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不搭他們的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擦口紅，對自己引起的爭論充耳不聞。

    沒一會，葉棠就領(lǐng)著sue過來了。

    蔚云說，“sue是負責設(shè)計部人事的，葉棠只要一句話，她就能立刻把你從職工名單上抹去。”

    向青一陣膽寒。

    其實向青比較不能理解是，時尚原本就是個很虛的東西，要如何制定一套標準，什么是合格，什么是不合格？

    所以言澈跟她說過，“內(nèi)部評鑒這個東西只是做做樣子而已，設(shè)計部里臥虎藏龍的，全是一線水準。形式主義的事情你懂得，不要太放在心上?！?/br>
    葉棠在每件設(shè)計前的停留時間都很短，略略地看一眼款式就走，sue跟在后面不言不語的，向青伸頭看了一眼，她手里拿著的小本子里上有每個人的姓名——葉棠沒發(fā)話，她就打一個勾，意為通過。

    很快地，葉棠停在了何菲的設(shè)計面前。

    蔚云小聲跟她說，“葉棠要是看不出這件設(shè)計是抄的，那可真對不起他首席的名頭?！?/br>
    何菲還是那般沉心靜氣的模樣，微微勾著她櫻紅的唇，像是十拿九穩(wěn)的表情。向青怎么看都有點不對，她連一點點心虛都沒有，似乎拿準了葉棠不會把她怎么樣。

    難不成這兩個人私下里有什么？

    何菲是設(shè)計部里的頭號美女，膚白腰細，品味也不錯，一天換一個風格的衣服是必須的。據(jù)說公司里不少人對她有意思，營銷部的總監(jiān)還給她送過連續(xù)一星期的玫瑰，可惜沒能獲得美人青睞。

    而八卦的版本基本是：何菲對葉棠有那么點想法，有事沒事就往葉棠面前溜達。

    看這情況，不會是何菲把葉棠拿下了吧？

    然而葉棠只是對著何菲的皮革連衣裙掠過一眼，便轉(zhuǎn)頭跟sue說，“不通過。”

    不通過，即意味著即刻從公司除名。

    設(shè)計部里的人此刻表情都很微妙，米蒂幸災(zāi)樂禍地跟左左交換了一下眼神，蔚云則稍帶錯愕地感慨，“她又不是設(shè)計不出來，干嘛還抄？何必呢？”

    何菲眉頭緊擰著，臉色很不好看，她攔在葉棠面前，咬著下唇欲言又止著說，“葉棠……你不要忘記了，那件事是我親眼見到的。要是我現(xiàn)在戳到吳之歆那頭去，會打亂你全盤計劃吧？”

    她說話聲音不大，設(shè)計部的人卻都聽到了。

    葉棠面無表情地從她面前走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何菲仿佛被激怒了，一把將人臺模特打翻在地，“砰”的一聲，就摔在葉棠腳下。

    “葉棠！”

    她恨恨地指著他，輕慢地挑著眉，“你以為你把我開出fiona就能瞞天過海了？你跟林春樺達成交易，在你3月的米蘭周結(jié)束時投奔她的工作室，你要借著fiona的資源和平臺為自己打響名號，棄你的老師于不管不顧！”

    葉棠淡然處之地看著她。

    何菲玩味地欣賞著她的法式指甲，“怎么，你還有什么話說？你不仁我不義！沒有吳之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你這樣忘恩負義的人，我才不屑與你一起工作！”

    設(shè)計部里一片靜寂。

    林春樺拉攏葉棠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但葉棠曾在雜志公開表示，沒有恩師的提攜就不會有他今天的成就。fiona是老師一生心血，現(xiàn)在老師雙手已毀不能畫圖，他自然是要為fiona撐起一片天地的。

    但世人皆知一句話：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葉棠真要走，其實無可厚非，但現(xiàn)在的fiona可說是他一手掌權(quán)維系各環(huán)節(jié)運作——他要是這么一走，fiona頓時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sue的神色有了微微的改變，她走上前一步對何菲說，“何小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設(shè)計部的人，請你盡快收拾東西離職?！?/br>
    葉棠對她一番指責沒有任何表示，既不辯駁，更不承認。他曖昧不清的態(tài)度，在設(shè)計部眾人看來，無疑是一種默認，坐實了何菲對他的控訴。

