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從來不信命也不喜被控制的言玉南完全不同意鳳吾的說法:“你這是狡辯,老板娘不會愿意你這么安排她的一切,而且你的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腳,你不至于為路凡做這么多?!?/br> “看起來站不住腳是因為我不能說,”鳳吾靜靜看著言玉南,眼里是言玉南看不懂的情緒,“玉靈,你可以將今天的事都說給凡凡聽,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所謂真相和過往……并不重要了?!?/br> 言玉南記得路凡之前空余時間給蠻荒日報寫的一個故事,說是她早年在人間看來的,她甚至記得原作者和里面所有的細(xì)節(jié)。 那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國家的公主,愛上了自己的護(hù)衛(wèi),但是那個護(hù)衛(wèi)愛上了公主的一個婢女,公主悲痛欲絕,她舍不得殺了護(hù)衛(wèi),也舍不得殺了婢女讓護(hù)衛(wèi)難過,只好自己喝下忘情的藥物,忘記這些人和事。 后來,因為皇帝治理不善,其他國家的人攻陷了這個國家。 護(hù)衛(wèi)為了救公主而死,可公主完全不記得她了。 至于真相,只有最后守護(hù)公主的一個老仆人知道——護(hù)衛(wèi)是公主同父異母的哥哥,皇后善妒,偏要這個私生子照顧她女兒一輩子。 唯一沒有算準(zhǔn)的,就是公主會愛上護(hù)衛(wèi),而護(hù)衛(wèi)知道一切,他不會跟自己的親meimei在一起的,但他為了那個被皇后捏在手里的母親,答應(yīng)皇后要將自己也是繼承人的秘密帶到棺材里。 敵軍攻破城池,老仆人當(dāng)故事一樣跟公主說了這個故事,可吃了藥的公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最后,老仆人被敵軍殺了,公主成為了新國的皇后,那個陰差陽錯的故事再也沒有人記得。 故事里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愛而不得,是不能說。 言玉南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對此嗤之以鼻:“就是無病呻吟,不過是那護(hù)衛(wèi)能力不夠所以才國破家亡還讓所有人都痛苦。” 第40章 代替 路凡并不在意言玉南的嘲笑,只是裝好這一份稿子,說:“可是世界上很多人就是沒能力的普通人啊,對于普通人而言,會左右為難、會兩害相較取其輕,他不過是選了一輩子受苦的母親而已?!?/br> 言玉南還是覺得這個故事引人發(fā)笑,跟路凡說就算發(fā)出去了,也不會有人喜歡的,兩人可以打賭。 他們閑得發(fā)慌的日子里就這么找樂子的,路凡笑嘻嘻地拿著自己的零食跟他賭,結(jié)果卻讓言玉南大吃一驚——竟然大部分都覺得這個故事很感人。 并不覺得那是無病呻吟的戲劇造作,由此言玉南被路凡指使買了整個蠻荒之地的零食送她。 后來言玉南有去蠻荒之地問過海東青為什么會這樣。 海東青懷里抱著美艷的花魁,醉醺醺地看著他笑:“很簡單啊,你舍得現(xiàn)在跟蘇白音說當(dāng)年救她的是你不是易塵遠(yuǎn)嗎?” 言玉南一愣,說不出話來——他不愿意打擾蘇白音平靜的生活了,就算蘇白音意識到這件事,他也不會選擇去說。 說到底,不過是舍不得對方難過。 故事里的公主知道護(hù)衛(wèi)她的親生哥哥會難過嗎? 肯定會的,會悲痛欲絕,會不知所措,她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女孩,遺忘和不知道,對她而言是最好的結(jié)局,就算國破家亡,她也有一個很好的結(jié)局。 因為不會愛。 鳳吾說的不可說,讓言玉南想到這個故事,是他恍然覺得……路凡跟這個公主何其相像。 路凡吃過幻顏花,遺忘一切,她自己說她有過一個很愛很愛卻愛而不得的人,她遺忘了所有人所有感情,依舊在鳳吾讓她稍微記起過往的時候,記得她愛過這么一個人。 