌從經(jīng)營上能保持我的個人風(fēng)格，我很需要一個與我互相信任的設(shè)計總監(jiān)?！?/br>
    林春樺就是葉棠的投資商，雖說在國內(nèi)也投資了七八個比較知名的設(shè)計師，但都是做工作室的，這次給葉棠投資品牌，也是花了重金、下了血本，還是看中了葉棠的名聲。品牌這東西，投資大回報慢，服裝行業(yè)又競爭激烈，這錢砸下去，一不小心就能打水漂。

    葉棠是知道自己被寄予厚望，所以一個人殫精竭慮都要把公司扛起來。

    向青不知道該怎么接話，猶疑了半晌，問他，“如果我來當(dāng)你的設(shè)計部總監(jiān)，你會站在我背后幫我的是吧？”

    “當(dāng)然。”他不假思索，“我首先還是個設(shè)計師，做品牌的最終目的，還是將我的設(shè)計風(fēng)格推出去?！?/br>
    “葉棠，我跟你保證，我總有一天會做到讓你刮目相看?！毕蚯嗫聪虼巴獾囊咕皬澲浇钦f，“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十倍百倍的幫你達成效果?！?/br>
    葉棠轉(zhuǎn)個彎進了向青的小區(qū)，將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Ｔ诹讼蚯鄻窍?，他伸手關(guān)了車載音樂，車廂里頓時變得一片靜寂。

    他思索了很久，卻只說了一句話，“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所以什么都無法跟你承諾。但是向青，我很感激你，真心的感激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35

    令向青沒料到的是，新入職的設(shè)計師居然是左左姐。

    她一見向青就調(diào)侃著說，“從前我沒看出來……向青，你膽可真肥，連葉棠都敢覬覦？你可不要跟我這口是心非的，我都聽葉棠說了，你在原來的公司做得挺好的，都能獨立做定制了，結(jié)果他隨便兩句話一說，你就連忙辭職過來幫忙，還忙得廢寢忘食的，這可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吧？”

    向青知道她話里的意思，還是沒好意思承認(rèn)，“左左姐，說什么呢？你不是也過來了?！?/br>
    “哎……一言難盡?！弊笞蠼銍@氣著說，“自從離了fiona，我把能面試的服裝公司都面試了一輪，甚至還去外地找了兩個公司，可都不盡人意。在fiona呆長了，一點也不適應(yīng)國內(nèi)公司的制度。一把年紀(jì)又當(dāng)起了無業(yè)游民，要不是葉棠過來找我，我真是不知道這路怎么走?！?/br>
    向青一時無從安慰她，雖說從fiona辭職以后，她很少再和蔚云聯(lián)系，但不論怎么說，她跟蔚云這層朋友關(guān)系沒斷絕，在左左姐這，她還是很尷尬。

    索性左左姐沒跟她計較這些小事，一聽公司年前要把春夏的設(shè)計全趕出來，匆匆忙忙就投入到了工作里，向青把公司訂的午餐盒飯放到她桌上，苦笑著說，“不好意思啊左左姐，你一過來上班就要接手這么繁重的工作，而且我都沒時間請你吃頓飯……”

    “吃飯都是小事，葉棠的第一波新款能不能順利上市比較重要，是吧，向總監(jiān)？”左左畫著圖答她的話，一臉的笑容，“放心，你左左姐做事靠譜，這段時間我就是不睡覺也給葉棠把這設(shè)計趕出來。雖然我是離了fiona沒再找到工作，不過我的設(shè)計可沒擱下，這半年我積攢了不少想法，只要跟葉棠的理念結(jié)合一下，我有信心你們會滿意?！?/br>
    向青滿心都是感激。

    臨到下午三點，她把手里一個系列的圖稿都整理完畢，想起來給葉棠打了個電話。

    他在臨市的針織廠談生意，針織的流水線廠里還沒配，加上春夏款針織的款型很少，葉棠是預(yù)備過完年再考慮這件事——至于春款系列里的針織款型，他準(zhǔn)備找大廠外包成品，回來貼個牌。

