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董時照看了一眼林志手里的長竿煙袋,遲疑了一下,常相逢的規(guī)定,所有進(jìn)后廚的人都不許抽煙的,原因無它,嫌身上的煙味沾到菜了,叫菜品串了味兒,可是現(xiàn)在他卻不想再管她的什么爛規(guī)定,接過來狠狠抽了一口,結(jié)實(shí)卻被老辣的煙葉給嗆的眼淚都崩了出來,連忙將煙袋遞還給林志,“我不成,看著你們成天吸的挺高興,可這味兒,太嗆人了!” “哈哈,你是才第一口,品不出這里頭的神妙滋味,我這可是最好的煙葉了,他們抽的那些,嘁,樹葉渣子罷了,”林志得意的在煙嘴兒呷了一口,深深的咽了下去,慢慢的吐出一個煙圈兒道,“這個你得多抽幾回才能明白。” “我哪有那閑錢?也是您老兩個兒子孝敬您,”董時照從桌上端過燴菜,挾了一口塞到嘴里,“我啊沒啥別的偏好,就愛這一口兒,這東西聽著貴,可我那兩個外甥不是跟著大東家跟南邊的海船打交道么?”林志曖昧的一笑,“托大東家的福,我也多個享受?!?/br> 董時照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林志話里的意思,林志再能抽,一個人兒又能燒多少?不過人家連這種事都沒有瞞他,也確實(shí)是當(dāng)他兄弟一樣了,董時照嘆了口氣,“真羨慕老哥,兒女又全,跟林mama一家又是嫡嫡親的,哪像我,父母死的早,又沒有兄弟幫扶,家里頭的身子又不中用-” “弟妹也就是身子虛點(diǎn)兒,旁的也沒多大的事兒,”聽到董時照訴苦,林志心里一喜,多日的水磨功夫算是見到希望了,他對董時照的要求也不多,董時照再孤身一人,也是令狐家的奴才常相逢的徒弟,叫他逃離水席樓那是叫他死,而且也不可能將他的作用發(fā)揮到極致,“其實(shí)咱們做這個的,也不能一味兒困死在這小小的酒樓里,只要肯出去走動走動,也是能賺些零碎銀子的?!?/br> “還有這樣的事兒?我除了會炒幾個菜,旁的也不會啥了?”董時照是真缺錢,聽到有閑錢掙,情不自禁的來了精神,“可是這樓里的規(guī)矩,沒人敢這么做的?!?/br> “你傻啊?你出去做御膳,說是仿的,你一個水席樓的二灶,福滿樓管的著么?而你又沒有做水席,你師傅還能不叫你拿自己的本事出去給媳婦掙個養(yǎng)病的錢?”林志沖董時照擠擠眼,悠然的在石桌邊兒上敲了敲紫銅煙袋鍋,“我也是這么一說,這種巧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跟你師傅說一聲,一中午不來,她還會想到哪兒去?可是這一趟最少都是一兩銀子入賬了,你算算,一月一次,也不錯了?!?/br> 一個月一兩,頂上自己自己干七八天了,想到妻子蒼白的臉,董時照意有所動,“大哥有這樣的門路?啊不,看我說的,你們一家都是做這個的,我怎么好搶你們的財(cái)路?!?/br> 看來魚兒是上鉤兒了,林志心里一陣兒得意,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生氣,“你這個人咋還小看你老哥咧?說啥搶不搶類,都是自己人,我是年紀(jì)大了不耐煩出去,你兩個兄弟手上功夫還不如你呢,再說,唉,我那天一看你家里那情景,心酸??!” “那謝謝大哥了,要是有這茬兒還請大哥多想著兄弟,我叫我那兩個小的給大哥磕頭,”董時照起身沖林志到地一揖,有了這一兩,他家能寬松不少。 “行啦,你跟我客氣啥?我也是看你老實(shí),不像某些人就玩一張嘴了,咱們這行,現(xiàn)在不比手藝了,比嘴皮子了,嘿嘿,真是怪事年年有啊,”林志拍了拍腿站起身,“快把飯吃了,我也累了一中午,去歇會兒,人老了,頂不住一站一天的?!?