但是鳳吾說,他希望路凡不要背負(fù)那么多東西…… 就像那個遺忘了一切的公主,會有人愛她,她可以放下一切,有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 言玉南沉默許久,對鳳吾點頭:“不說就不說吧,過往秘辛不用說給我聽,相信你是為了她好,反正我就是……吃個瓜而已?!?/br> 這是路凡帶過來的詞,說是看別人熱鬧就叫吃瓜。 到了蠻荒之地之后言玉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這么愛看熱鬧,還愛親身上陣吃,路凡的一切他關(guān)心著有好奇也是吃瓜的閑心,既然不能吃清楚,那他就等著。 說到底,路凡生命不過短短幾十年,他慢慢等著,總會等到瓜田明了的時候。 聽完言玉南的話,鳳吾深深看他一眼,坐直身體支著下巴:“有意思……” “怎么?”言玉南不明所以。 “沒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說給凡凡聽,反正她自己意識到之后也會來問的,我懶得再說一遍,總之你提醒她不戴那個珠子最好?!?/br> 兩人都沒了下棋的心思,言玉南就帶著鳳吾的口信回到兩極陰陽樓準(zhǔn)備給路凡說一遍,然后套個話。 言玉南想知道路凡這里有沒有什么能說的,他還是想把瓜給吃完整了。 奈何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路凡在編繩子,他擅長陣法,已經(jīng)將兩極陰陽樓的陣法都摸清楚了,很輕易就能通過陣法波動知道路凡在哪個房間。 他敲了門進(jìn)去問路凡想不想知道鳳吾跟他說了,路凡完全沒反應(yīng)。 言玉南再一細(xì)看——得,路凡跟入定差不多,聚精會神地折騰手里的細(xì)繩子,他喊了好幾聲都沒理,干脆就打算等路凡自己出來再說。 一夜無話,言玉南第二天抱著自己的白玉花盆到路凡小樓的正廳等她。 路凡打著哈欠下樓,看到言玉南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臉上還有詭異的笑意,頓時警覺:“你想做什么?” “老板娘你忙一天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零嘴?”言玉南手一揮,放了滿桌路凡愛吃的東西。 “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路凡舉起拳頭,“說!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言玉南哭笑不得,拉著路凡坐下,塞給她一塊燒餅:“沒有,就是……我昨天覺得你的珠子很奇怪,就去問了一下鳳吾……” 燒餅還是熱的,路凡吹吹咬一口,是她愛吃的牛rou餡兒,心情好了:“唔?問什么?哪里奇怪?” 有時候言玉南真慶幸路凡這對什么都不上心的心性,不會追究各種問題,隨后他就將跟鳳吾的話一五一十都說給路凡聽,包括鳳吾給她的忠告。 對話有點長,言玉南說了半天:“……我就想起你之前寫的那個故事,畢竟大家都有不可說的無奈,所以就沒有再問下去了?!?/br> 路凡聽完沒有立馬說話,而是默默吃完了手里的燒餅,又拿起一塊小米糕:“知道了,那你給我這么多東西……是想問我前因后果?” 言玉南眼睛一亮,年紀(jì)一大把的人了,小狗似的點頭。 “可是我不知道欸。”路凡說完,趁言玉南愣神的時候,唰將桌子上的零食全部收進(jìn)自己的納戒里,還一口將巴掌大的小米糕全塞嘴里了。 “……”言玉南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一頓一頓地低頭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桌子,“那你還收我給你的零嘴!那是我跑了十幾條街買的,我還不如給鳳吾呢!還我!” 路凡捂住自己的納戒,嘴里的小米糕還沒完全吃完,含糊不清地吼:“是你說給我的!” 鑒于路凡的衣服很貴,言玉南不好扒拉她的衣服,而且路凡的衣服隔絕法術(shù),根本不能隔空取下來,只好跟她講道理。 “你給我好好說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意思要我這么多東西,我天沒亮就去買的啊!我還帶了我的姻緣種子來安慰你!還我!”言玉南感覺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蠻荒之地的吃食本來就貴,這一桌子?xùn)|西夠他在這住好幾個月的了,他就想吃個瓜,怎么這么難? 