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漣和言玉南都不在兩極陰陽樓里，而且紀(jì)燈也不在，如果她帶著樓從這里消失，不會有人知道。

    路凡二話不說啟動了院子里的傳送陣法，瞬間離開了蠻荒之地，等陣法結(jié)束，已經(jīng)去了另外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

    從兩極陰陽樓出去，眼前是一個蝴蝶紛飛的山谷，山谷里有一座小木屋，升著裊裊炊煙。

    六七歲的女童從花間探出頭，眉間一點(diǎn)紅。

    “你是誰呀？”女童輕聲問，沒有面對陌生人的害怕。

    路凡微笑：“我找太微仙尊，請問他在嗎？”

    話音剛落，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女童身后，男人眉目如畫，行動間清冷矜貴。

    “你不是說不會來了嗎？”男人淡淡道。

    路凡給人行禮：“申屠淵，我要死了?！?/br>
    八大仙門其中申屠家遺留的最后一個仙尊，申屠淵驀地睜大眼睛，一番查探后頓時嫌棄：“好你個路凡，本尊就知道你嘴里沒一句實(shí)話，你明明壯得像頭牛！”

    “活人醫(yī)館躺，死人路上行，沒聽過嗎？”路凡也不鬧，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要死了，這一屋子人總不能跟我一塊去死，你幫我照料幾年，等我轉(zhuǎn)生，我會回來。”

    申屠淵皺起眉頭：“你什么意思？你活膩歪了想死不成？”

    “你可以當(dāng)我活膩歪了，我陽壽已盡，多活一天就麻煩一天，不如早些死透了，重頭再來?！甭贩搽p目無神，仿佛已經(jīng)認(rèn)定自己會死。

    話說到這份上，申屠淵不是會勸人別去死的人，只留下一句“隨便”。

    隨便的意思就是讓路凡交代好后事，他會幫忙看顧路凡這一樓大家子的。

    路凡回頭去看長安，抬手摸摸長安的臉：“長安，我要走了，你別難過，等我轉(zhuǎn)世，有了一具健康的身體，我就可以真的你們千千萬萬年。”

    長安不會哭，但是她會難過，握住路凡的手：“可是你現(xiàn)在也可以活著啊……”

    “這具身體陽壽已盡，甚至不能離開兩極陰陽樓，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永遠(yuǎn)被困在樓里，幫我照顧好他們，可以嗎？”路凡慢慢同長安說著。

    她知道，長安一定會同意的，因?yàn)樗敲垂浴?/br>
    了卻身前身后事，路凡去到申屠淵的木屋里，那個女童沒在。

    申屠淵滿屋子圖紙，掃了路凡一眼便又垂下頭繼續(xù)做自己的機(jī)巧。

    “我還是得謝謝你幫我做的兩極陰陽樓，讓我多活了這么長時間?！甭贩搽S意找了張凳子坐下來說。

    “不用說謝，當(dāng)時說好的，你替我找到無憂，我就給你做一套小樓，那只是報酬?！鄙晖罍Y頭也不抬地說。

    回想當(dāng)年，路凡覺得那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了，那時候她好像才三十來歲，死過一次，人就小心了一些，從周知易那撤了牌子之后，她接單只看心意。

    那天周知易突然來說有個找人的單子，說是有個女孩在蠻荒之地的混沌區(qū)里走丟了，只要找到女孩兒，下單人可以為接單人做三件事。

    路凡對混沌區(qū)比較熟悉，第一時間找到了女孩兒，也就是叫無憂的女童，她跟申屠淵的事路凡并不了解，只是那女孩這么多年都沒長大，想來故事少不得的。

    找回女孩兒后路凡只用了三件事里的一個——為她建一個世界上獨(dú)一無二的住處。

    申屠淵當(dāng)時剛好在設(shè)計(jì)兩極陰陽樓，跟路凡商討了一個月才做出來，最后送給了路凡，剩下兩件事，路凡一直沒開口，申屠淵都要以為她不會開口了呢。