    臨走前說是說晚上就能回來，也不知道事情處理的怎么樣，是不是在回來的路上，她放不下心。

    電話接通時，葉棠都沒等她說一句話就首先問道，“向青？我在高鐵上，還有一小時就能到站，設(shè)計部是不是把夏天第二波的系列做完了？是的話，你帶著稿子過來火車站接我，我們直接去廠里，把設(shè)計盡快跟常峻定一定?！?/br>
    “嗯……也好，我這就出發(fā)去車站?！?/br>
    向青剛要掛電話，葉棠又說，“我的車鑰匙放在左手第一個抽屜，你幫我把車開過來吧，省得我去完廠里還要回公司拿車?！?/br>
    “唔，沒問題?！?/br>
    向青把設(shè)計部的事情跟左左交代了一下，拿了鑰匙就匆匆往火車站趕，去火車站最近的那條路封路施工在，原本寬敞的道路變成了一去一來的兩條道，兩百米的距離得走至少半小時。

    果不其然，到達車站的時候葉棠已經(jīng)在路口站了近半小時。

    向青一停車就沖他喊，“趕緊上來，這里不讓停車！”

    葉棠上車的時候瞥了瞥她，系著安全帶不著意地說，“不著急，注意安全。”

    向青知道他一向在意交通問題，也尤其地小心翼翼起來，不超車不搶道的，這一段路況本來就復(fù)雜，出租車時不時就往她前面一湊——她簡直心浮氣躁地沒法說。

    葉棠信手就把車載音樂換了個文件夾，嗯……從古典交響樂變成了二胡獨奏。

    在紅燈前停下的時候，她把包里的厚厚一疊設(shè)計稿拿給他看，“廣云和悠悠習(xí)慣在軟件上畫圖你是知道的，我臨過來的時候把她們的圖都打印出來了，花了點時間?！?/br>
    “嗯。”葉棠應(yīng)了一聲，直接翻閱起了畫稿。

    她偏著頭看他，見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稿子上良久，正想問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不滿意，他淡淡說了一句，“綠燈了?！?/br>
    后面的車都接二連三按起了喇叭，她趕緊就換擋先走。

    從火車站到廠的路程可以說是從城市的最南端往最北端走，又好巧不巧正趕上高峰期，剛到市中心的時候天都黑了。

    葉棠把畫稿整理起來裝在了自己公文包里，不忘打個電話給常峻讓他留在廠里等著，這一路就是再堵，他也照樣氣定神閑。靠在座位上聽著古典樂，時不時偏頭欣賞夜晚的霓虹夜景，看起來一點不著急上火。

    向青郁郁地想，以后就是再想獻殷勤，司機這活都不能干。

    工業(yè)園里的路自然很順暢，向青把車開進廠的時候轉(zhuǎn)頭一看，葉棠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她把車停在車間前頭，有點不忍心把他喊起來。

    他是真太累了。

    這些天恐怕加在一塊都沒睡滿八小時，除了公司上上下下要籌劃的瑣碎事，還有一堆的設(shè)計圖要畫……向青唉聲嘆氣地看著他，滿眼的心疼。

    這么說起來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睡顏。

    她有時候不禁想，葉棠看起來不近人情，其實活得比誰都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fiona是這樣，在棠依然是這樣，除了一個看似風(fēng)光的知名設(shè)計師頭銜，他一無所有，而他卻要比任何人都還要更勤勉，來承擔(dān)起襯得上他名聲的責(zé)任——單是看著他這樣活著，她都替他累。

    向青沒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輕手輕腳地湊過去，偷偷親了下他的臉頰……

    葉棠緩緩睜了眼。

    “……”向青慌忙與他拉開距離，佯裝著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你醒啦？我正要叫你來著。”

    葉棠大概是剛從熟睡中醒過來，眼神還略略有點放空，不發(fā)一言地直坐起來，信手把領(lǐng)帶一扯，解了自己襯衣最上面的一?？圩?。向青正把車鑰匙拔下來，車載音樂戛然而止，密閉的車廂里就聽見他的呼吸聲交織在耳畔。

