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葉棠急忙轉(zhuǎn)方向盤同時踩剎車！

    向青都沒回過神，車子“砰”一下就撞上了人行道的路燈上！

    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只是小事，大概是保險杠撞了下，沒有大礙，索性是系了安全帶，氣囊也都打開了。

    她是略略后怕，對著葉棠問，“現(xiàn)在是不是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可是沒預料到，葉棠整個臉色都不對。

    他的右腳還踩在剎車上，額上都是冷汗，一雙手死死地握著方向盤，眼神里都是驚懼。

    向青給他嚇著了，忙拉起了手剎車，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說，“葉棠？你沒事吧？”

    然而他不應聲，僵直地坐著，雙肩竟還微微發(fā)著抖。

    “葉棠？你怎么了？已經(jīng)沒事了，你沒撞到頭吧？”

    她突然想起來，葉棠的父母是車禍去世的，那年他十四歲，親眼目睹了那輛車是如何跟迎面而來的卡車撞到了一起！

    “葉棠！醒醒！你看看我，我們沒事，只是個小意外而已，不要去想以前的事！”

    她一時之間慌了神，頭一個念頭就是去拉他的褲管，想把他踩著剎車的那只腳挪下來，又拿十指去一個個掰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

    葉棠的手是冰涼的，指節(jié)發(fā)白地扣著方向盤，任憑她怎么使勁都不松手。

    向青有些無措，向著四周看看，可這個工業(yè)園里車輛很少，更沒有來往的行人。

    “啪”——

    她抬頭打了葉棠一巴掌，打得很重，手心發(fā)麻。

    他像是稍稍緩過神來，茫然地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她伸出雙手湊過去將他攬在懷里，輕拍著他的背部，低著聲音在他耳畔安慰著，“葉棠……你還好吧？”

    他的手緊抓著她的衣角，呼吸的頻率依然是急促的，如同從噩夢里驚醒一般地驚慌失措。

    向青的手指拂過他的發(fā)，遲疑著低下頭，見他迎面抬起的目光里閃著如瀕死野獸一般的黯淡神色。

    這眼神扯得她心里發(fā)疼，于是她只能將他抱得更緊一些，希望他能感受到即便微不足道的些許安慰，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雙手將她的脊背緊扣，抱得她幾近窒息。

    她不禁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必擔心。

    將葉棠送入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給他做了檢查，結果是很令人放心的。

    可讓她安不下心的，是葉棠自車禍以來再沒與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醫(yī)生替他檢查時循例問他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頭暈惡心，他也僅以點頭和搖頭表示。

    她偷偷把醫(yī)生拉到走廊里問，“醫(yī)生，他小時候出過車禍，這次撞車的時候他的情緒很不對，到現(xiàn)在也不愿意說話，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后遺癥？”

    醫(yī)生對此予以解釋說，“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帶他去找心理醫(yī)生做個檢查，童年時候的陰影很大程度上會對人的性格造成影響。既然現(xiàn)在車禍依然會對他的情緒造成刺激，就表示他可能尚未從童年的陰影中走出來，需要精神方面的檢查和治療?！?/br>
    向青點頭，糾結地絞著雙手，視線看向門診里正坐在床上扣著衣袖的葉棠，他仿佛已經(jīng)緩過過來，眼中透著一股疲憊。

    他下床走出來的時候，她自然地上前去扶他，他也沒有抗拒，只是將目光掃過她的臉龐說了句，“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去。”她攙著他的手臂領著他走出走廊，“你的車暫時讓交警拖走了。”

    “嗯……”

    葉棠蒼白著臉，走出醫(yī)院的一路都沒再說什么。

    向青攔了輛主租車，扶著他上去時還很鄭重地問了一句，“可以坐車的吧？”

    葉棠點頭，“不要把我的情況想得太嚴重，我只是……那會稍微有點懵住而已。司機，到融僑觀邸，走萬春路，比較不堵車?！?/br>
    他的手還給向青暖在手里，也沒有要抽回的意思，只是將視線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兩個人在車廂里保持著各自不打擾的沉默，唯獨一雙手是握在一起的。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向青看了下來電人：言澈。

    她接起電話時一句話都還沒說，那頭又開始了慣性的撒嬌，“我在醫(yī)院快要餓死了，你居然還不來……”