    向青也不禁唏噓，她是曾經(jīng)無意中親耳聽聞過葉棠與老師打電話的態(tài)度，暗中也揣測兩師徒是否不合，沒想居然是真的。

    她聽見了米蒂在低聲跟左左說，“要是葉棠真去林春樺的工作室發(fā)展？你看他會不會把我們也帶去？林春樺的工作室專做高級定制，收入不菲不說，還能跟國外的知名設(shè)計師合作呢……”

    sue轉(zhuǎn)頭掃了米蒂一眼，米蒂立刻噤聲，但話肯定是已經(jīng)讓sue聽去了。

    言澈說過，sue原本是吳之歆聘請回來與葉棠斗兇的美女蛇，奈何連連在葉棠跟前敗陣，如今倒成了吳之歆膝下的小綿羊。

    何菲這件事，sue是肯定要原原本本跟吳之歆坦言的。

    評鑒還在繼續(xù)。

    葉棠走到了蔚云的作品面前，簡潔不乏設(shè)計感小黑裙，斜裁的技藝將裙擺的順滑與線條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蔚云緊張地握緊了向青的手，手里里全是冷汗。

    葉棠兩個字帶過，“通過?！?/br>
    向青有一種自己的手要讓蔚云握斷了的感覺！

    要不是此刻葉棠還在，她簡直懷疑蔚云可以高興地在設(shè)計部的地上來回打滾，蔚云歡喜地拉著她的手上下?lián)u個不停，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sue點頭，很快說，“蔚云，即刻起你晉為正式設(shè)計師。”

    蔚云的表情已經(jīng)快哭出來了，向青也是——葉棠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設(shè)計上，流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色。

    “誰的設(shè)計？”他問。

    sue微笑，“向青?！?/br>
    仿佛是意料之中，葉棠點頭，“設(shè)計不錯?！?/br>
    向青懸在心里的一塊石頭落地，這個款式是她權(quán)衡了一段時間才敲定的。復(fù)古印花的收腰大擺裙，裙擺做成不規(guī)則的前短后長，平心說，這個設(shè)計說不上出眾，但絕對是經(jīng)典款，工藝也簡單。

    她對自己的裙子還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葉棠不留情面地說，“不通過，看在設(shè)計尚可，降職成助理?！?/br>
    向青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為什么？”她想都不想都脫口而出地問，“既然設(shè)計過關(guān)，為什么不通過？”

    葉棠轉(zhuǎn)過身來，話里夾帶著一絲嘲諷，“你管這個叫衣服？”

    向青頓時語塞，她不顧蔚云的阻攔奪上前質(zhì)問葉棠，“這件連衣裙是我花了將近一星期的時間趕工做出來的，怎么就不是衣服了？你倒是把瑕疵指給我看看？”

    葉棠的唇間溢出一聲輕蔑地笑，“你這么喜歡這件連衣裙，穿上試試？”

    向青心有不甘，當下就從人臺模特上把衣服扒下來，拿著裙子去設(shè)計部的縫紉間鎖緊門換衣服！料子順滑，是她找言澈要來的高檔貨，立體剪裁是她忙活了好些天一次又一次嘗試才成功的，怎么就這么入不了葉棠的眼了？

    可剛一試上身，向青整個懵了。

    胸圍非常不合適，太大，由于是低胸，稍稍前傾就能將里面的風光一覽無遺。腰圍又太細，她硬是大憋氣才把自己塞進裙子里，即便她的尺寸是根據(jù)人臺模特來做的，也非常不合理。

    裙擺就更不用說了，前頭短的太短，后頭長的太長，根本沒有任何版型不說，拖拖拉拉的，跟服裝市場里打折處理的舊貨似得。

    她的剪裁有問題，很嚴重的問題。

    向青看著鏡子，覺著這件衣服簡蠢爆了……

    虧她還洋洋自得，葉棠眈眼就知道她的衣服版型不合適。

    磨磨蹭蹭在縫紉間里呆了近半小時，向青才敢抱著自己的連衣裙出來，葉棠是早就走了，設(shè)計部的人有條不紊地已經(jīng)開始工作。

    蔚云過來安慰她說，“沒事，評鑒會每個季末都有，下次你肯定能再轉(zhuǎn)正?！?/br>
    向青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言澈知道了這件事，郁郁不滿地拉著向青要去跟葉棠理論，讓她一把攔下，“衣服不好就是不好，沒其他借口。”

    言澈不服，“你是設(shè)計師，設(shè)計才是你的本職工作，他有必要這么較真？”

