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后院起火

    崇禎皇帝和內(nèi)閣對林純鴻來說，暫時還非常遙遠(yuǎn)?，F(xiàn)在的他非常繁忙，每日有批不完的行文。這些行文事涉邦泰集團(tuán)的經(jīng)濟(jì)事務(wù)、村莊的行政事務(wù)、弓兵的訓(xùn)練裝備事務(wù)、各種外協(xié)事務(wù)……每日都和崇禎帝一般，忙至深夜。

    更何況，林純鴻還要親自參加弓兵的訓(xùn)練，深入軍營，與官兵建立深厚的感情。這一點至關(guān)重要，如果這幫弓兵對自己很陌生，一則戰(zhàn)場上容易出問題，再則控制權(quán)可能旁落，白白的為他人做了嫁衣。

    林純鴻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兩半，望著案臺上堆積如山的行文，他揉了揉眼睛，嘆了口氣：照這樣下去，遲早要在昏黃的燈光下熬壞雙眼。

    如果僅僅是忙，林純鴻并不覺得有什么，但現(xiàn)在鬧心的是：后院終于起火了！

    林純鴻和周鳳成婚以來，由于他考慮到周鳳太年輕，總是算著日期行房，周鳳的肚子至今尚無動靜。這急壞了林純鴻的娘李氏，老人家在失去了丈夫和兩個大兒子之后，對孫子的追求已經(jīng)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李氏是個相當(dāng)有主見的女人，琢磨了好長時間，方想出一個辦法。

    這日，周鳳剛從外面回來，帶著秀吉，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就往里屋闖。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一人身上，周鳳定睛一看，原來是李氏，周鳳忙躬身見禮，嘻嘻笑道：“娘，您站在這里啊，差點撞到您了，嚇我一跳！”

    李氏面帶微笑，招手道：“你隨我來！”

    周鳳不知何事，狐疑的跟著李氏七彎八拐，現(xiàn)在的林府占地相當(dāng)廣闊，李氏住在東院，離林純鴻和周鳳的房間還有相當(dāng)一段距離。

    “小鳳兒啊，最近和三哥沒有拌過嘴吧？”李氏邊走邊問道。

    這話讓周鳳疑心更重，這老太太今日怎么啦？自己和三哥哥恩愛遠(yuǎn)近聞名，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周鳳連忙答道：“娘，您就放心吧，三哥哥對我可好了?！?/br>
    “那就好，那就好……”

    婆媳二人邊走邊聊，不一會，便抵達(dá)東廂房，李氏把周鳳按在一副垂簾后面的椅子上，說道：“知道你們倆個整日忙，也不知道你們身體如何，正好今日來了個大夫，順便幫你把把脈！”

    “娘，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把脈的?！敝茗P伏在李氏的懷里撒嬌。

    “瞎說，讓大夫看看，身體虛了就要趕緊進(jìn)補(bǔ)，累壞了身子怎么辦？”李氏嚴(yán)肅的說道，其聲勢不容周鳳反對。

    周鳳無法，只好將右手伸出簾外，讓大夫診脈。

    大夫皺著眉頭診了良久，方才停下，李氏對周鳳說道：“好啦，與三哥兒早點休息，每晚別讓他忙得太晚！”

    周鳳狐疑的離開東廂房，對李氏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一路盤算不已。

    大夫的結(jié)論讓李氏猶如五雷轟頂：周鳳沒有任何問題！難道林純鴻無法生育？

    李氏如同掉了魂一般，怔怔的站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周鳳與她娘閑聊，隨口提到了此事，周望婆娘一聽，馬上知道了李氏的目的，禁不住怒火中燒，馬上扔掉手中的刺繡，大罵道：“也不看看你家小三整日像鬼魅似的，見不到人影！居然懷疑我家小鳳不會生！怎么不查查你的寶貝兒子？”

    周鳳一聽，方才明白兩人折騰著何事，一時又愧又急，說道：“娘，不是啦，三哥哥說經(jīng)期前七天后八天行房不會懷孕啊，他看我小，說對身體不利，才算好日期的！”