/br> 有了頭一天令狐儼不回來的經(jīng)驗(yàn),今天常相逢硬是在水席樓待到了月亮升起,才帶了燕兒上了令狐家的馬車,等到了福壽堂,百氏她們都用過飯了,看到常相逢回來,百氏嗔了她一眼道,“就那么忙?我就不喜歡你們這些年輕人,這世上的銀子是能賺完的?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兒,你賺回來了也只能爛在家里,倒你是,人累病了怎么辦?” 見百氏嫌自己回來的晚了,常相逢赧然笑道,“勞祖母惦記了,這不是新店馬上要開了,是事兒最多的時候,我不放心,這頭三腳要是踢不好,這新酒樓就廢一半兒了,”說著她看向空蕩蕩的屋子,“母親已經(jīng)回去了?” “吃了飯我就叫她回去了,你不必往她那邊去了,這天兒太熱了,想吃什么叫人去廚上說一聲,我沒叫人歇灶,”說到這兒百氏沖常相逢招招手,將她叫到自己身邊,“這外頭好像不止咱們一家要開店?。 ?/br> “祖母您真是,這個,”常相逢沖百氏一比大拇指,看來令狐儼這經(jīng)商的才能也是有基因在呢,“我跟執(zhí)信不想您老cao心,商量著沒跟您提呢,沒想到你居然收到信兒了?” 不跟自己提就能瞞住她?不想想這么些年她是怎么過來的,百氏冷哼一聲道,“不是我本事大消息靈,是這想再開酒樓的跟咱們關(guān)系太近,我不想知道,也收到些風(fēng)聲了,”三房早些年沒少被長房那兩兄弟坑,百氏對他們的防備在本能的,到現(xiàn)在那邊都安插著三房的人呢。 見常相逢歪頭認(rèn)真聽她說話,百氏也有了談興,“我又不傻,這洛陽是重鎮(zhèn),這歷朝歷代開的酒樓飯鋪少了?遠(yuǎn)的咱們不說,也說不著,就說這十年,真正在洛陽站住腳的大酒樓有幾家?” “盈樽樓,福滿樓,還有令狐任的快意樓,”知道百氏跟那邊是結(jié)著仇的,常相逢也不叫令狐任大哥了,“再有就是李巡撫夫人那邊開的詩月樓,不過那是個風(fēng)雅的所在,拼的不是手藝?!?/br> 這個媳婦倒是查的挺清楚,偌大個洛陽酒樓自然不止這些,再說個十間八間也可以,只是這幾間是令狐家需要放在心上的罷了,“盈樽樓不說了,現(xiàn)在明家長房都進(jìn)了京,靠明經(jīng)那小子管著,若不是有明奕這個探花郎的招牌在,只怕長久不了,詩月樓就算是只賣清水,也照樣有人搶著去,咱們也不比,能跟福滿樓一直扛著的,也就快意樓了,要說這個令狐任么,也算是個人才,只可惜心不正!” 成天覬覦旁人的東西,只得個“不正”的評語已經(jīng)算是百氏厚道了,這一說很明白了,這個時候開酒樓的也只有令狐長房了,“這次是快意樓再開分號?”打常巧姑的主意,在水席樓挖角,快意樓這次是要大干一場了,只是用什么名頭?“他們要是用水席,不是打自己臉嘛?” 這是常相逢一直沒有想通的,如果是其他的姓氏來做,成功之后頂多是惡性競爭,她手里也沒有專利,告都沒地方告去除了在品質(zhì)跟味道上下功夫,以圖后計(jì)之外,還真是拿對方?jīng)]有辦法,可是令狐長房就奇怪了,應(yīng)該不會直接甩出水席的招牌吧?應(yīng)該有個不被噴的名頭才行,他們的酒樓里敢賣水席,那直接就是將自己送到了道理的最低點(diǎn)了,現(xiàn)在這個時代,商人沒了名聲,將來的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我也納悶?zāi)?,就叫人仔?xì)掃聽了掃聽,”百氏看著一臉迷惑的常相逢,也樂意跟她多說說話,“據(jù)說以后人家酒樓要賣正宗的‘?!也耍@是當(dāng)初你爹常秀才得來的,后來你娘帶了你們姐妹出來的時候,就給裹了出來,你姐人實(shí)誠,認(rèn)字也不多,這東西呢,被你得了去,你呢心大,就弄出個什么游龍宮當(dāng)福女兒的戲碼,出來糊弄人,現(xiàn)在人家常家跟你姐一道兒,要給常家姐正名呢!” “哈哈哈哈,”常相逢再次仰天長笑了,“祖母,這是誰想出來的本子,腦洞好大,當(dāng)初為了個綠豆涼粉,常家營的人被我姐夫帶了人都砸了個稀爛,怎么?