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這是今年京城最時興的樣式,姑娘您看看,”女伙計將一大本兒圖樣捧到常相逢面前,“這里還有新花樣,姑娘您也看看。” “原來現(xiàn)在又時興交衽了,還有荷葉邊寬擺裙子,”吳mama仔細翻了番桌上的圖樣,向常相逢建議道,“姑娘買的料子做這樣的裙子正合適,一會兒再到匯寶樓挑塊玉佩做壓裙,還有咱們挑的雪緞就做條挑線裙就行了,倒是剛才看的軟葛,給你做兩身單衫來穿,配著雪緞的裙子,最是素雅-” 好吧,來到這里,才常相逢才知道自己有多貧乏,再看看二樓掛的一身身成衣,常相逢也承認自己真的很動心,哪個女子不愛美呢,大不了下個月自己拼命干好啦,“就聽mama的吧,我喜歡玉蘭色的跟淡青色的,不要那么多的繡花,簡簡單單最好?!?/br> 一切搞定付了定銀,常相逢帶了吳mama從雅間內(nèi)出來,看看天衣閣內(nèi)的大落地鐘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了十點半了,“咱們快走吧,我再不去鋪子,大家該著急了?!?/br> “那咱們回頭再去挑首飾,”吳mama是得了令狐儼吩咐的,力爭用最快的速度將常相逢打造成“大家閨秀”,哪怕是看起來像“大家閨秀”也行,所以才會不遺余力的改造常相逢。 “首飾?其實我那里有一些的,你那次不還夸我的玉釵不錯嘛?晚上我拿出來你看看,如果能用,就不再買了,”常相逢心里小小鄙視了自己一把,沒辦法,她兩輩子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有錢了是要存銀行滴。 “你戴出來的那幾只我看了,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樣子有些老舊了,要不拿到匯寶樓請人重新再打吧,”吳mama思忖了下道,“姑娘你不喜歡戴這些,我改日去挑些好珠子來,給你編幾條頭繩,用來束發(fā)看著也俏皮?!?/br> “二嬸你說這奇不奇,有些人真是飛上枝頭了,走哪兒都能看到她,也不照照鏡子,這地方兒是她來的起的么?”明艷隨著徐氏一上天衣閣的二樓,迎頭就遇上了正要下樓的常相逢,不由心中大怒,一個貧家女子公然跑到這種地方,買料子做衣裳,一準兒是從令狐儼那里得了好處。 “可不是么?”徐氏向來討厭常相逢,一開口自然沒有好聽的,“就算是飛的再高,也是小家雀兒,真以為能變鳳凰?” “娘,大姐,你們也是的,這樣的人看著都污了眼睛,你們還愿意提?”*拿了團扇遮了半張臉不屑的道,“小心叫油煙氣給熏著了?!?/br> 瞧這極品的一家,常相逢若是再不還口,真不是她常相逢了,“吳mama你下樓的時候小心些,這樓梯被一群不知道腳大臉丑的踩了半天,沒準兒已經(jīng)快斷了,咱們可得小心些?!?/br> “哎,吳mama,你也是大家子出來的,我問問你,不是說有頭臉的人家家里都有針線房嘛?每季衣裳都外頭鋪子將衣料送到府里叫太太小姐們挑好了,針線房里給做的么?”常相逢同樣“不屑”的看了明艷幾個一眼,“怎么還有大家小姐跑出來親自采購的?” 明家是有一些家業(yè),可家業(yè)再多也架不住府里兩位爺掙錢的本事沒有,花錢的能耐不小,再加上譚氏出身書香,嫁妝有限,徐氏的出身也高貴到哪里去,父親不過是洛陽城里的八品小吏,現(xiàn)在明家說穿了,靠的是令狐氏的嫁妝跟令狐家的幫襯才能維持光鮮的生活,而這些,幾經(jīng)風雨的吳mama又哪里會不清楚? “姑娘說的是正經(jīng)的官宦人家兒,還有就是像令狐家那樣的有錢人,”吳mama抿嘴一笑,沒有再往下說,明家應該是養(yǎng)著針線房的,可好的繡娘卻是要花大價錢才能養(yǎng)得起的。 “我們只是跟著家中長輩出來透透氣,哪里像你,想買什么東西要親自上門挑選?”明潔年紀小,最是沉不住氣,接口道,“不過像你這樣的,到這種地方,也只能是看看了,不過看看也好,長長見識-” “哎呀,說了這么半天話,我還沒認出來呢,原來是明家二太太跟明家的三位小姐啊,嘖嘖,叫我這眼拙的,真是該打,徐二太太帶著小姐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哎,我剛才好像在綺珍閣也看到明大小姐了,明大小姐,您不是在選料子嗎?我記得你好像對那廣西來的葛綀很中意,想來這樣的好東西也只有明家的小姐配得上穿,怎么,您買了幾匹?哎呀,瞧我這話問的,像貴府這樣的人家,自然是全包了,其實我覺得令狐家真是不會做生意,這樣的東西,運回來直接送到明府就對了,這放在綺珍樓里賣,還不是叫明家人給買了?”常相逢拿出在荷花巷做小吃生意的口齒來,熱情的跟明艷幾個攀交情。 “那種東西又薄又透的,穿在身上連個形都沒有,如何是正經(jīng)人家姑娘能穿的,”明艷被常相逢一通埋汰,羞的滿臉通紅,恨聲道,“也只有你這種沒見識的看得上!”葛綀明艷當然喜歡,可是那樣的價錢,她出不起,府里公賬也不會幫她出,再喜歡也只能放下。 “剛才在綺珍樓我才聽那里的掌柜說那葛綀在京城非侯門女子穿上得,結(jié)果叫明大小姐一說,她們都是些不懂規(guī)矩的,叫我這種小門小戶的長了見識了,唉,只是你這話一出來,不知道令狐家會怎么想?”常相逢看了一眼堵著自己不好下樓的明家人,“對不住,我忙的很,先走一步,” “我表哥會怎么想要你管,嘁,別以為會做幾樣菜就了不得了,還不是給人當小的命?等我jiejie嫁到令狐家,有你好瞧的!”*被常相逢傲慢的態(tài)度氣的夠嗆,直接罵道,“下作的奴才種子,給你臉你都不知道撿!”*是徐氏的小女兒,自小嬌慣,跟母親的性子如出一轍。 “貴姐有幸嫁到令狐家跟我好像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吧?難不成令狐家的媳婦手還能伸到外頭生意上?還有,什么奴才種子的話三小姐可不要再說了,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大小姐是姨娘生的?還是洛陽城里的人不知道令尊是姨娘生的?”常相逢言辭如刀,微笑的看著徐氏道,“我不知道貴府的規(guī)矩,好像永安的規(guī)矩,妾跟奴才是一樣的吧?” “你,你個不要臉的殺材,你給我站住,站住!別以為你當了什么水席樓的二東家我就奈何不了你,”雖然天衣閣這會兒客人不多,可是服侍的仆婦卻不少,徐氏被人當眾打臉,氣的直接瘋了,追著常相逢下樓,厲聲罵道,她一個官家小姐嫁個沒出息的庶子已經(jīng)是永遠過不去的心病了,可是常相逢公然揭她的傷疤。 ☆、第99章 一百明珠 “二太太,二太太您慢些,哎喲,小心閃了你的腿,”這各府平時有齬齷的太太小姐碰到一起言辭沖突的事情天衣閣的掌柜見的也不少了,可是像常相逢這樣一張嘴就往外飛刀子直接往人臉上扎的,還有像徐氏這樣不顧貴婦形象追出去的,天衣閣的掌柜都是頭一回見,如果她勸不下叫這兩人在自家店門前接著吵,那她這個掌柜都不要做了。 “你放開我,你幫哪頭兒啊你?”徐氏盛怒之下被天衣閣的掌柜攔腰抱了,氣的柳眉倒豎,“你要是聰明,就去將人給我攔了,我看怎么收拾她!”敢罵自己的丈夫是姨娘生的,真真是豈有此理,徐氏覺得不給常相逢點兒教訓,她是不會知道自己的厲害的。 “二太太,您留步,你看那位姑娘都已經(jīng)走遠了,像您這樣尊貴的人兒還能跑出去跟她吵嚷?不是叫人看笑話嗎?小婦人看您也是認識那位姑娘的,有什么氣要出,她也跑不了不是?”天衣閣的掌柜現(xiàn)在只想把這頭母獅子給打發(fā)走,千萬不要在這里攪了她的生意,“再說您還帶著三位小姐出來了,這要是叫人誤傳出什么不好的話來,與幾位小姐名聲也有礙不是?” 這話徐氏聽到耳里了,她回頭看了看一臉窘迫的跟著下了樓的兩個女兒,心里一嘆,大聲道,“咱們走!去那個水席樓吃席去!” 常相逢一出西大街就跟吳mama分道揚鑣了,跟徐氏吵了幾句,耽誤了她不少時間,現(xiàn)在常相逢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有塊手表才是最關(guān)緊的,看日頭斷時間的本事她真心沒有。 “師傅您來了,你看這日頭還沒上去呢,咱們這上等席面都定出去好幾桌了,”鎖住看到常相逢換了衣裳進了后廚,歡歡喜喜跟常相逢報告好消息,“還有,您看看我今天切的蘿卜絲兒怎么樣?能用不?” 已經(jīng)定了幾桌了?常相逢急忙去檢查昨天發(fā)好的海貨,又看了鎖住切的蘿卜絲兒,“不行,太碎了,你把這些調(diào)了,今天這就是你的菜了?!?/br> “又叫我全吃了?我都吃了多少天蘿卜了,成天放屁都是成串兒的,”鎖住本以為自己這蘿卜絲切的不錯,今天過來現(xiàn)寶來了,誰知道又是這個結(jié)果。 “我就說吧,你這功夫不行,”一個常相逢從未見過的小姑娘從外頭探頭進來,“虧你還吹牛說是水席樓大廚的徒弟,我呸,你那刀功還不如我呢,人家常師傅瞎了才會認你當徒弟!” “你是誰?誰叫你跑灶上來的?這里又是油又是火的?”當著自己面兒說自己瞎這小丫頭膽兒夠肥的,“鎖住,這丫頭你是領(lǐng)來的?還不快帶出去,小心人家爹娘找來了咱們說不清楚,”這小子才多大,就會勾搭小姑娘了? “我不是外頭跑來的,我是跟我爹來的,我叫古明珠,我爹是這里的大師傅,你是誰?一個女人咋跑到后廚來了?”古明珠毫不示弱的回瞪著常相逢,雙手叉腰沖鎖住道,“竇鎖住,你們這后廚啥人都能來???” 鎖住都快要被古明珠給氣死了,一拽她的袖子道,“你快給我出來吧,真是被你害死了,那是我?guī)煾?,水席樓的二東家,哪兒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啊?你就是常師傅?”古明珠不過十二三歲,這才回過神兒來,忍不住沖常相逢一吐舌頭道,“瞧我這腦子,能進這龍宮水席樓后廚的女人,除了我就只有會做水席的常師傅嘍!” 能進水席樓的人,還除了你?常相逢沉下臉看著鎖住,“這位古姑娘常來?誰叫她進來的?” “師傅,我,不是我叫的,可我也看不住她,你不知道,她就是個潑-”鎖住被古明珠一瞪,那個“婦”字沒敢吐口兒,“她是古師傅的閨女,沒事兒就跑來轉(zhuǎn)轉(zhuǎn),老是笑話我刀功太差了。” “我哪有笑話你?我說的是實話好不好?像你這種手比腳還笨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我家的狗都比你靈巧些,”古明珠就是個毒舌,打擊起竇鎖住一點兒都不含糊,“我一看你拿刀,心里都哆嗦,常師傅,你真是辛苦了?!?/br> 常相逢被這個說話從不知道客氣的小姑娘給逗樂了,不過自己徒弟的面子她還是要拾起來的,“鎖住不像你,從小長在古師傅跟前,見識比他多,不過誰不是從笨手笨腳刀都拿不穩(wěn)的地步走過來的?鎖住很用功,已經(jīng)學的很快了,行了,我們馬上要上灶了,你快出去吧,以后沒事兒別來灶上玩,太危險?!?