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元春臉上緊繃繃的表情松懈了，她輕輕出了一口氣，拍拍抱琴的手道：“按說該有賞賜的，不過這會還沒下來，你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你是我榮府出來的人，陛下總會考慮一二的?！?/br>
    抱琴倒是覺得賞賜來的晚更好一些，這就說明了陛下在思考，從側(cè)面也就說明了她得了陛下的青眼。抱琴做的本就是富貴險中求的買賣，這也算是她脫離榮府道路上的第一步了，好在開頭還算不錯。救的雖然沒幾年好活的老皇帝，但是皇宮里那點動靜，哪個想競爭一下皇位的皇子都會知道的。

    皇帝的賞賜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到，五十兩金子，外加宮內(nèi)御制的銀簪兩根。

    全是錢，抱琴總算是放下心來了，要是賞點別的什么還真不好辦了。她的那一拉雖然完全是突發(fā)事件，但是靜下心來想想，是不夠?qū)⒏改感值苋雠?，也不夠資格給自己搏個好出路的，所以這可能更多的只是讓上位者記住她的第一步，后面的日子還長。

    當(dāng)然，她也不會傻到有空就去刷存在感，這種事情，關(guān)鍵時候來一次就行了，平常安安分分的，才不會讓別人多想。

    見到皇帝的賞賜，元春是失望中又有高興，但是有些話不好跟抱琴說，想著等三個月之后回家跟母親好好商量，便道：“這賞賜你好好收著?！敝缶筒怀雎暳?。

    因為一起的秀女被送走，剩下的三十二人都有點蔫了吧唧的，去逛御花園也沒什么興致了。元春也有點不想去，抱琴本來想提醒她說這也有可能是個考驗之類的，不過轉(zhuǎn)念又一想，還是隨大流的好，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心思要是真的那么重，皇帝該生疑了。

    接下來的日子風(fēng)平浪靜，每日學(xué)規(guī)矩，張姑姑時不時透露出點宮廷秘聞來，比如什么許罵不許打，打人不打臉之類的。抱琴兩相對比，如果王嬤嬤跟張姑姑都說了的，那一定是重中之重，如果兩人說的不太一樣，抱琴也多了個心眼，張姑姑畢竟是宮里的人，王嬤嬤已經(jīng)出宮好幾年了，興許又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變化呢。

    很快兩個月過去了，秀女們心情平靜之后又開始各自揣測將來的分位了?；实畚迨嗫炝臉幼?，估摸著最多留下兩三個裝裝樣子，而且皇后、兩個貴妃和四妃六嬪的位子上都有人了，再下來就是貴人了，不能住正殿，不能自己養(yǎng)孩子。

    不過皇帝那么老了，還能生么？

    有人覺得留在宮里不好，比如元春這樣的，她是沖著皇子府來的，臨進宮之前賈母也曾跟她說過，因為祖父跟皇帝有些交情，而且交情不淺，所以她是不會留在宮里的。

    當(dāng)然也是有人希望能留下來的，就算封了貴人，等皇帝大行，按照規(guī)矩必會升一級，這貴人就會變成貴太嬪了，到時候頂著這么一個名號，也能給家里提供些庇佑。

    做這些打算的，多是家里不受寵的女兒，或者父親再沒能力往上爬的。不然嬌艷欲滴的女孩子，跟一個年紀(jì)能做她祖父的人，就算是皇帝，大多數(shù)人還是不愿意的。

    剩下來的皇子，太子府是不用想了，雖然太子按律是四個側(cè)福晉，但是架不住他今年都四十了，四個位子都滿了，進去只能是妾，但是要是能得寵，將來也是能拼一把的，一個嬪是沒問題的，要是能生下個兒子，說不定還能掙個妃位。

    元春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抱琴也隱隱約約看出來一些。不過照她說，太子沒戲，從古至今，能從太子當(dāng)上皇帝的一個手都數(shù)的清，更何況將來上位的必不是太子。

    那這個人會是誰呢？橫豎最多再一個月就知道了，她家小姐被指給誰，誰將來就能當(dāng)皇帝。

    老三？老五、老六還是老七？

    六皇子可以先排除了，他大婚到現(xiàn)在快五年了，別說兒子女兒了，府上連個小產(chǎn)的都沒有。

    還有三個。

    印象中將來的皇帝似乎跟廢太子不打?qū)Ω叮?/br>
    咳，這個跟不知道一樣，掙的都是一個位子，能對付就見鬼了。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抱琴都有點憂郁，雖然提前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樣，客觀情況是她沒法往上湊，湊上就就是找死，但是至少心理上能多做些準(zhǔn)備，提前收集些信息才是。