收拾好了準(zhǔn)備再叫砸一回?真是醉了!”這些人真是一點(diǎn)兒新意也沒有。 百氏沒領(lǐng)會常相逢為什么醉了,還以為說常家人喝多了呢,“反正這些是我打聽出來的,你們要多做準(zhǔn)備,”雖然知道自己孫子跟孫媳婦是肯定吃不了虧的,可敢提醒的百氏還是要說到前頭,有個萬一,常相逢的名聲可就沒了。 “嗯,我知道了,萬變不離其宗,他們是把寶壓在我姐跟我姐夫身上了,嗯,得在加上水席樓的幾個,這樣一來,上中下三等席面他們都能做全了,”常相逢微微一笑,好吧,看誰最后耍了誰? “祖母放心吧,咱們這邊兒也預(yù)備著呢,”常相逢沖百氏眨眨眼,“再過幾天,我親自去半個店兒一趟,那邊兒既然想了這么好個創(chuàng)意,咱們也幫著給他們煽煽風(fēng),叫洛陽人都知道才好呢,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br> 除了這丫頭跟自己孫子不好好過日子這一點(diǎn),百氏倒是對常相逢越來越滿意了,她的孫媳婦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你瞪我一眼,我就要還給你一拳,令狐家怎么可以任人欺負(fù)?“那我等著嘍,菜來了,你快吃飯吧,反正天還早,你吃完了再回去?!?/br> “嗯,好,我也餓的很了,”處的久了,只要不說她跟令狐儼的夫妻關(guān)系,常相逢跟百氏也挺融洽,“相公沒回來么?”常相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兩人是又怎么了?說好將來不一起過,可還今兒你不理我了,明兒我不理你的成天的置氣?令狐儼是百氏親手養(yǎng)大的,早上他明顯過來晚了,來的時候看著跟往常一樣,可是百氏還是從他眉間看出了怒意,叫人打聽只說小兩口在屋里起的晚,還聽到常相逢在屋里笑的挺大聲,后來不知道令狐儼惱了就出來了,原因汀蘭小筑的人沒人清楚,“他中午就叫人捎信兒回來了,說是晚上要見江南的客人,晚些才回來,你只管吃了回去歇著,晚上不用專門等他?!?/br> 又有應(yīng)酬,怪不得,常相逢點(diǎn)點(diǎn)頭,三下五除二將飯菜吃了,看丫鬟們收拾了,才悄聲問道,“祖母,這么具體的事兒您是從哪兒打聽出來的?”長房的整個策劃居然一早被百氏掌握在手中,這老太太也太神奇了,自己跟令狐儼知道是誰干的,要挖哪些人,可是人家的打的什么招牌根本沒有猜出來,原來令狐任一開始就將自己擺在了正義一方了,常相逢還真是小瞧了他。 “哼,這有什么重要的?左右只要你姐不出來說話,他們的戲唱的再紅火,都是白搭!”百氏不屑的一笑,“長房的那幾個人,成天一肚子壞水,還老是要擺出一副智珠在握全天下就他聰明的樣子,若不是想著滅了他們幾個,令狐家在洛陽就太單薄了,執(zhí)信能留他們到今天?” 只怕還有滅了他們不利于令狐儼的光輝形象吧?雖然洛陽城沒有人不知道令狐儼足智多謀是個搖錢樹,可也同樣知道令狐家是修橋鋪路的大善人,如果令狐儼一翻身就收拾了曾經(jīng)將三房逼到絕處的長房,日子久了,只怕還會有“圣父”們出來罵令狐儼不念舊情了,可是這么叫他們半死不活的留在洛陽,反而會叫大家提起的時候,將當(dāng)年他們坑害三房的事拿出來再嚼嚼,順便夸一夸令狐儼有多么的大席跟仁義。 見常相逢坐著出神,百氏也不吊她胃口了,“你還記得前些日子來咱們府上請安的慧珍不?就是我那個侄孫女兒?” “啊,記得啊,說是被她娘送給知府當(dāng)小妾了,”常相逢點(diǎn)點(diǎn)頭,這世上賣女求榮的父母還真不少,“我當(dāng)時還心里想著呢,親娘也能答應(yīng),家里又不缺吃穿的,女兒養(yǎng)大了就是要賣個好價錢么?”