/br> 常相逢這么一說,古明珠不樂了,一撇嘴道,“我沒灶臺高的時候就進廚房了,有什么?你這樣的師傅怕這怕那的才會教出這種沒用的徒弟?!?/br> 連自己都編排上了,還是當面的,常相逢揚眉道,“你什么年紀進了廚房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廚房你是不能進的,好啦,我要開工了,你趕快找你爹去吧,鎖住將古姑娘送出去?!?/br> “不行,我不走,我也要拜你當師傅,跟你學水席,”古明珠將身子一擰,大聲道,“以后我也要進后廚當大廚!” “噢,你想像我一樣?你爹同意么?”除了自己,這洛陽各酒樓的后廚里,只怕沒有第二個女人了。 “我爹以前不同意,可是現(xiàn)在不是有你了么?你能行我也能行,要不我切盤蘿卜絲你看看、我還會雕花呢,擺盤兒我也會,我爹還老說我不是個小子呢,不然就能繼承他的衣缽了,”古明珠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當大廚的理由,怎么能輕易的被常相逢打發(fā)了? “這樣啊,好吧,等中午收工之后你叫你爹帶你來找我,我看看你的本事,”常相逢本就沒打算敝帚自珍,水席的做法本來就是要傳給龍宮水席樓的廚師的,多帶個女徒弟也挺好,尤其是這古明珠還是古師傅的女兒,如果已經(jīng)得了雕花的傳承,倒是一舉兩得。 古明珠沒想到常相逢居然這么輕易的答應了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追問道,“師傅你說真的?你愿意收我?”自己剛才說話可不怎么好聽,這個常師傅脾氣也太好啦。 “我只是說叫你爹帶你來見我,可沒有說一定收你,你剛才口氣大的很,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可以叫你看不起鎖住,”常相逢看著睜著兩只忽靈靈大眼睛的古明珠,失笑道,“你可想好了,要是說服不了你爹,可不能怨我,而且就算是你爹同意了,你水平不像你吹的那樣,我也不收的?!?/br> 對自己的手藝古明珠還是有信心的,起碼比那個呆頭呆腦的竇鎖住強些吧?常師傅連那樣的笨徒弟都收,自己還有什么話可說?“師傅你放心,等你們活兒完了我就讓我爹帶我過來找您,”說完也不等鎖住送她,蹦蹦跳跳的走了。 “被一個小丫頭鄙視了,光榮不?”古明珠一走,常相逢看著黑臉通紅的鎖住。 “我,”鎖住想辯解,可是自己一個月了蘿卜絲兒還切的不好是事實,“師傅你說我是不是沒天賦???我要是一直這樣學不好,該丟你的人了?!?/br> 有些事確實是要講天賦的,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能成,“咱們這一行向來有七分刀功三分熱炒的說法,刀功是基礎(chǔ),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別把明珠的話放心里,你別忘了她的父親是做什么的,只怕她會拿筷子的時候,就拿刀了,”常相逢不想太過打擊鎖住,柔聲安慰道,“你只問自己有沒有盡力,如果你盡全力了,那就可以坦然的面對任何人?!?/br> 常相逢小時候跟著父親學廚的時候,光刀就磨了兩個月,從選刀,開膛,開刃做起,之后是空切,因不家里窮沒有那么多的菜給她練習,父親當時可是撿廢紙叫她練刀法的。 想想這些,常相逢對鎖住一開始的要求就不算太高,這也除了跟鎖住的天賦有關(guān)外,也是當初他們對自己的要求都不高,“你現(xiàn)在是切蘿卜、以后是切rou,還有推切、跳切、上片、下片、各種花刀,劈、斬、剁,要學的多著呢,若是沒有耐心,覺得自己不成的話,咱們就不浪費時間,你跟著前頭的伙計學跑堂也成?!?