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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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地勢很高,遠(yuǎn)遠(yuǎn)望出去能夠看見遠(yuǎn)處的那條大江,江邊有筆直的防護林和翠綠的蘆葦。我身后就是幾十個探方,只要轉(zhuǎn)過頭,我就能在那些探方里找到徐橫舟的身影。有一次,我正望著他的時候,他也忽然抬起了頭。 可是我的視力太差,我看不清他的臉,而且我正迎著下午四點的太陽,那時候太陽已開始發(fā)紅,我的鏡片上是一層薄薄的夕光。 轉(zhuǎn)過頭,我又開始賣力地篩土。一陣風(fēng)從高地上刮過,被篩子篩出來的細(xì)土被吹得揚起來,我躲避不及,被吹了一臉的灰,和我一起篩土的小伙子也被吹得咳了幾聲。 我放下手里的篩子,取下手套,決定犒賞一下自己。然后我從口袋里摸出了兩塊巧克力。四月,天已經(jīng)不冷了,巧克力又是貼身放著的,摸到手里就感覺到它有點軟。 我把一塊巧克力遞給那個小伙,他略微有點驚訝,我說:“來一塊?!?/br> 他就笑了,接過了我手上的巧克力。 就著夕陽,我和一個農(nóng)民工朋友在土堆前愉快地分享了兩塊巧克力。他大約也挺高興的,嚼著巧克力,忽然就說:“不用找了,找不到的?!?/br> 我抬頭看他,他低著頭,又說一次:“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這次我很明白地聽出了他話中有話,連忙問道:“什么意思?”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大約是覺得自己做了告密者,過了一會兒才告訴我。原來那個耳環(huán)被和他一起干活的那個大嬸撿走了,可憐的艾平芳子,當(dāng)時正好沒看見。 ☆、第十二章 我覺得自己太倒霉了,在下著大雨的傍晚被堵在了野外的一個小破棚子里。然后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伴著我的只有嘩嘩嘩的瓢潑大雨。 事情還是要從昨天說起。 昨天一聽說金耳環(huán)那件事,我就趕緊去找艾平芳子。結(jié)果到了她的探方里,卻只看見了她一個人,那個大嬸不見了。我連忙問給你干活的大嬸呢,她睜著一雙茫然無知的大眼,說那個大嬸家里有事,和她請了假,提前走了。 我說壞了,你的金耳環(huán)被她帶走了。 艾平芳子的眼睛一下瞪圓了,半分鐘以后就開始在探方里暴走。 我拉住她,說你冷靜點,別把你的骨頭踩碎了。 她繞過那個人骨架,說:“這都什么人嘛,我平時對她多好,她每次請假我都替她瞞下來了,出工單上給她記的都是全勤,她怎么能這樣對我?!?/br> 我說:“見財起意,提筆忘字,這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人性是經(jīng)不住考驗的,她也未必就有多壞?!闭f完了我在想,提筆忘字算人性嘛,它只能算常性。 艾平芳子還是跺腳,說現(xiàn)在怎么辦。 我說你要不要給你們老師說一聲。她抬頭朝遠(yuǎn)處的徐橫舟看了一眼,說:“打死我也不說,我自己想辦法把金耳環(huán)要回來。” 我還是挺理解她的。作為一個考古隊員,在她的眼皮底下出土物失蹤了,無論怎么說這都是她的失職。與其承認(rèn)失職被罵一頓,不如悄悄地把耳環(huán)要回來。 她恨不得當(dāng)時就去找那個大嬸。我說:“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嗎?” 她說:“我知道,我去過她家?!边@倒是很正常,我上一次實習(xí)結(jié)束的時候,我探方里的大媽都快要認(rèn)我做她的干女兒了。 但最后我還是勸住了艾平芳子,我說你等第二天開工,等她來了你再問她要。 結(jié)果第二天老天不幫忙,這天夜里就開始下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雨還沒有停。艾平芳子就坐不住了,我也沒想到我到工地的第二天就碰到了雨天,對考古隊來說,雨天就是放假。 羅佳佳倒是挺高興的,一看不用開工,馬上就嚷嚷著要去網(wǎng)吧,說她已經(jīng)憋壞了。 我說:“這附近有網(wǎng)吧嗎?” 她說:“有啊,在鎮(zhèn)上?!比缓缶蛦栁胰ゲ怀?。 我說算了,我才剛來。她轉(zhuǎn)頭又拉艾平芳子。艾平芳子哪有心情去啊,要換了平時,她肯定和羅佳佳一樣高興,但現(xiàn)在她只惦記著那個金耳環(huán)。 最后是羅佳佳跟著一幫男生興高采烈地走了,我和艾平芳子兩個人留在了寢室里。等到了下午,雨稍微停了一下,艾平芳子就對我說,她想去找那個大嬸,問我愿不愿意陪她一起去。 我其實想勸她不用這么急,但一看她的眼神,我就什么都沒說。臨走之前她還問我借錢,說考古隊的津貼一發(fā)下來她就還我。我把身上的現(xiàn)金都給了她,兩個人湊了一千多塊。 艾平芳子還問我這點錢夠不夠,我說夠了,都可以買一對新的了。 