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將她賣了還幫爹娘數(shù)錢?這消息是她跟我說的,”說到這兒百氏沖常相逢伸出一個巴掌,“要了我這個數(shù)?!?/br> “五百兩?”常相逢挺肝疼,“嘖嘖,早知道是這么個信兒,三百兩就夠了,我水席樓得干半個多月呢,”這丫頭真狠! 這丫頭手可真緊,“五百兩咱們就當(dāng)結(jié)個善緣了,畢竟她現(xiàn)在在錢知府那里還挺得寵的,”左右送的也不是百氏的孫女,用仇人的孫女給自己拉關(guān)系,頂多就花點(diǎn)兒銀子的事兒,百氏覺得挺合算。 “祖母說的是,想來慧珍那姑娘在知府家里要用銀子的地方也多,咱們這些當(dāng)親戚的能幫襯也幫襯一些,”原本常相逢還挺同情令狐慧珍呢,可人家已經(jīng)走出了一條另類的路,那她剛好省省心,以后需要幫忙的時候大家真金白銀的交易,倒比攀親情要來的可靠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踴躍給打個分兒留個言唄?我周一力爭雙更,一萬二啊,我是好作者哈。上午10點(diǎn)和中午一點(diǎn)吧, ☆、第145章 一百四十六僵持 新的一天常相逢一覺醒來,依然沒有看到令狐儼,她看著紅木衣柜里的衾具,跟昨天擺放的位置一模一樣,不由心頭火起,想罵人,可又師出無名,畢竟他們不是真的夫妻,“飛雪,我要起來了!”忽然發(fā)現(xiàn)屋子太大的話就一個人睡著真是挺冷清。 飛雪聞聲進(jìn)來,正看著常相逢盯著青絲帳頂上的西番蓮花樣發(fā)呆,輕聲道,“奶奶,今早葛巾過來送的信兒,昨個兒公子在外頭醉了酒,就歇在逃墨齋了?!边@已經(jīng)不是第一天了,這汀蘭小筑的人都已經(jīng)嗅出味兒來了:自己的兩位主子,是在鬧別扭呢! “她跑來送信兒?沒有小丫鬟么?”常相逢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一個大丫鬟親自跑一趟,也太沒架子了。 自己這位奶奶這心里只有外頭的鋪?zhàn)影?,家里的事兒愣是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飛雪以前還以為是常相逢什么都清楚就是不說呢,“奶奶沒問,奴婢也沒跟奶奶回外書心的事兒,如今逃墨齋只有葛巾jiejie跟姚黃jiejie兩個,并沒有再派小丫鬟過去,公子說了,他那個地方靠不住的人不能進(jìn)的,葛巾jiejie今早過來,是幫公子取衣裳的,還捎話說公子一早要出去,不過來了。” 不過了,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過來了吧?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呢?常相逢冷冷一笑,“隨他便,過來幫我梳頭吧,我還得往鋪?zhàn)永锶ツ?。?/br> 雖然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常相逢一整天情緒都不怎么高,一直陰著臉,弄得整個水席樓都處于低氣壓中,直到晚上她回去,大家才算是松了口氣,直呼常師傅自從嫁到了令狐家,真是越來越有威儀了。 陪百氏跟王氏吃完飯,常相逢依然沒有見到令狐儼,一回到汀蘭小筑,得到的稟報(bào)又是公子捎了信兒回來,說是晚上有應(yīng)酬,叫奶奶先歇著,他要是累了,就不過來了,直接會在逃墨齋歇下了,“你去跟葛巾說一聲,以后公子回不回來就不必過來跟我說了,還有,將令狐儼的東西都給我搬到逃墨齋去,也省得葛巾一天跑一趟的過來要這要那的。” 常相逢這話里明顯存著氣呢,吳mama覺得時候到了,自己得勸勸她了,忙揮手叫小丫鬟下去, “奶奶,要不您熬鍋好湯奴婢叫人給逃墨齋那邊送過去?