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我不是為趙允廷開脫什么，只是就事論事哦。

    ☆、第133章

    “皇上,兩位趙大人求見?！?/br>
    崇政殿,大太監(jiān)魏源輕步走進(jìn)殿內(nèi),微弓著身子對唐文帝道。

    唐文帝慢慢放下手中奏章，看一眼殿外,“宣?！?/br>
    魏源領(lǐng)命而去。

    唐文帝目光追隨著魏源身影，心中暗暗思量。半個時辰前趙允廷派人來跟他告假，言秦氏欲害其孫女，很快趙沉也匆匆出了宮。若秦氏真挾持了人,趙允廷或許還能忍,趙沉年輕氣盛，多半會要了秦氏的命。

    兩人應(yīng)該是為了此事而來。

    腳步聲起,唐文帝看了過去,沒等趙允廷父子行禮便關(guān)切問道：“燦燦可好？”

    趙允廷跟趙沉一起跪了下去，趙沉垂眸盯著地面一言不發(fā)，唇角緊抿。

    趙 允廷看著唐文帝的袍擺道：“謝皇上關(guān)懷,燦燦只是脖子受了些皮外傷，受驚過度，好在她年歲小，過陣子大概就能忘了這事。只是……”他頓了一下，看看身邊的 兒子，長嘆一聲，叩首道：“臣有負(fù)皇上囑托，沒能管好承遠(yuǎn)，秦氏，秦氏被承遠(yuǎn)一箭射死了。臣自知有罪，只請皇上看在承遠(yuǎn)只有燦燦一個女兒救女心切的份上， 饒恕他一次吧！”

    “父親不必為我開脫，”趙沉平靜地道，抬頭仰望皇上，“回皇上，當(dāng)時趙涵已經(jīng)用性命威脅秦氏放了臣女，只是眼睜睜看著那人將臣女扔在地上，臣心中恨意滔天，不殺秦氏枉為人父。臣知皇上留秦氏的命還有用處，壞了皇上大計臣罪有應(yīng)得，皇上盡管責(zé)罰，臣愿領(lǐng)罪?！?/br>
    字字鏗鏘有力。

    趙允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趙沉無動于衷。

    唐 文帝笑了，親自將兩人扶了起來，“燦燦沒事就好，都起來吧，別弄得好像朕會因此罰你們一樣。秦氏毒婦死有余辜，朕心中有數(shù)。說來這兩年你們因朕忍氣吞聲， 是朕對不住你們，回頭帶些補(bǔ)品傷藥回去，早點(diǎn)把燦燦養(yǎng)好。上次朕在牡丹園見過燦燦，小丫頭活潑可愛，萬幸沒事?！?/br>
    提及女兒，趙沉轉(zhuǎn)身，微微仰頭。

    唐文帝面露困惑，趙允廷悄悄指了指眼睛，又伸出三個手指頭，示意這是兒子今日第三次落淚了。趙家父子都是重情的，唐文帝早已知曉，看看趙沉，想到當(dāng)初大皇子夭折時他也背著人落淚多次，心中不由一陣黯然。

    “臣殿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逼綇?fù)過后，趙沉轉(zhuǎn)過身，低頭賠罪。

    唐文帝擺擺手，轉(zhuǎn)身落座，又問了當(dāng)時的具體情形。得知趙涵心死如灰要出家，想到那個文采斐然的俊朗少年，唐文帝惋惜道：“秦氏真是害人害己啊?！辈贿^趙涵身份尷尬，出家為僧徹底斷了秦家的血脈，趙沉安心，他也安心。

    趙允廷觀察唐文帝神色，有些不安地道：“皇上，秦氏死了，西北那邊……”

    唐文帝食指扣桌，很是隨意地問他：“允廷，你跟朕說實(shí)話，如果秦氏背后沒有秦思勇，她做出這種事，你打算如何做？”