    周望婆娘一聽，怒氣更盛，手指著周鳳罵道：“明明是他不會生，拿這等言語欺騙你，你還為他說話，真真氣死我了！”

    周鳳跺腳道：“不是欺騙啊，三哥哥的話有道理的！”

    周望婆娘恨道：“不行，我得去找他們理論，把我們一家子當(dāng)什么了？我們周家豈容他們欺負(fù)？”

    說完，便飛也似的向東大院跑去，周鳳阻止不及，只好緊跟著娘飛奔。

    周望婆娘直進(jìn)東院，正一頭火大，迎面看見林純鴻帶著一文士說笑而來，以為那文士便是大夫，心里更氣，劈頭蓋臉就罵林純鴻：“你林小三倒是出息了，和你娘合伙欺負(fù)我們家小鳳兒，我們家小鳳兒是你能欺負(fù)的？”

    林純鴻不知岳母何意，還以為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忙賠笑道：“娘您說笑了，我哪敢欺負(fù)小鳳兒，愛惜還來不及咧！”

    周鳳深恐林純鴻在客人前失了臉面，搶步上前拉扯她的娘：“娘，這事我們回頭再說，三哥哥有客人啊?！?/br>
    “什么狗屁客人？不就是那半吊子水平的大夫？還敢出來丟人現(xiàn)眼，你診啊，診出什么了？我們家小鳳兒絕對沒問題，你倒要看看那林小三能不能生！”

    周鳳又愧又急，使出蠻力拼命架起她的娘，回頭對林純鴻說道：“三哥哥，回頭再跟你解釋！”

    周鳳娘幾乎腳不沾地，被周鳳扯回房間，一路不停地咒罵林純鴻和大夫。

    林純鴻瞬間變了臉色，今日迎接的客人不是別人，而是他上個世界里仰慕不已的朱之瑜！

    在他一心想招攬的大儒面前丟臉，況且還是生育這個難以啟齒的話題，林純鴻的心情可想而知。

    看著林純鴻yin沉的臉色，朱之瑜微笑道：“家家都有份難念的經(jīng)，典史無需懊惱?！?/br>
    林純鴻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笑容，說道：“學(xué)生的一點堅持和愛護(hù)讓家里人誤解了，方才讓先生見笑了！先生聽說過女人經(jīng)期前七天后八天行房避孕之事嗎？”

    朱之瑜愕然道：“居然有此事？在下從未聽聞！”

    林純鴻笑道：“鄉(xiāng)間一郎中偶言之，學(xué)生便記在心中，見賤內(nèi)年齡尚輕，恐其生育對身體不利，按照這個法子試了試。該郎中的確不是隨口而言?！?/br>
    朱之瑜嘆道：“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想那鄉(xiāng)間普通的郎中，也有真知灼見?！?/br>
    林純鴻道：“學(xué)問來源于實踐，死讀書豈不是緣木求魚？”

    朱之瑜大喜道：“正所謂知行合一，看來典史與在下的觀點不謀而合，不做事，哪來的真知灼見？”

    言畢，兩人大起惺惺相惜之意，相邀著進(jìn)入書房，促膝長談。

    說來也好笑，兩人的交流居然從避孕的話題開始，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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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純鴻的解釋無法讓李氏信服。

    李氏認(rèn)為，兒子在編織謊言騙她。她現(xiàn)在把懷疑的目標(biāo)指向了大夫，認(rèn)為那個大夫是個庸醫(yī)，周鳳很有可能就沒有生育能力！人啊，總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實！

    李氏經(jīng)過深思熟慮，拋出了她的終極武器：要求林純鴻立即納妾！

    縱然周鳳不反對林純鴻納妾，縱然周望婆娘認(rèn)為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屬尋常，但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能答應(yīng)林純鴻納妾？這無異于告訴眾人：周鳳的確沒有生育能力！