這天兒這么熱,公子成天在外頭奔波,也太辛苦了些。”這兩人只要有一個先低頭,什么都好了,而做為女人的常相逢,低頭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不送,我的湯憑什么給他喝?他在外頭奔波,我是在家里閑著么?他成天呆在什么樣的地方辛苦?我呆的是什么地方?到底誰更辛苦一些?”大家都不吭聲,常相逢還覺得沒什么,吳mama一勸,常相逢的火氣直沖眼眶,激得她眼淚都下來了,“我今兒在這兒說了,誰都不許往外院去一步,往外院兒的路都不能打那兒過!” “可是奶奶您沒看,姚黃那臉都仰到天上去了,呸,好像明日她就成了姨娘一樣,奴婢看著就生氣!”吳mama這些日子踅摸著自己這兩位主子是越來越合拍了,心里正高興呢,沒成想竟然冒出這么一出,哪有新婚夫妻連著五天相公住外書房的,“關(guān)鍵是您啊,您跟公子成親才一個多月,傳出去您臉兒上也不好看?!?/br> “我臉好不好看不是靠得他令狐儼,哼,成親一個多月男人睡丫鬟睡通房睡姨娘的也不是沒有,顯得我多大方啊,這可是賢惠的好名聲,他愿意送我,我也樂意接著,有什么大不了的?”常相逢準(zhǔn)備跟令狐儼擰到底了,左右他們一開始也是說好了將來要分手的,現(xiàn)在正好,省得將來夾纏不清。 看常相逢說的異常堅(jiān)決,吳mama也不敢再勸,嘆了口氣退了出去,再想想又將原本吩咐的叫去往外書房路上蹲守的小丫鬟也都撤回來,常相逢有一點(diǎn)倒是沒說錯,正房奶奶原不該用這些手段,反而落了下乘! 心里存著氣,常相逢在水席樓也呆不住,直接叫人趕了車往半個店兒去了,現(xiàn)在離自己新店開張也沒多少日子了,而令狐長房兩兄弟新開的“常氏龍宮水席樓”也要在七月十六開張了,想趕在自己前頭截了自己新店的生路,順便還要抄了自己的老店,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可惜常相逢連常巧姑的家門兒都沒有進(jìn)去,就直接被趕過來的竇家二嬸李氏給一口一個“令狐少奶奶”,一口一個“人要講良心,”給堵到了外頭,常相逢看著不許常巧姑給開門的李氏,心里暗笑,這令狐程寧跟令狐程安兩房工作做的可真夠細(xì)的,凡是能利用上的人,他一個都沒落下,這一把恐怕是下了大注的。 “相逢,你如今不比從前了,我們這窮家茅舍的也沒有啥好招待你的,你就回去吧,”因?yàn)楦]恒說了不許見常相逢,外頭又堵著李氏,常巧姑已經(jīng)難過的無以復(fù)加,隔著門道,“我再說一遍,咱倆是一個娘養(yǎng)的,姐從來沒想過做對不起你的事兒,有些事兒姐也不是愿意的,你就當(dāng)給姐一條活路,姐也想日子過的好些兒?!?/br> 常相逢招手叫人將跳腳大罵的李氏堵了嘴架開,走到門邊,“那你就忍心看著他們合伙算計(jì)我?咱們真的是一個娘生的?”這個時候如果常相逢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長房那邊反而會懷疑的,常相逢索性將話說開了,“你準(zhǔn)備叫常家人再出來折騰一回,你覺得咱娘在海家能安生?” “不,不會的,娘的事兒常家人知道的都不多,他們也不知道,而且海家是官,他們也不敢,既然你都知道了,現(xiàn)在還不晚,你快回去想辦法吧,那邊我看也就是想要錢,令狐家有銀子,你們不行給他們些就好了,那面條方子,我不會給他們的,可是你姐夫答應(yīng)了,巧丫,我怎么辦?。 ?/br> 自己這個jiejie還真是糾結(jié)啊,一邊兒是丈夫,一邊兒是meimei,常相逢看她的樣子實(shí)在是可憐,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兒,你是竇家的媳婦了,聽我姐夫的沒錯,不過方子你誰也不能說,竇七爺來了也不能說,說了,人家把你們踢到一旁,你們才什么都沒有了?!?