/br> 當個跑堂的?將來做個大掌柜?鎖住撓撓頭,比起見人就彎腰低頭說好聽的,他更喜歡呆在后廚里,“我明白了師傅,我會好好練習的?!?/br> 待到第一桌菜單下來,后廚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而令狐儼給她配的二灶們也都不是簡單的,一個月磨合下來,大家相處愉快,一道道菜有條不紊的放在案上,再被常相逢分門別類擺上房間號,由小工們送到前頭。 ☆、第100章 一百零一一群戰(zhàn)斗機 “常姑娘,古師傅,你們快去吧,”后廚諸人正在忙碌,就看到前頭一個伙計匆匆跑了進來。 這是什么地方招呼都不打的進來,還大呼小叫的?常相逢不耐煩的拿大勺敲了敲鐵鍋,“做什么呢?還不快出去?這是你來的地方?” 因為有了李翠兒的先例,常相逢對食品安全看的尤其嚴苛,除在灶上的人,就算是水席樓的伙計們,也是不可以隨意出入后廚的。 “不是,常姑娘,前頭出事兒了,”那小伙計膽怯的看了一眼常相逢,又轉(zhuǎn)向古師傅,小聲道,“是古叔的閨女兒,在前頭跟雅間的客人吵起來了?!?/br> “明珠?跟人吵架了?這個死丫頭,我去把她給揪回來,”古師傅慌忙放下手里的刀,沖常相逢一點頭,“給二東家添麻煩了,唉我這個丫頭比個小子還難管呢!” “古師傅先等下,”常相逢伸手攔下古師傅,轉(zhuǎn)頭問小伙計,“到底怎么回事?怨誰?”就算是自己樓里的人,也得鬧清楚來龍去脈他們才好出面。 “今兒明家二太太帶了幾位小姐過來,點了咱們的上等席面,就坐在秋風閣,結(jié)果菜上了之后,她們一直在挑剔,說咱們的菜不好,是糊弄人的,一會兒咸一會兒太甜的說不能吃,原本楚掌柜過去了,見是明家人,就做主免了她們的銀子,可是,”小伙計瞧了一眼古師傅,鼓足勇氣道,“古師傅家的姑娘正巧在隔壁用飯,就跑過去了,說水席樓的菜沒有問題,還說徐太太誠心來找事兒的,不然也不會吃了那么多,才說不好吃-” 小伙計的話已經(jīng)很明了,有人來找事兒,古師傅的女兒是打抱不平。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跟楚掌柜說一聲,咱們的菜只要沒問題,不合她們的口味的話,以后她們可以不來,也可以出去說水席樓的菜品味道不好,但咱的菜是真材實料做下的,銀子絕不能免,這個例不能開!”常相逢揚聲交待過來報信的小伙計。 “古師傅不必擔心,今天的事兒不怨明珠,那幾個人是沖我來的,我過去看看,”常相逢看著單子,頭等的席面都備的差不多了,便去了圍裙,“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也行,但是不要在人前罵明珠?!?/br> 常相逢最討厭那種不問青紅皂白先罵自己孩子的父母了。 等常相逢跟古師傅到的時候,秋風閣門外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雖然能來水席樓吃飯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這并不影響他們看熱鬧的興致,尤其是現(xiàn)在吵成一團的是幾個女人。 那三個未出閣的姑娘雖然躲在屋內(nèi),可是因為大開的屋門還是被人窺見了真容,而當門而坐的據(jù)說是明家的二太太,這位二太太如今正唾沫橫飛的跟一個十一二的小姑娘吵的兇,而那個小姑娘長的十分伶俐,氣勢絲毫不弱,小腰一叉字字如刀,將徐二太太氣的都快背過氣兒去了。 “哼,大家都是來吃飯的我有什么話不能說?