    向青說不上來什么滋味，只是失望，“我自己多少斤兩自己清楚，沒必要再去丟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7

    一夜細雨過去，天又冷了些，向青這才體會到，秋更深了。

    窗外是高樓林立，陰郁沉悶的天際將整個城市都壓在一股寒冬即將到來的嚴悶環(huán)境中。

    向青含著珠釘抬起頭來，頸上套著的皮尺垂在胸前，對左左姐的叮囑謹記在心，“這里，腰側(cè)的縫合要留點空余，隨時要修尺寸的?！?/br>
    她點頭，繼續(xù)埋頭工作。

    從前整天閑著無事可做，現(xiàn)在卻忙得只能空閑啃啃面包，她是深刻體會到蔚云的辛苦了。助理的工作瑣碎，做起來總是沒完沒了，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更不要說抽空畫圖了。

    好在也虧得如此，她在除畫圖外的其他方面進步不小，設(shè)計部的同事們也都一個兩個對她寄予了肯定。

    日子有一天沒一天的過，她其實也很自得其樂。

    周末，她給趙由一通電話拉出來逛街了。

    趙由是她大學(xué)同學(xué)，和她一樣是本地人，班里其他玩得好的姐妹一畢業(yè)就各奔東西，只有她和趙由時不時還出來碰個面聯(lián)絡(luò)下感情。

    趙由是個標準的白富美，上學(xué)的時候經(jīng)常有人議論她，說不知道是不是做外圍的，名包名鞋成天的換。向青看不慣那些人背后這么沒來由譏諷趙由，又孤立她，索性湊上去跟趙由做了好姐妹。

    后來才知道她父親生意做得大，給學(xué)校捐了不少錢，沾她的光，向青四年里沒少好吃好喝，過得那叫舒心愜意。

    “你真就在fiona呆下來了？服裝設(shè)計雖然說著是蠻好玩的，但你的人生理想不是做藝術(shù)嘛？”趙由在各個專柜里閑逛，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向青說話，“我還以為你只是進去實習玩一玩，結(jié)果你居然這么認真。”

    向青拿著各種款式的大衣和連衣裙在鏡子前比對，“你不懂，服裝設(shè)計絕對是一門藝術(shù)。就拿這款大衣說吧，從設(shè)計到裁剪再到做工都是一流，背后的面料是一刀裁下來的，靠著面料的重量形成的腰線。走線工整、羊毛手感絕佳，絕對是高檔貨?！?/br>
    站在她們面前的導(dǎo)購員用一種啞然的表情看著向青。

    趙由一怔，拿著向青手里那件大衣套了套，“是還不錯，買了?！?/br>
    向青哭笑不得，“這就買了？四位數(shù)呢！”

    “不是你把這大衣夸得天花亂墜嘛，這么好的衣服才四位數(shù)，撿便宜了?！?/br>
    導(dǎo)購把大衣疊在包裝袋里，領(lǐng)著她們?nèi)ジ犊?，向青路過了fiona的專柜，櫥窗里一件木槿紫的連衣裙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簡單到?jīng)]有一點裝飾的款式，全憑剪裁突出腰線，沉穩(wěn)的紫色蘊著一股優(yōu)雅高貴。

    她有點心癢，拉著趙由進店里來回看了看。

    不少款型都深得趙由喜歡，她試了又試，向青則在猶疑中還是把那件紫色連衣裙拿在了手里。

    買衣服這件事憑的就是眼緣，看上一件了，看其他的都不入眼。

    手上的這件正是她的尺寸，她拿去了試衣間，剛套上就有點驚艷到了——啞光的面料低調(diào)奢華，小小的v領(lǐng)露出隱約可見的鎖骨，拉長頸部的線條，腰線是拿捏的恰到好處的弧線。

    一從試衣間走出來，趙由都沖上來拉著她左看右看，“這個顏色看著有點不好駕馭，居然這么襯你的皮膚，真的不錯！”

    是不錯，向青在鏡子前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個款式拿捏的分寸相當合適。

    一件有設(shè)計感的衣服只需要突出一個重點，再往上面堆疊元素就越顯得累贅，而這個款型的重點便是它的顏色。

    向青為這個設(shè)計師的理念折服，而且她已經(jīng)不舍得再將衣服換下來了！就是這個價錢讓她有點rou疼，完全超過了她心里可承受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