/br> “巧丫,你不怪我?我對不起你,其實(shí)這些天我在家想想,這兩年要是沒有你,我們哪里有這樣的日子,其實(shí)在家里種地也挺好的,也不愁吃穿,是我太貪心了,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常巧姑抹了把被淚水打濕的臉,“如果當(dāng)初我沒理會劉氏,也不會有今天的事兒了-” 常巧丫的親娘跟親姐有一大優(yōu)點(diǎn),常相逢如今算是看到了:最擅長的是就是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出了事從來不去怨別人,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而且都會很神奇的從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不足,并向?qū)Ψ秸\懇道歉,“這事兒不怨你,咱們龍宮水席出了名,這種事早晚都要遇上的,現(xiàn)在我最慶幸的就是,我現(xiàn)在是令狐家的兒媳婦。” 提到這個,常相逢神色轉(zhuǎn)黯,這又是令狐儼給他帶來的一樁不得不認(rèn)的好處。用令狐家這把大傘將她護(hù)住了。 看常巧姑兀自哭個不休,常相逢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時不時就成了壞人了,尤其常巧現(xiàn)在還這么哭著跟自己保證不會對人說漿面條的方子,眼中的堅(jiān)決叫常相逢有些心疼,畢竟是自己想了這樣的計(jì)策,可他們怕常巧姑沉不住氣露了形跡,集體瞞了她,現(xiàn)在好了,害她成天惴惴不安的。 “算了,你不叫我進(jìn)門兒我也不進(jìn)了,以后你多聽我姐夫的話就是了,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左右不會害了你,”常相逢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曾經(jīng)住了數(shù)月的院子,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奶奶,咱們現(xiàn)在往哪兒去?”燕兒見進(jìn)了城,常相逢一直也沒有什么精神,悄聲問道,“要不咱們再到水席樓轉(zhuǎn)一圈兒?”只有到了那里,自己這個主子才會有精神。 “算了,我不想去了,走吧,回家,”常相逢看著被風(fēng)吹起來的車簾,“這風(fēng)還有些涼意,看來是哪兒下雨了,咱們趕緊回去吧?!?/br> 常相逢一回令狐府就先到福壽堂見百氏,沒想到令狐儼也在那里,這都好幾天沒跟令狐儼打過照面兒了,常相逢愣了一下才過去給令狐儼行禮,“沒想到你今天回來的挺早。” “看著要下雨了,我早些回來了,”令狐儼掩下心里的激動,也不看常相逢淡淡道,“你不也挺早?我聽說你到半個店兒去了?!?/br> “是啊,過去看一眼,心里踏實(shí)些,”常相逢輕扯嘴角,“你那邊兒也安排好了吧?到時候得叫我姐夫跟我姐順利脫身才行,不然-” 平時常相逢跟他可沒有這么客氣的,令狐儼眸光微閃,“姐夫并不是個沒能耐的人,我也派了人手給他,加上你這么來回一折騰,那邊定然信實(shí)了?!?/br> 是啊,自己這么來回折騰,以前令狐儼這么說她,常相逢多是坦然受了,今天怎么聽著這話這么不入耳,“我本來就是個愛折騰的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了?!?