    李氏雖然行事細(xì)密果決，但在此事上，被孫子沖昏了頭腦，做的事情一點也不靠譜。她的要求理所當(dāng)然的遭到了林純鴻的堅決拒絕。

    林純鴻侍母至孝，考慮到周鳳已經(jīng)年過二十，生育已無大礙，終于將造人的計劃提上了議事日程。只要周鳳的肚子有了動靜，所有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這日，林純鴻剛踏入家門，就被周鳳堵住：“今晚先別忙別的，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議！”

    周鳳扯著林純鴻的袖子，直接將他拽入臥室，關(guān)上門，插上門閂，轉(zhuǎn)身盯著林純鴻，眼睛一眨也不眨。

    看著俏麗的小鳳兒，林純鴻重重吸了幾口氣，大步上前，就要將小鳳兒攔腰抱起。

    小鳳兒敏捷的跳開，暈紅了雙臉，嗔道：“猴急！先說正事！”

    林純鴻撲了個空，急道：“惹起了我的火，又跳開了，算什么事情？什么是正事？有什么正事能比人倫大禮重要？”

    小鳳兒嚴(yán)肅的說道：“有！納崔jiejie為妾！”

    看著小鳳兒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林純鴻就如柳下惠一般，無比認(rèn)真的說道：“開什么玩笑，我可從來沒這份心思！”女人的心，綿里針，林純鴻多了個心眼。笑話，想試探我？為夫偏不上鉤！

    林純鴻閃爍的眼神如何瞞得過枕邊人小鳳兒？

    小鳳兒不滿的說道：“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不用試探，我就不知道你垂涎已久了？我現(xiàn)在跟你說正經(jīng)事呢！”

    周鳳嘆了口氣，繼續(xù)道：“上次我娘的確丟了你的臉，我給你賠不是。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娘，畢竟，你說的那一套，幾乎就沒有人相信?，F(xiàn)在兩親家賭上氣了！昨日，你不在，婆婆和我娘大吵了一架！”

    林純鴻怔怔的不說話，是不是每日繁忙，對家的管理疏忽了？

    周鳳繼續(xù)說道：“吵了之后，我娘命令我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今年見起色，為她爭口氣……”

    林純鴻這才興奮起來，急道：“就是啊，我們一起爭氣，來，就是現(xiàn)在……”

    說完，手往周鳳的腰伸去。周鳳也不阻攔，任由林純鴻伸手入懷。她接著說道：“婆婆也賭氣說一定要讓你納崔jiejie為妾，還說林家的事情不用周家來cao心！”

    林純鴻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說道：“老太太啊老太太，怎么現(xiàn)在盡添亂，一說到孫子就什么不管了，是不是人老了都這樣？”

    “可是我覺得婆婆說得也對，即便今年我有了動靜，你身邊也需要一個人，崔jiejie對你一往情深，正適合！”周鳳低下了頭，說話聲中掩飾不住蕭瑟之意。

    林純鴻大為憐惜，誰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他撫摸著周鳳的頭發(fā)，安慰道：“別胡思亂想了，我也沒有納妾的想法，再說崔玉兒早就身入佛門，哪會回來！”

    小鳳兒急道：“可是大家都說我不對，貨棧對門的王嬸子說我不該善妒，再這樣下去，就犯了七出之條，就連昨天爹也說我不該阻止你納妾……”小鳳兒越說越委屈，忍不住嚶嚶的哭起來，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林純鴻的肩膀上。

    林純鴻輕輕的拍著小鳳兒的背，說道：“別著急，小鳳兒，只要生了小孩，一切就煙消云散，所有非議，為夫和你一起承擔(dān)！”

    林純鴻的安慰讓小鳳兒哭的更厲害了，抽抽噎噎的說道：“現(xiàn)在大伙都說我阻止你納妾，就是生了小孩，還不是照樣如此……”

    小鳳兒的哽咽讓林純鴻心疼不已，又無法阻止小鳳兒繼續(xù)哭泣，只好拿出了獨門秘笈：捧起周鳳雙臉，狠狠地對著她的櫻桃小嘴吻下去。

    這一招果然有效，周鳳不僅停止了哭泣，還閉上了雙眼，嗯嗯不已。

    林純鴻攔腰將周鳳抱起，毫不遲疑的往下榻走去。

    周鳳攬著林純鴻的脖子，噙滿淚水的眼睛里盡是媚色，囈語道：“三哥哥，我長大了，我們要小孩吧，我算過了，過了前七后八了！”