    “今天去不了，葉棠剛剛送我回來的時候出車禍了，我得照顧他?！彼龎旱土寺曇?，余光瞥向沒有任何表情的葉棠，“回頭你從醫(yī)院里出來了我再去看你吧?！?/br>
    言澈一驚，“?。寇嚨?？那你沒事吧？葉棠怎么樣？”

    向青應了一聲，“我們兩都沒事，現(xiàn)在我送他回去，你自己照顧自己吧?！?/br>
    “他沒事你還照顧他？我這吊水吊的都要死了你都不來看我！我不管，你趕緊過來，葉棠那么大個人會自己搞定自己的?！?/br>
    向青頓時覺得言澈簡直無理取鬧，“你發(fā)個燒而已，人都在醫(yī)院呆著了，還能怎么樣？你一點小感冒和車禍比你覺著誰重要點？”

    她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順帶還把手機換成了靜音模式，以免言澈狂轟亂炸。

    葉棠不發(fā)一言地坐著，那只手依然沒有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20

    向青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了鞋柜上陳列著的一排照片。

    稍微泛舊的些是葉棠父母的合照，還有一張是抱著尚是嬰兒時的他拍下的全家福，比較令她驚訝的是，他甚至把吳之歆的照片也擺在了上頭，就挨著那張全家福，眈眼就能看見。

    她忽而覺得，他每天回來首先看到的就是這些照片，仿佛是迎接他歸家的親人，盡管這是個空蕩得只有他一人居住的房子，也好歹能算一份慰藉。

    葉棠招呼她坐到沙發(fā)上說，“我去給你倒茶?！?/br>
    向青打量起這裝修的相當簡約的房子，大約也就百平米左右，地磚鋪的白色大理石，墻壁刷得是柔和的米白色，看起來倒也溫馨。

    “今天麻煩你了?！?/br>
    葉棠將一杯熱茶放在了茶幾上，坐到她的對面問，“是不是讓你驚著了？”

    “還好，之前在醫(yī)院的時候我咨詢過醫(yī)生，他的意思是……你還是需要去找心理醫(yī)生談一談，我知道你父母出事的時候，你在車里也困了半小時，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過世的。”見葉棠神色沒什么改變，向青才敢繼續(xù)說下去，“我光是想一想都覺得不能承受，何況你當時才十四歲，留下過什么心理陰影也是難免的?！?/br>
    葉棠陷入了習慣性的沉默。

    “這件事是第一次發(fā)生嗎？”向青問，“之前你出過事故嗎？”

    “出過?！彼患与[瞞，“兩年前，左轉(zhuǎn)彎的時候跟一輛直行的貨車擦上了，索性速度都慢，所以沒什么事……那時候，是老師趕到現(xiàn)場把我從車里拽出來的?！?/br>
    向青心一沉，“這么說，交通事故就是你的刺激源？”

    他點頭。

    “如果找心理醫(yī)生的話，應該可以逐漸克服吧……”她話雖然這么說，但這種事她從來只在電視里看到過，現(xiàn)實里從來沒碰上。

    葉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以他的個性，處理自己的事應該更加有分寸，但這么個心里障礙，從他年少時到現(xiàn)在已有將近十四年，他都沒有能克服。

    難度可想而知。

    “這只是小事，我難得碰上一次事故?！?/br>
    言下之意，他是不預備去看心理醫(yī)生的。

    “可這到底是個問題，后半生的路還長，怎么可以不去面對？”向青試探性地問，“如果你一個人害怕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還有，我保證守口如瓶，誰都不告訴，言澈都不說！”

    葉棠抬眸看她，有意無意地唇角一抹笑，“不用這樣，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公司早期的員工都知道，言澈自然也不例外。話說回來，你撇下他一個人在醫(yī)院，不怕他跟你鬧？”

    向青這才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未接電話68個，他可能已經(jīng)在醫(yī)院暴走了?！?/br>
    反應過來他這是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她又忙說，“去看心理醫(yī)生的事就這么說定了，我會去幫你聯(lián)系下有沒有靠譜的醫(yī)生，反正你得跟我去。”

    葉棠無奈，“不用麻煩，我有認識的醫(yī)生，你要是堅持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向青立刻來了精神，“什么時候？當然要一起，總不能讓你一個人?！?/br>
    “過兩天吧，我先把車修好，保險公司還有一堆事要處理。”