/br> “好啦,好不容易早些見你們,一來就說這些,我不愛聽,快過來吃塊瓜,剛才執(zhí)信回來,我叫人從井里特意撈上來的,相逢也嘗一塊,”百氏哪里會不知道這小兩口這幾天存著心事呢,這在自己的面前連面子要是都不顧了? “謝謝祖母,我也正渴著呢,出了一趟城,敢情能把人熱死,還好起風(fēng)了,”常相逢也不想在人前跟令狐儼吵架,過來拿了簽子扎了塊瓜放在嘴里,滿意的叫道,“又涼又甜,還是沙壤的!”只要不跟令狐儼說話,她整個人都能輕松下來。 “執(zhí)信干嘛呢?還不快吃兩塊?這天眼看要下了,你們回去吧,晚上不用再過來了,叫廚上把飯直接送到汀蘭小筑去,”百氏示意艷陽出去吩咐,轉(zhuǎn)頭又看向令狐儼,“賈家的人走啦?怎么樣今年?” 百氏親口叫了,令狐儼也不好不留下,他沒有過去跟常相逢一起吃瓜,而是過來在百氏身邊坐了,“現(xiàn)在洋貨正時興呢,價錢也好,各家都打破了頭想造船出海呢,賈家人一來那邊兒就派人堵上了,”說到這兒令狐儼不屑的一笑,“那邊兒可是下了血本兒了,這邊兒收拾咱們的水席樓,還捎帶手兒的想拿下跟賈家的關(guān)系呢,這兩天,又給府里的閨女們打首飾呢!” “做什么?”百氏這下不淡定了,“剩下的幾個丫頭年紀(jì)可都不大呢,這種事他們也做的出?!叫人給族里送個信兒去-” “送什么?有什么用,隨便他們鬧騰去,他們想送也得有人想收才行,”令狐儼幽幽一笑,就令狐任這些下作手段,想拿家里的姑娘們聯(lián)姻弄銀子參股到賈家的海船上去,也得有人敢將銀子交給他們,“等水席樓的事兒一出來,女兒再多,也沒有人敢要。” 百氏有了年紀(jì),雖然對令狐程寧幾個不滿,可是他們家的小姑娘們都是她看著長大的,逢年過節(jié)也會來她身邊逢迎,沒有一點(diǎn)兒感情是假的,如何眼睜睜的看著還沒成人的姑娘就被狼心狗肺的祖父父親送了人?可是現(xiàn)在那邊非要好好的日子不過來挑釁,她也不好出面教訓(xùn)令狐長房,“是啊,只能隨他們了,倒是可憐了那幾個閨女了-” 百氏也沒有多留令狐儼他們,看常相逢洗了手就叫他們走了,只是到了竹橋邊,常相逢并沒有叫令狐儼跟著回去的意思,緊走幾步堵到他的面前,“今兒大東家一定也累了,不如再些回逃墨齋歇著吧,一會兒我叫人將飯菜給您送過去,”說罷也不等令狐儼開口,沖他一福,徑直上了竹橋,揚(yáng)長而去。 令狐儼郁悶的看著常相逢趾高氣揚(yáng)的背影,心頭的火氣一陣陣兒的往外拱,明明心里也愿意了,還硬生生的將他從床上趕下來,明明知道自己生氣了,還視若無睹從不叫人到逃墨齋問一聲,現(xiàn)在好了,他提前回來了,又在福壽堂里等著她,想著兩人一起回去,什么事兒都了了,結(jié)果人家根本不打算順勢下坡,跟自己杠上了? 令狐儼看著身邊垂首而立的小丫鬟,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向逃墨齋去了。他這些日子對她實(shí)在是夠好了,若是她還不能體會他的真心,那他也不會再這么一直傻下去! 常相逢心里也很不爽,這個死男人,明明做錯了事,道歉的話卻一句也不肯說,從福壽堂到浣星橋,一里多地了,愣是一聲不吭,難不成還要自己跟他道歉,說那天沒有伺候好大爺叫他遂了心盡了興? 等聽飛雪過來說令狐儼回了逃墨齋了,常相逢唯有冷笑了,“換衣裳,我洗澡,去跟廚上說,將他的飯菜送到逃墨齋去,還有,我要點(diǎn)菜,我餓了!要好好吃上一頓!” 董時照這些日子已經(jīng)偷偷按林志的指點(diǎn)接了好幾起私活兒了,這也叫他大開眼界,原本以為一月有這么一兩次就不少了,沒想到不到半月的功夫,足足出去了三回,這叫他心里有些忐忑,當(dāng)林志再來叫他的時候,董時照有些不敢干了。 “這出去的太頻繁也不好,樓里的兄弟們該多想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家里負(fù)累重,可要是老把兩個大侄子的活計(jì)挪給我,我也沒臉不是?” “你說什么呢?