    靠著上次跟張姑姑還有周全正拉近的關(guān)系，抱琴倒是得了不少信息。

    張姑姑作為宮女，又不想留在宮里，所以等到下一個節(jié)日就能出宮了，但是太監(jiān)是出不了宮的。周全正又看好抱琴的前途，所以樂得給她些方便，比如三皇子的母妃現(xiàn)在還是個嬪，宮里只有兩個嬪妃生了一兒一女，她就是其中一個，還有一個是虞嬪，目前最為受寵，不過她生的八皇子才十歲，估計是沒機會了。

    還有宮里最后一個孩子是六公主，虞嬪生的，幾年三歲。

    別說，這些披著宮廷秘聞的八卦，確實還挺有趣的。

    四月底的時候，眼看著還有半個月就到三月之期了，所有的宮女都暗暗松了口氣，誰料又有事情發(fā)生了。

    正上著課，景陽宮急匆匆跑來了個太監(jiān)，上氣不接下氣就在前殿尖聲扯著嗓子嚷開了，“主子娘娘的旨意，所有宮女都去坤寧宮和交泰殿間的左邊空地去?！?/br>
    這話一出來，抱琴看著張姑姑的臉色就變了，傳旨的太監(jiān)又低頭在張姑姑的耳邊說了幾句什么便又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張姑姑拍拍手，道：“你們排成兩排，跟著我過去?！?/br>
    這些還算是丫鬟的候補宮女還在左看右看的沒什么動靜，張姑姑臉色一變，“動作麻利，誤了主子娘娘的旨意，你們家主子可救不了你們?！?/br>
    眾人這才動起來，張姑姑走在最前面，景陽宮剩下的四個小宮女在隊伍的最后，中間則是抱琴這些候補宮女們。

    “你緊跟著我?！卞e身的時候，張姑姑在抱琴耳邊低語道：“一會低著頭別出聲，別亂看，別害怕?！?/br>
    要說宮里這些姑姑們，都練就了一身好功夫，比如這說話，嘴皮子只張開一線，動也不動，聲音就能從牙縫里出來。

    抱琴聽了她的話，緊緊跟著張姑姑，幾乎是一溜小跑。等到了地方，內(nèi)廷十二宮的宮女已經(jīng)全倒了，張姑姑松了口氣，按照各自的地方站好。

    前面的空地上跪著一個已經(jīng)被扒了外衣的女人，頭上的首飾什么的也全都去掉了，倒是看不出品級來。不過看她身后還跪了三個似乎是宮女模樣的人，算算應(yīng)該是個常在。

    不多時，離得比她們還遠的乾西五所、乾東五所和南三所的人也到了。

    站在臺上的太監(jiān)見人都到齊了，氣也不太喘了，便轉(zhuǎn)身進了坤寧宮請了皇后出來。

    抱琴沒忍住偷偷抬頭看了一眼，皇后年紀(jì)很大了，但是全套大裝上身，頭上又有鳳冠，倒很是威嚴(yán)。

    皇后眼睛一瞄，方才開口的太監(jiān)道：“今兒叫大家過來，是因為宮里有人犯事了?；屎竽锬锏囊馑?，是叫大家來看看，提個醒，別壞了宮里的規(guī)矩?！?/br>
    “常在李氏，打入冷宮！”

    “宮女榮兒，廷杖五十！”

    “宮女香月、柔珠，入辛者庫！”

    跟在榮府不同，那個時候王夫人處罰入畫，下面嘈雜聲一片，連入畫嘴里都有不停的哭喊聲，但是在皇宮里，安靜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被打入冷宮，等于已經(jīng)被廢了分位。李氏被幾個太監(jiān)拉到一邊，而宮女榮兒則被捆在了板凳上，拉開衣服，旁邊兩個太監(jiān)舉著已經(jīng)趕上手臂那么粗的廷杖等著了。

    “打！”

    廷杖最前方包著鐵皮，上面還隱隱能看出鐵鉤，一杖下去，皮rou就被勾破了，被杖責(zé)的宮女渾身一顫，緊咬的牙縫里透出啜泣聲，但是手腳綁了繩子，身子再扭也脫不開板子的范圍。

    “一、二……三十七、三十八……”

    抱琴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而前面受刑的宮女早已沒了動靜。

    ☆、016

    那天是怎么渾渾噩噩回了景陽宮，抱琴已經(jīng)記不清了，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她也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