    于是，兩人融化在一起，投入到造人這個偉大的事業(yè)中去。

    第七十一章 兵甲初備

    為了招攬朱之瑜，林純鴻不惜放下手頭的工作，陪著朱之瑜視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林純鴻、朱之瑜視察的第一站便是百里洲的常平倉。

    常平倉坐落在百里洲劉巷碼頭附近，占地面積達(dá)到百畝，總共儲糧二十萬石以上！每個倉均建在高臺之上，旁邊放置著各種滅火之物，并且隱約可見有一隊人馬手持刀槍，到處巡邏。

    放眼望去，一座座的倉庫連綿不絕，蔚為壯觀。

    朱之瑜驚訝得合不攏嘴，銳利的雙眼盯著常平倉發(fā)呆，他實在想不通一州一府都無法完成的任務(wù)，居然被林純鴻完成了。

    朱之瑜嘆道：“但凡陜西各府能建立這等規(guī)模的儲糧，民變豈能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是大旱三年，又能奈我何？”

    說完，一行人打開一座常平倉，里面均儲存著谷物，朱之瑜忍不住用手插入谷物中，入手相當(dāng)干燥，可見入倉的糧食經(jīng)過了精心的晾曬。

    林純鴻笑著解釋道：“這常平倉從崇禎元年開始籌建，整整五年功夫，方有此等規(guī)模，待今年秋糧成熟，儲糧可以達(dá)到三十萬石！”

    朱之瑜咂咂嘴，驚道：“大明各地缺糧，典史的糧食都從何而來？”

    “買的唄，趁著銀貴谷賤，拿著銀子買！”林純鴻隨口說道，“說起來先生可能不信，這些糧食都是在枝江收購的！”

    這話讓朱之瑜更加吃驚：“怎么可能？枝江丁口不過六萬！哪有這么多余糧？”

    “有的，僅僅從惠王那里租的土地，今年夏糧就收購了三萬多石糧食……”接著，林純鴻詳細(xì)的向朱之瑜解說了百里洲和從惠王租種土地的政策。

    最后，林純鴻說道：“現(xiàn)在啊，每戶基本上老人婦女小孩齊上陣，擺弄手頭的土地，土地下的功夫足，單產(chǎn)當(dāng)然提高了。”

    朱之瑜越聽越欣喜，忍不住贊嘆道：“與民利，己亦得利，端的好辦法，非常適合朝廷推廣。不過這需要大量的白銀，現(xiàn)在的朝廷哪有這么多銀子！”

    “朝廷做不到的事情，身處江湖之遠(yuǎn)，說不得也要盡點微薄之力。學(xué)生從事那賤業(yè)多年，手頭積攢了一些銀子，就多儲存點糧食?！?/br>
    林純鴻的話虛虛實實，多少讓朱之瑜有點不喜，朱之瑜問道：“典史說實話，儲存這么多糧食到底意欲何為？難道也是學(xué)那不良之jian商，盤剝小民？”

    林純鴻神秘的笑道：“先生甭急，隨學(xué)生多看幾處地方，學(xué)生的目的先生就一清二楚了！”

    緊接著，林純鴻一行人又前往造船廠，視察三桅江船的制作。

    朱之瑜在松江府長大，見過的海舟不計其數(shù)，就連那五桅的帆船也見過不少。至于造船工坊，也深入其境探訪過。造船廠熱火朝天的景象并不讓他感到驚訝，寧波府的造船工坊只有勝之而無不及，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各種巨木堆積如山，而且這些巨木都經(jīng)過了特殊處理，分外適合造船。

    張兆在旁邊解說道：“朱先生無需驚訝，當(dāng)初典史就是靠伐木起家的，儲存的船才多點不足為怪?！?/br>
    朱之瑜搖了搖頭，嘆道：“江南的造船廠木材奇缺，拿這些棟梁之才造江舟也算浪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