我知道她是怕金耳環(huán)要不回來,她是做了出錢把它贖回來的打算。 于是四小時之前,我們倆就出發(fā)了。 走到院子門口卻遇見了他們的老師,徐橫舟和穆老師不知道去了那里,這時候剛剛從外面回來,兩人都撐著傘,穿著雨靴,看見我們也打著傘出去,穆老師先開口問:“你們?nèi)ツ睦???/br> 艾平芳子不敢說實話,就扯了個謊,說:“老師,我們?nèi)ソ吷⑸⒉??!?/br> 穆老師就笑了下,“別走遠(yuǎn)了,早點回來?!?/br> 徐橫舟卻像個討債的,“艾平芳子,你的發(fā)掘記錄表還沒交給我?!?/br> 艾平芳子生怕走不了,連忙說:“徐老師,我回來就給你?!?/br> 一路上我都在回味著徐橫舟怎么可以那么酷,根本就沒想到他的這句話會讓我多么悲慘。 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金耳環(huán)要回來了,但我們卻在那個大嬸家等了快三個小時。不,應(yīng)該說,是我一個人等了快三個小時,艾平芳子等了沒一會兒,就接到了她最喜歡、也最害怕的徐老師的電話,于是她就匆匆丟下了我,把拿回金耳環(huán)這樣重大的任務(wù)交給了我。 我陪著那個大嬸家的大叔整整嘮了三小時的嗑,我都嘮得燈干油盡了,在喝完了一大壺茶,吃完了一大盆花生之后,我終于把那個大嬸等了回來。 然后我目睹了一場夫妻干架,那個大叔還抄起了一把掃帚,被我及時拉住了,我反倒安慰他:“沒事的,只要還回來就沒事了?!?/br> 大叔馬上放下了掃帚,問我:“她會不會被辭退?”我只回答得慢了一秒,大叔的掃帚又舉了起來。 在我一再保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大嬸可以繼續(xù)在工地上干活之后,大叔終于放下了他的掃把,我也終于拿回了那個金耳環(huán)。 然后我就被大雨堵在了這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小破棚子里。 一看雨根本停不下來,我只能向艾平芳子求援。她的聲音還鬼鬼祟祟地,像是躲在那個角落在打電話,對我說:“我被徐老師留住了,我走不了,要不我早就過來了?!比缓笥终f:“你的傘呢?” 我說:“這還用問么?” 她說:“你怎么和我一樣啊,只要看見不下雨,就會把自己的傘忘掉?!?/br> 我差一點告訴她,我是和那個大叔聊得太high了,拿了東西又急著走,出門的時候又剛好沒有雨,所以我才忘記的。平時我的記性還是很好的。 但眼看著馬上就要天黑了,四周全是莊稼地,一個人影也沒有。我來不及和她啰嗦,說:“你快來救我,我手機要沒電了,你再不來,我只能冒著大雨跑回來了。” 她一聽也急了,說:“我就來,你等著。” 我又趕緊囑咐她,“天黑了,你別一個人來,叫個男生和你一起來,千萬別忘了把手電帶上……喂,你聽到我說的沒有?” 手機里一點回音都沒有,我放下手機一看,已經(jīng)黑屏了。 然后沒過一會兒,我就后悔了。我打個什么電話啊,我就應(yīng)該直接沖進雨里,冒雨往回趕。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天就黑透了。 于是就很像荒野鬼片了。小破棚子搖搖欲墜,就我站著的地方勉強沒漏雨,外面凄風(fēng)苦雨的,只有嘩嘩的大雨聲音和偶爾一兩聲蛙鳴。剛才我還能欣賞一下雨打莊稼的美景,還吟了一句:“子規(guī)聲里雨如煙?!毙睦镞€想著,我又有了和唐笛靈唐人杰吹牛的資本,結(jié)果這沒過一會兒,我就看什么都像鬼影了。 一陣風(fēng)吹過,小破棚子上啪地掉下來一個東西,我的眼皮跳了跳,剛想不管不顧地沖進雨里,只是還沒抬腳,我就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幾米外有個東西,一片暗茫茫的,但那一塊兒特別黑,然后我就看見了兩只發(fā)亮的眼睛。 一聲尖叫硬是讓我生生地吞了下去,我喘著氣,終于看清楚那是一條狗。有一瞬間我還想到了狼,但我還沒被嚇傻,我知道這里不應(yīng)該有狼,所以它只能是一條狗。 它站在雨里,直直地瞪著我。 我一動也不敢動,和它對峙著。一邊把一只手伸到后面,在背后摸著,我希望能摸到個什么東西抓在手里,可是背后空空如也。 有那么兩秒,我心里有點悲哀,想著我的命難道是:左晨,字小小,左公茂明之女,時年二十四,遇惡犬,卒…… 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我還想再活五百年呢,惡狗你要是敢沖上來,我就跟你拼了。 我一邊上下牙打顫地握緊了手里唯一的武器,手機,一邊喘著粗氣,和狗對峙著。 忽然它動了一下,我差點跳起來后退一步。然后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道手電燈光,這道光就像劈開黑暗的圣光一樣,仿佛是上帝降臨了。 我喊了一聲:“艾平芳子,我在這里!”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就像喊救命一樣。 然后我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踩著泥水,那聲音有點混濁,在快速靠近。