    路凡看著他組裝木頭的動作，道：“我來，是為了提最后兩個要求?！?/br>
    “我知道，你說?！?/br>
    “第一，照顧好我的兩極陰陽樓和里面的人，不要讓人找到他們，我相信你能做到；第二，來世，找到我，送我去言玉南身邊?！?/br>
    聞言，申屠淵的手一頓：“言玉南？言家那個遺留的玉靈仙尊？”

    路凡頷首：“是。”

    申屠淵好奇地放下手中的木頭：“你心悅他？這輩子陽壽已盡，所以想下輩子有一具健康的身體好跟他在一起？”

    這次，路凡沉默了很久：“你可以這么理解，我需要跟他相愛一輩子，然后……”

    死在一塊。

    劇情不是給死一塊嗎？

    她偏要兩人同生共死，偏要言玉南帶著對她的愛與她相擁著死去！

    這輩子她的身體撐不住是來不及了，那就下輩子，總會讓她成功的。

    “然后什么？”申屠淵揶揄地問。

    “后面的事就不是你可以聽的了，你個老光棍。”說完，路凡起身離開，不再說告別的話，省得平添離愁。

    回到兩極陰陽樓，路凡喊來長安，握住她的手。

    “長安，我接下來會抽出我體內(nèi)的傀儡絲，傀儡絲抽去，我一定會死，然后，你將我葬在四季如春的地方，不要立碑，珠子……等我死后，交給言玉南，明白嗎？”路凡甚至用到了傀儡絲，就想長安不要忘記，一定要幫她做完。

    曾經(jīng)所有的記憶都讓天道存進(jìn)了這枚珠子里，里面還是言玉南畫的陣法，可是跟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時間不會倒流，他們……到底是等到了這個機(jī)會。

    第72章 心痛

    “你記住了嗎？”路凡死死握住長安的手，瞪著眼睛。

    長安一遍又一遍點(diǎn)著頭：“我記住了，不要救凡凡，將凡凡葬、葬在四季如春的地方，珠子在凡凡死后，交給言玉南……”

    路凡聽到她復(fù)述，總算放下心來，抬手摸摸長安的頭：“不要難過，我會回來的不是嗎？申屠淵會找到我的，也會照顧好你們，你只要在兩極陰陽樓里等我，我一定，回來！”

    她一定會回來的，曾經(jīng)那些事，就算忘記，也有言玉南替她記著，他們……還有機(jī)會。

    然后，言玉南會選擇和她一塊死……還是一起活呢？

    將選擇丟給言玉南，不知道這世界規(guī)則，該怎么選？

    “言玉南，這次……該你記得我了，我很記仇的，所以，你得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路凡喃喃自語，同時啟動衣裙上的陣法，瞬間將自己身上同時抽出。

    血濺三尺，抽出來的傀儡絲上甚至沾著路凡的皮rou。

    “凡凡——”長安猛地跪到路凡身邊大喊。

    可是，再沒有人，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叫她長安了……

    給她起名字的人……走了。

    約定……來世再見。

    ——

    言玉南去幫鳳吾干活其實(shí)是不太情愿的，有人要將蠻荒之地當(dāng)做祭壇與他何干？

    他一個外人，而且就算他想摻和，有些事也不便聽不是？

    可在醫(yī)館他等得心焦，出來了鳳吾看他毛手毛腳的，怕他失手打死那些俘虜，也不敢讓他上，就讓他在一邊喝茶坐著，無所事事，就更無聊了……

    慢悠悠喝著鳳吾那些苦哈哈的茶，言玉南看到一個新的俘虜被推出來，眼睛一亮，剛想跟鳳吾說要不給他試試吧？

    這個看起來身體好，肯定沒那么容易死的！

    然而剛站起來的瞬間，言玉南心頭猛地一顫，手里的茶杯從指尖跌落，在青石磚上啪一聲，摔得粉碎。

    言玉南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接著捂住心口：“我……怎么這般難過？”

    周圍的人也詫異地看著他，言玉南抬頭，感覺自己臉上癢癢的，抬手一摸，摸了一手水。

    “這是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有想過言玉南這個殺人無數(shù)的魔頭，竟然也會哭？