大路不平還旁人鏟呢,你來吃飯我也來吃飯,你想吃白食撒賴不給銀子,我看不過眼如何不能說話?咋?嫌我說話難聽?你一個侯府的二太太,連桌席面都吃不起,還歪纏人家酒樓的水席難吃,也不怕丟了明家祖宗的臉面?!”古明珠年紀不大,嗓門卻是不小,將徐氏幾人堵在秋風閣里想走都走不了。 “你是哪家的渾丫頭,我們的事兒用得著你來管?這水席樓的飯食不好吃我們還說不得了?你知道我是明家的二太太還不讓開?我什么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東西好不好吃我還品不出來?你們這樣的東西敢賣這樣的價錢,不是坑人么?”徐氏被眾人看的又羞又急,可又不愿輸了氣勢,直著脖子道,“我可是叫人回去叫我家老爺了,你們給我小心著些!你們這兒的大東家見了我也得叫聲嬸娘呢!” “二太太說的是,所以小的才會說您這頓不用會賬了,當是小的孝敬二太太的,”楚立四下環(huán)視了一圈苦笑道,“小的雖然月銀不豐,一頓席面咬咬牙還是能請得起的?!?/br> “是啊,人家樓里的掌柜都要請您吃席了,你還是趕快走吧,別再這里折騰了,明家的臉面都叫你給丟盡了,”古明珠眼尖,已經(jīng)看到常相逢過來的時候給自己的眼色,而且楚立也是從小伙計回來后把原來要免徐氏賬單的話變成了他掏銀子給徐氏會賬了。 “唉,一會兒咱們吃完了也要鬧上一鬧這一鬧騰,二十兩銀子省下了,明家打的好算盤啊,”來吃飯的閑人居多,看熱鬧不怕臺高,更有侯府的小媳婦給他們毛搗毛搗,大家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已經(jīng)有人怪聲怪氣的接話了。 “你沒聽清楚,楚掌柜說的是從自己月銀里拿出來請明家二太太跟三位小姐吃一席,不是免賬!”古明珠大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咱們這些人,敢進這水席樓,口袋里自然是有銀子的,哪有吃完飯了訛人的道理?” “古師傅,您這閨女真是好剛口,”常相逢現(xiàn)在對古明珠是萬分喜歡了,“怎么樣?交給我當徒弟吧?” “這個?”常相逢是只母老虎的傳聞這陣子古師傅已經(jīng)聽說了,雖然沒見過她露出崢嶸,可是自己的閨女已經(jīng)夠不像個淑女了,要是再送到常相逢手里,“她沒那福氣?。?/br> 常相逢這邊跟古師傅小聲嘀咕,那邊又有人接口了,“唉,誰叫咱們不是大閨女小媳婦呢,不然也能勞楚掌柜請上一席-” 這話味兒就不對了,常相逢看著徐氏通紅的臉抿嘴一笑,走過去道,“原來是徐二太太來了,聽說您對我們水席樓的飯菜不滿意?” 這個常相逢終于露頭了,今天若是吵不贏她讓水席樓毀了口碑,自己這人不是白丟了?徐氏也豁出去了,清了清喉嚨大聲道,“是,這都做的是什么啊?敢拿出來騙人?還二十兩一席?” “原來是徐二太太吃不出來我們這水席都用了哪些材料???怪不得呢,”常相逢回頭隨手指了個小伙計道,“你,出來給二太太報個菜名兒,再仔細講講這里頭的用料,省得二太太說咱們坑人了?!?/br> “是,”水席樓的小伙計都是經(jīng)過培訓的,口齒個個不含糊,干嘣脆的將每道菜的名稱講究用的材料一通細說。 “誰負責的秋風閣?二太太四個人叫了一整套的席面,你沒提醒她們菜太多了會吃不完?”常相逢看向站出來的伙計。 “回二東家的話,小的跟二太太提醒了,可是二太太當時就生氣了,拍著桌子說小的看不起她,怕她付不起銀子,小的就沒再敢說了?!?/br> “常相逢,我今天是說你做的東西不好吃!不值這個價錢,你少給我扯那些沒用的,”徐氏一掀桌上的涼菜,“這東西都是什么???