    她安下心來，問說，“那你現(xiàn)在沒什么不舒服了吧？”

    “沒事?！比~棠的視線落在她的手機上，“言澈還在找你，你去醫(yī)院看看他吧？”

    向青把手機索性扔到了包里，“不管他，放他自生自滅唄。擱公司里他還是你對頭呢，你不用cao心他的死活?！?/br>
    葉棠說，“他很記仇的，你得罪他一次，他能念叨你大半年?！?/br>
    她耳尖，很快抓住重點，“怎么覺得你跟他似乎關系不錯？”

    “是還好?！彼痪湓拵н^說，“他剛進fiona的時候，我也只是在老師的安排下做普通的設計師而已，我們曾經(jīng)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合作?！?/br>
    她突然感到言澈和葉棠的關系有些微妙，“這么說，你們從前是朋友？”

    “我和他聯(lián)手做過fiona兩年前的十六個系列，那時候fiona品牌正在面臨國內(nèi)市場的轉(zhuǎn)型，老師決定放棄中低端市場，進軍高端女裝領域。當時所有設計都要走老師的輕熟優(yōu)雅路線，不少設計師太有自己的風格模仿不來，只有言澈比較會變通?！?/br>
    “實話說，fiona前兩年的銷售不是很樂觀，言澈就是在那個時候嶄露頭角，博得了老師的信任。他曾經(jīng)在國內(nèi)大小的服裝公司實習，掌握著市場動態(tài)，知道什么樣的款式會博得消費者的喜愛?！比~棠提起這件事，言語中流露對言澈的肯定，“老師只是個設計師，她對營銷這一塊掌握的很少。那段時間，我主設計，言澈則在我的設計上加以改良以適應市場，fiona一步步吞下了國內(nèi)高端女裝的占有率，不輸國外一線品牌?！?/br>
    葉棠末了說，“首席這個位置，該是言澈來坐，我只是憑借了老師的裙帶關系而已。我對他沒有敵意，之前你說，我和言澈咬得緊緊的……其實沒有這回事，但我知道言澈的性格，他不會把我當朋友看，我清楚這一點?！?/br>
    “他是喜歡吃獨食的人，恨不能把自己的東西都帶進窩里小心翼翼地不讓其他人靠近，目標清晰，步步為營。”葉棠直視著向青說，“這樣的人，不適合與任何人做朋友?！?/br>
    向青讓他說得有點接不上話，心虛地捧著茶杯坐在沙發(fā)上不吱聲。

    這還叫沒有敵意？

    她郁郁地想，以后這兩祖宗不知道得互掐到什么時候，要是給言澈知道她對葉棠心存不軌怎么得了？

    看她神色尷尬不言不語地，葉棠只好說，“餓不餓？做點東西吃吧？”

    向青提起吃飯就精神奕奕，“你冰箱里有什么？我給你來個西班牙風情炒飯？西紅柿、青椒、茄子、洋蔥擱一塊炒一炒可香了，我才學會的?！?/br>
    “就……蛋炒飯吧?！比~棠面色淡定地說，“我冰箱里只有rou類，沒有蔬菜，放在急凍室需要化凍，太麻煩?！?/br>
    向青一臉囧狀，“你干嘛不買蔬菜？”

    “不愛吃?！?/br>
    葉棠起身走到冰箱跟前打開門一看說，“還有午餐rou罐頭，可以放在一塊炒一炒?！?/br>
    她抓狂，“怎么會有人不愛吃蔬菜！”

    他答得理所應當，“蔬菜怎么能吃得飽？”

    從葉棠的小區(qū)出來時已是下午兩點，向青摸了摸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感慨，要是能把這貨娶回來，她的生活質(zhì)量想必會得到顯著提高。

    尤其是她手里現(xiàn)在還拎著從葉棠的泡菜壇子里搜刮回來的一盒蘿卜皮，這玩意不僅她愛吃，她爸也喜歡，回去還可以借花獻佛孝敬孝敬老人。

    走到路口又掏出手機來看了看，129個未接電話。

    哎，她實在沒轍了，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去言澈的醫(yī)院。

    到醫(yī)院的時候言澈又不肯接她電話了，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從門診找到了住院部，又從十三層的雙人間一間一間找到了二十四層的單人間，可把這祖宗給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