    只有鳳吾先反應(yīng)過來：“凡凡！”

    說完，鳳吾拎起言玉南的領(lǐng)子就離開樹屋，直接啟動院子里的傳送陣法，可是傳送陣法亮起的光很快就暗了下來。

    這以意味著，目的地不在，或者目的地選擇切斷了聯(lián)系。

    無法再等下去，鳳吾直接拉著言玉南飛去兩極陰陽樓的地方，那地方紀(jì)燈已經(jīng)在了，可是，白靈河邊，除了那塊西瓜地，那里還有曾經(jīng)四季如春的兩極陰陽樓？

    鳳吾都愣了一下，揮手在空中擺出命盤，嘴里念叨著路凡的命格，卻怎么算都沒了這個人……

    許久之后，言玉南終于從心痛中回過神來，看著那一大片空地，心有余悸：“這是……”

    “凡凡……走了……”鳳吾喃喃道。

    言玉南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走了？去哪兒了？”

    鳳吾偏頭，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她死了。”

    “死了？”言玉南猛地后退一步，“不是——怎么會死呢？藥不死明明說不會的！”

    “你們不是萍水相逢嗎？何必這般動怒？我都不氣?！闭f完，鳳吾收起命盤，離開了這里，最后卻留給言玉南一句話，“死亡是凡凡自己的選擇，她也留了樣?xùn)|西給你，你不妨等等?！?/br>
    言玉南聽不明白，滿心都是詭異的痛楚，痛到失去意識，失去意識前，他最后一個念頭是“等什么”？

    紀(jì)燈看到言玉南搖搖欲轉(zhuǎn)的身體，急忙上前接住人，他不會醫(yī)術(shù)，嚇得趕緊往藥不死那跑。

    ——

    自從路凡走了之后藥不死就一直心慌慌，他總覺得路凡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左燈右等，等不到路凡的消息，實(shí)在坐不住了，想出去找路凡，結(jié)果剛出門就跟紀(jì)燈撞了滿懷。

    “哎喲！撞死老頭子了……你沒長眼啊！”藥不死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抬頭一看，頓時愣住，“紀(jì)燈？這……言玉南？”

    想來是走不了了，藥不死只好讓紀(jì)燈將人抬進(jìn)屋里，他一邊給言玉南把脈一邊問紀(jì)燈：“這又是怎么了？言玉南走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

    紀(jì)燈如實(shí)道：“本來還是好好的，主子一聽鳳吾說路老板死了，然后留給了主子一樣什么東西，就暈了過去。”

    聞言，藥不死自己都愣住了，半晌回不過神：“你說什么？誰死了？”

    看他這個樣子，紀(jì)燈急忙去掐藥不死人中：“神醫(yī)你可撐住?。∧阋獣炦^去了，主子怎么辦？”

    “哎呀你別打岔！”藥不死直接推開紀(jì)燈的手，站起來，“你快說凡凡怎么了？”

    紀(jì)燈看了看床上的言玉南，又看看急得像只斗雞的藥不死，只好如實(shí)說：“您穩(wěn)住，鳳吾說路老板是自己選擇的死亡，與他人無關(guān)??！”

    聽罷，藥不死沉默許久，頹唐地跌坐在椅子上，遲鈍地想明白了當(dāng)時路凡跟他說的不要告訴其他人她已經(jīng)醒了是什么意思。

    是給她自己留下時間離開蠻荒之地交代后事呢。

    她一走，等鳳吾他們反應(yīng)過來，肯定是趕不上救人了，這會兒子，估計(jì)人都到地府了。

    而且路凡那么決絕的人，肯定不會留下他們救人的機(jī)會的，她說死，就一定會死，不留余地，也不給自己后悔的機(jī)會。

    紀(jì)燈等了許久，小心翼翼出聲：“神醫(yī)？主子……”

    藥不死抹了把臉：“他可以為了凡凡的死心痛到暈過去，也不算無情無義的人，我會救他的，你放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