我那兩個不成材的有幾斤幾兩我不清楚?但凡叫你去的,都是主人挑剔的很,他們?nèi)チ瞬灰欢ㄖ械?,這是你在給我?guī)兔Γ皇俏規(guī)湍?,”林志一巴掌拍到董時照肩上,嫌他跟自己客氣,“你啊,真是太實(shí)誠了,銀子都落在眼前了,都不敢彎腰拾的?!?/br> “也不是,你也知道,咱們樓里生意好,后廚人手本來就不太夠,我老是說有事兒出去,不好看,”董時照搓著手有些為難。 “先不說你在這兒一月能拿多少銀子,就說現(xiàn)在,這廚上除了常相逢,可是人家齊勝元說了算的,那是新的頭灶,你先前是他的大師哥,現(xiàn)在杵在人家眼前,不嫌礙眼啊?我看齊勝元那小子巴不得你出去呢,這不是兩好合一好的事兒么?再說了,我騙你了沒?出去沒有叫你做水席吧?咱們靠的還是御膻,那個擺出來才有面子呢!”林志好不容易搭上了好哄的董時照,如何肯就這么放了他,攬了他的肩頭細(xì)細(xì)的做思想工作。 “你就跟你師傅說,弟妹這幾天身子不好,你家里脫不開身不要回去??纯床痪偷昧耍簿褪侵兄形绯鋈ヒ粫旱氖聝?,那邊材料啥的都給你備好了,一桌菜擱你手里算啥?”林志沖董時照擠擠眼,給他出了個主意,見他點(diǎn)了頭應(yīng)下,就知道董時照還是舍不得外頭那些快錢,裝作想了許久嘆了口氣道,“其實(shí),我還有條財(cái)路呢,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走?” “大哥你還有路子?”董時照吃驚的睜大眼,仿佛看著一個財(cái)神,“還是憑手藝掙錢?”他有的也只有手藝了。 林志得意的一笑,“我癡長你十幾歲,在洛陽地界兒上混的年頭也比你長些,認(rèn)識的人多一些也是正常的,我說的這路子,來銀子快還多,風(fēng)險(xiǎn)么也是有的,可是你要做的話,這風(fēng)險(xiǎn)就小的多了?!?/br> “你先說說?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來,”銀子多還賺的快,董時照有些猶豫了,“大哥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辦事兒,再辦砸了,而且我有今天也不容易-” 林志相中的就是董時照這副老實(shí)勁兒,這樣的人好哄不說,也叫人不太防備,就算是將來常相逢察覺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董時照頭上,而且他對董時照這么“好,”也不怕董時照會沒義氣地將他給捅出來。 等董時照聽完林志的話,已經(jīng)驚恐的不敢言聲,半天才道,“大哥這可不成,我的身契可還在令狐家呢,要是叫大東家知道了,我們一門都活不成了?!?/br> “弟妹可是你從外頭娶的,并不是他們的家奴,你也得為她跟你的兩個孩子想想是不是?”林志知道自己的話嚇著董時照了,可他也知道董時照的命門在哪里,他悠然的將杯中的酒一口干了,“咱們都是做這一行的,有一道新菜出來是多大的喜事,何況常相逢手里的是整套的席面,你以為就沒有人打他的主意?” 這個董時照自然懂,也是因?yàn)槊靼?,才會對吝教?dǎo)他們的常相逢滿心感激,“可這事兒我怎么能干?要是叫抓了-” “你就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樓里就有人也在打這個主意,所以就算是消息漏了出去,也不會查到是你的,”林志得意的一笑,“你只要將你會的菜教給我就成了!” “你要出去自己開酒樓?要是叫大東家知道了,林mama一家可還在府里呢,”董時照好像對林志的志向挺驚詫,敢在令狐儼手底下挖墻角,一個林志還不隨手就被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