咬都咬不動!” “我們龍宮水席樓的菜譜來自洛河龍宮,值不值這個價錢,您看看院子里的這些主顧就知道了,至于您說味道不好,”常相逢看著桌上盆里盤里被翻的亂七八糟的菜品,微微一笑,“看這剩下的量,幾位也沒有少用?。∑鋵嵨覀冞@些做飯食的人最知道眾口難調(diào)的道理,水席的味道又最注重中正平和,二太太既是誠心來用飯的,那頭一道菜嘗著味重了,就該跟我們的伙計說,我們灶上也好調(diào)整啊,可是我怎么一直沒收到秋風閣里說客人口兒輕的信兒?” “我頭道菜就吃著味兒不對了,不過是想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嘗嘗下道怎么樣!誰知道你們一道比一道咸,”徐氏恨恨的看了一眼一直笑瞇瞇站在旁邊的古明珠,若不是她在這里找事,水席樓的掌柜早就叫常相逢出來給自己磕頭道歉了,“菜做成這樣你們還有臉出來做買賣?” “嗯,我明白了,二太太您跟三位小姐是:每吃一道都覺得又咸又辣,可是每次都心懷慈悲強忍下來要給我們水席樓再一次機會,而且,還是在不跟我們伙計說的情況,”常相逢呵呵一笑,沖周圍看熱鬧的人笑道,“我是頭一次開酒樓,真不知道其他酒樓是不是這樣的規(guī)矩?” “你這人還真是可笑,吃不得咸,吃不得辣,你可安生呆在家里吃自家廚子炒的菜了,跑出來干嘛?對了,你們明家盈樽樓的菜我也嘗過,比水席樓的只會更咸吧?噢,我明白了,你是嫉妒人家水席樓生意好,過來砸場子吧?”古明珠神奇的領(lǐng)會了常相逢話里的意思,拍手咯咯笑道。 “原來明家還開著盈樽樓啊,失敬了,其實徐二太太,我們水席樓做的是新派的洛陽菜,貴府的酒樓好像是專做魯菜的,我們是新開的小生意,不能跟貴府開了幾十年的老店比啊,您親自出馬,實在是太看得起我們這小小的酒樓了,”常相逢笑的滿懷惡意。 自己根本沒想過盈樽樓好不好?可這常相逢怎么就給她扣了這么一頂帽子?徐氏這下子急了,“你胡說什么呢?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這菜不好吃!是太難吃了!” 常相逢看著已經(jīng)亂了陣腳只會說“太難吃了”的徐氏默默嘆了口氣,這徐氏的智商真叫人捉急,如果她偏偏還是明奕的嬸子,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跟這樣人生活在一起,常相逢都佩服自己的勇氣了,“徐二太太,像您這樣的身份在這里,”她無奈的看了下四周,“實在不太好,您剛才提的意見了做為大廚我已經(jīng)收到了,只是這龍宮水席它就是這么個味道,一個月下來,接受的主顧還是比較多的,我實在不能按您的意見來改變,” 常相逢明顯為難的看了看秋風閣里狼藉的紅木圓桌,“楚掌柜月銀不過幾兩銀子,他要是為您付了這一桌只怕家里老小都得喝西北風,這樣吧,您跟我們大東家是親戚,他好像還是晚輩,想來孝敬您一餐也是極愿意的?!?/br> 說罷常相逢回頭沖一直站在旁邊抹汗的曲自高道,“曲先生將賬本拿來請徐二太太簽個字吧,不然這么一筆銀子,咱們也不好跟大東家解釋,”說完也不再理會徐氏,轉(zhuǎn)身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團團一揖道,“今天我們水席樓沒有招待好各位,影響了諸們的食欲了,我做主每桌送大家一份雞蛋湯-” 有熱鬧看,還是洛陽城里明家的熱鬧,看完了還有湯送,今天凈遇到好事兒了,看熱鬧的諸人哪有不滿意的,紛紛夸贊這水席樓的二東家會做生意,又順勢瞄了幾眼僵立一旁臉色鐵青的徐氏,才都笑嘻嘻的進了各自的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