一注燈光也射了過來,正好還射在了狗的身上。我這才看清楚,是一條很大的土狗,它也渾身*的,手電光一射到它身上,它轉(zhuǎn)身就跑了。 我像死里逃生一樣地喊著:“艾平芳子,我在這里?!?/br> 一邊喊著,我就一邊沖了出去。雨水落到我臉上,我向著手電光跑過去,只跑了幾步,我就清楚地看見來人不是艾平芳子。等看清那個人影的時候,我就愣在了雨里。 2013年的4月3號,大雨,中風(fēng)。我到工地的第二天。我陰差陽錯地歷了一次險,然后,我第一次摸到了我的喜馬拉雅山,我還牽到了他的手。 ☆、第十三章 一切都仿佛歷歷在目,我一遍遍地回味著。手是怎么牽到的?我還摸到了他那里?一場能浸透我靈魂的滂沱大雨。在你的一生中,你有過幾場被澆透了的滂沱大雨,又有過幾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想起來的時候,你是笑還是哭。 那天晚上,在我的手機備忘錄上,我又寫下了這樣一段酸唧唧的話。 大雨中,我看著徐橫舟走近。我看不清他的臉,他打著手電,我靠著手電筒擴散的光暈認(rèn)出那個人是他。他把手電光射向我,就看見光柱里密密麻麻的雨點,不停地跌落,然后他就走到了我面前。 我已經(jīng)成了半個落湯雞了,他手里的傘一下就遮在了我頭上,當(dāng)時只有一個感覺,不被澆灌的感覺真是太好了,誰再說我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我一定噴死他。 還是我先開口的,我說:“徐老師,怎么是你來了?”你看,我雖然傻掉了,但我還是很有理智。 徐橫舟卻沒有回答我,也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太弱智,這還用問么,肯定是艾平芳子告訴他的。他只是伸過來一只手,把手電遞到我面前,說:“拿著?!?/br> 我趕緊去接,就看見光柱在田野里轉(zhuǎn)了一圈,手電就到了我手上,他又說了第二句話,卻還是:“拿著。” 這次遞到我手里的是那把正在給我遮風(fēng)擋雨的傘。 我又趕緊接過傘,慌亂中還摸到了他的手,我腦中噼噼啪啪炸了兩秒鐘煙花,看著他騰開手,去撐另一把傘。 這時候他和我站在一把傘下,我卻忘記了兩個人的身高差,手里舉著的傘一下掛在了他的頭上。他扭頭看了我一眼,我連忙道歉,然后就把傘高高地舉了起來。 他撐開手里的傘就往后退了一步,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于是呵呵笑了一聲,說:“徐老師,你看見了那只狗沒有?好可怕,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沒命了。” 徐橫舟這才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我一眼,可是真的太黑,我又不能拿著手電去晃他的臉,所以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眼神在看我。就聽見他有點清洌的聲音,徐徐地陳述:“那只狗是想回家,你占了它的巢xue,它當(dāng)然要守著你了,你要是一直不走,最后說不定它真的會上來咬你一口?!?/br> 我擦,這是嚇唬我嗎,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了,我說:“你怎么知道是它的窩?” 他言簡意賅,“經(jīng)驗。” 然后又退開一步,說:“走吧,你還想在這里站著?” 當(dāng)然不想了,除非你陪著我,那樣就算站成永恒也可以。我立馬就推翻了前面的結(jié)論,所以女人都是善變的。可我也只是想一想,然后就和徐橫舟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依然是滂沱的大雨,耳膜里全是雨點敲在傘上咚咚咚的聲音。 腳下是一條渣土路,路面還算結(jié)實,就是坑坑洼洼多了點。路還挺寬的,跑個拖拉機綽綽有余,我們稍微錯開了一點,徐橫舟在我前面一兩步的樣子,大概是為了方便我照明,他把手電筒留給了我。只是沒走幾步,他就對我說:“你別照我,你照你自己。” 話音剛落,我就一腳踏進了一個水坑里。就感覺水花四濺出去,我立馬是亢龍有悔的撲街姿勢,雨傘還在我的手里,我靠著撐開的大傘想保持一點平衡,另一只手卻急切地想抓住一個東西,就看見手電筒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飛了出去,那耀眼的亮光就像閃耀的流星隕落一樣。 然后是“啪”地一聲,四周一片漆黑了。 我沒有撲街,我還伏在了徐橫舟的懷里。他身上是冷冷清清的成熟男人味道,就像這雨夜的空氣,干凈,還帶著巨大的誘惑。過了兩秒我才想起來,我是在跌倒的瞬間被他一把扯住,然后就扯到了他的懷里。 這是老天在成全我,我差一點哭出來。 他的傘掉在了地上,我的傘卻還在我的手里,我竟然在沖過來的時候沒拿我的傘尖狠狠地戳他一下,而只是把自己投進了他的懷里,我真是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