路凡努力咽下那塊入口即化的小米糕,一副無賴樣:“我本來就不太明白鳳吾為什么要為我做那么多事啊,而且我記憶也沒多少,用膝蓋想都知道不應(yīng)該來找我一個失憶人士啊對不對?你就當(dāng)花錢買教訓(xùn)了?!?/br> 言玉南咬牙切齒:“算你狠……” 他覺得路凡很可憐,所以沒說重話,被騙就被騙了,只能氣呼呼地抱著自己還沒發(fā)芽的姻緣種子回東邊小樓生悶氣,然后越想越氣。 等言玉南離開,整座小樓安靜下來,路凡靜坐許久,面無表情揮手關(guān)上所有的門窗,摩挲手邊的珠子喃喃自語:“不可說……那個公主嗎?” 鳳吾這人說話很準(zhǔn)確的,不會給言玉南錯誤的感覺,言玉南說當(dāng)時聽到鳳吾說完那些話就像當(dāng)時路凡跟他說的那個故事。 為什么非要讓言玉南聯(lián)想到那個故事? 最重要的是,本來鳳吾根本沒準(zhǔn)備跟她說這些過往,現(xiàn)在卻通過言玉南來給她忠告。 言玉南一個外人,鳳吾有很多合適的人選,讓桃衡來都比言玉南合適,為什么選一個到蠻荒之地沒多久還不一定是他們同道的人來說? 這些事想得路凡頭疼,但是她得想清楚鳳吾一次次給出來的提示。 過度思索會讓她牽扯過去的記憶導(dǎo)致頭疼,只好點上藥不死給她配的熏香,輕淡的墨水、古舊木頭混合紫檀線香的味道讓路凡漸漸冷靜下來。 路凡在重重思慮之后忍不住想到一個她最不想說的可能——可能……她的未來,真的要跟劇情再走一遍了。 季晏平無意中送來的珠子讓她有了感情,言玉南跟她熟悉到雙方可以每天對罵還不覺得有什么問題,身邊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這就是第一版陸拾貳的劇情啊。 如果按照第一版劇情走,陸拾貳會是一個溫柔而強(qiáng)大的女二,跟言玉南白頭到老。 鳳吾卻一直在提醒路凡不要走那條路,甚至想出了讓路凡隨便找個人成親的餿主意,估計劇情來得猝不及防,所以他一下子也沒反應(yīng)過來就選了最不應(yīng)該選的辦法。 那樣的情況下,路凡肯定會拒絕他的,因為她討厭被控制。 一計不成,鳳吾用三局必輸?shù)钠灞P告訴路凡要警惕,又用言玉南的好奇心帶給她一段或許是必須由言玉南來告知她的話。 太明顯了。 但是不可說。 路凡猜測,不可說在于……劇情不可改。 只是猜測,鳳吾很少會這么拐彎抹角還束手束腳的,他那人逆天改命如家常便飯,現(xiàn)在卻各種小心翼翼,最大原因只能是怕她受到傷害,或者劇情不可改。 即使如此,鳳吾依舊想盡了辦法讓路凡別走那條路。 “你到底知道多少……”路凡拿起了跟鳳吾通訊的靈器,想問他是不是知道她是陸拾貳也不是陸拾貳了? 最想知道的是,她到底什么時候來的?跟言玉南走了多少劇情?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拿著靈器猶豫,然而路凡始終沒有使用,緩緩放下了。 樹屋那一邊,鳳吾手邊也是跟路凡的通訊靈器,他的護(hù)衛(wèi)就在旁邊,見主人等了一早上,一直等,等到午時,嘆了口氣,收起了那個路凡專用的通訊靈器。 護(hù)衛(wèi)問到:“主人,不等了嗎?” 鳳吾抬眼看向陰沉沉的天空,蠻荒之地沒有太陽,混沌的那一邊,陰沉得讓人心悸。 “她不會問了,凡凡是個聰明有主見的孩子,她做出了選擇?!兵P吾語氣悲憫而難過。 路凡……選了最難走且可以預(yù)見結(jié)局的一條路,因為愧疚。 對陸拾貳的愧疚。 到最后,她還是想先將身體還給陸拾貳,她不知道陸拾貳的靈魂去了哪里,但是她覺得,她只要活著一天,就是在替陸拾貳活的。 第41章 窒息 珠子逐漸發(fā)揮作用,讓路凡慢慢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她會因為陸拾貳這個名字而難過,也會為自己而難過。 她或許……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可她不想追究了,她只希望在僅剩的生命里,至少帶著陸拾貳的身體,將陸拾貳的愿望都實現(xiàn)一些。 能實現(xiàn)多少,是多少。 陸拾貳的愿望很小,她只希望自己有個普通而溫馨的家,還有看看世間風(fēng)景。 就這么最簡單的兩個愿望,都沒人替她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