    在四周圍一片黑暗的環(huán)境里，她緊張地一顆心都在顫。

    索性葉棠似乎是沒發(fā)現(xiàn)自己在熟睡的時候讓人輕薄了，一門心思就惦記著設(shè)計圖的事。

    常峻早前還叫苦不迭，近兩天已經(jīng)習(xí)慣葉棠這個節(jié)奏了，來圖就打版，效率值得向青豎個大拇指，“老板和老板娘都親自來監(jiān)工，我可不敢偷懶。”

    他說完還笑嘻嘻給向青打了個眼色，向青沒理他，葉棠也當(dāng)沒聽見一樣的不予回應(yīng)。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車間里的工人還在加班加點，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已經(jīng)持續(xù)一段時間了。常峻年紀(jì)輕輕當(dāng)然扛得住，廠里還有個打板師傅已經(jīng)年近五十，還有點高血壓，連續(xù)累了這么些天，整個人都憔悴不少。

    他是葉棠重金挖回來的，說起來還是趙師傅的老朋友，手藝自然不用說，葉棠對他也客氣非常，“張叔，您回去歇著吧，今晚我過來幫忙，您回去睡個好覺?！?/br>
    張叔忙擺手，“你去幫你公司的事，沒有大老板過來做打版活的，不怪老趙說你這小伙子缺心眼，做老板，能什么事都自己上手？走走走，不用你盯著，我保管給你把活干好?！?/br>
    “張叔，我可是鐵了心過來要幫忙的，您就是不樂意回去歇著，也不能趕我走吧？”葉棠說話間就做到了電腦跟前，招呼著常峻把沒做完的設(shè)計圖都拿來，看這樣子，是預(yù)備要通宵開夜車的節(jié)奏了。

    “葉哥，你留下來我是沒意見，不能讓向青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去吧？”常峻也知道葉棠最近辛苦，一心想打發(fā)著他走，“你還是跟向青先回去吧，這些稿子我盡快給你做出來就是了。”

    葉棠都還沒說什么，向青就堅決表示，“我不回去！我也留下來！你們要是實在嫌棄我打版水平不行，我可以去車間做縫紉，要不……我可以在這畫圖！”

    她這么一有志之士，絕不能拖革命的后腿！

    葉棠蹙起了眉，“那怎么行……”

    “得了，一個個的這干嘛呢！都走，都走，老頭子我也走！”張叔套上了他的羽絨服，端起了茶杯說，“小常，你也走。也都不早了，今晚就到這，都回去歇著，這么大批量的活，不差這幾小時趕工?！?/br>
    張師傅說的話葉棠自然是遵從的，于是向青高高興興地去倒車了。

    “哎，葉哥……不是我說你這人，怎么反射弧這么長?！笨聪蚯嘁宦沸∨茉阶咴竭h(yuǎn)，他才慢悠悠地湊到葉棠跟前說，“向青喜歡你，你看不出來？”

    葉棠沒說話。

    常峻當(dāng)他這是默認(rèn)，又添了一句，“剛剛你兩在車上的時候，我看見她親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神·助攻。

    ☆、chapter.36

    今年的冬天很暖和，非但沒下雪，連羽絨服都還讓向青收在衣柜最上面。

    照舊是大年三十，她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時，感覺到到了窗外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被褥上，她把雙腳塞進那雙海綿寶寶的大拖鞋里伸著懶腰走出臥室——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fā)一抬頭，見葉棠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正捧著一杯茶姿態(tài)閑適。

    “?。?！”

    向青給嚇得一秒鐘回了臥室，換了套衣服又把頭發(fā)扎成了一個馬尾才又慢吞吞地走出去，用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表情對著葉棠笑呵呵地問，“你要過來怎么都不打聲招呼？”

    “又不是外人，打什么招呼?！毕蚰赴压P擺上茶幾，嫌棄地對向青說，“你看看你，這都要睡到快十一點了，像話不像話！小葉當(dāng)老板的，清早九點就過來了，還幫著我洗菜淘米的……小葉，這有糖果點心的，你自己拿！我去把菜炒了，等她爸買鹵菜回來就開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