    趙允廷目光一冷，毫不猶豫道：“休妻，將其尸首連同嫁妝一并送還秦家?！?/br>
    唐文帝頷首：“秦氏屢次毒害趙家子嗣，不堪為妻，理當(dāng)如此，那便這樣做吧，不必顧忌。你跟承遠(yuǎn)都是朕的能臣，朕之前初登基朝廷局勢不穩(wěn)，迫不得已委屈你們，眼下南疆大捷天下太平，朕沒有道理再委屈你們二人?！?/br>
    趙允廷愣住，緊接著驚喜挑眉，聲音都高了，“皇上的意思是，要收回秦家兵權(quán)了？”

    “秦 思勇手下有十五萬精兵，若看到秦氏尸首，秦思勇會不會……”趙沉同樣雀躍，只是很快就擔(dān)心起來，懇切道：“皇上，萬一秦思勇盛怒之下舉兵造反，朝廷雖有鎮(zhèn) 壓之力，但也只是險勝，而西北胡人虎視眈眈……皇上，此事不宜cao之過急，秦氏身死只有臣府中心腹知曉，應(yīng)該能瞞一陣子，不如皇上另作籌劃?！?/br>
    唐文帝冷笑：“如果因?yàn)榕畠核懒饲厮加卤阋旆?，那么他與朝廷早晚都要打一場，現(xiàn)在打跟明年后年打又有何區(qū)別？此事朕已有定奪，你們二人隨心所欲便是，朕不會再因居心叵測的秦家委屈重臣?！?/br>
    秦思勇背著他收留前太子余黨已是欺君之罪，而趙允廷趙沉一文一武，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欺瞞他的臣子寒了趙家父子的心。

    “皇 上，若臣將秦氏尸身送回去后秦思勇沒有任何異常，那該如何？或許他真的效忠皇上了？”趙允廷沉吟半晌，似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跪下道：“皇上，臣雖視 秦思勇為仇敵，但如果為了報一己之仇而害朝廷動蕩百姓遭殃，臣寧可不報此仇。秦氏已死，臣恨意消了一半，只要秦思勇忠心耿耿，臣只當(dāng)世上沒有這個人。”

    唐文帝微微動容，看向趙沉：“承遠(yuǎn)如何想的？”

    趙 沉抿唇，顯然沒有父親那么大度量，可是朝廷社稷在先，他也無法反駁父親的話，最終跪下道：“皇上，臣有一奏。邊關(guān)守將每隔三年回京面圣，先帝在位時秦家一 直例外，今年皇上不如宣秦思勇回京，若他敢來，臣便信其對皇上的忠心，往事不究。他不來，便是心中有鬼，那么臣愿竭盡全力替皇上解西北之憂?！?/br>
    “好！”

    唐文帝大悅，再次起身扶起二人，大力拍了兩下趙沉肩膀，“果然虎父無犬子，承遠(yuǎn)有謀略有度量有膽識，實(shí)乃朕之大幸。就按你說的，年前你們父子倆先商議應(yīng)對西北之策以備不時之需，年后咱們再隨機(jī)應(yīng)變。”

    趙沉與趙允廷齊聲領(lǐng)旨，等魏源把唐文帝賞賜的好東西帶過來后，謝恩出宮。

    父子倆都上了馬車。

    “看來皇上本來就想除掉秦思勇了?！壁w允廷背靠車板，揉著眉心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個秦家遺孤已讓皇上對秦思勇存了疑心，秦氏死后京城沒有能掣肘秦思勇的人了，皇上當(dāng)然不放心把西北重地交給秦思勇把守?！壁w沉淡淡地道，目光透過簾縫看外面的街道，“就是不知秦思勇見到女兒慘死能否忍得下這口氣?！?/br>
    趙允廷神色凝重：“他造反最好，否則以他的膽識，明年肯定敢進(jìn)京，那樣咱們便不好明著對付他了?！?/br>
    趙沉沒有說話，就算秦思勇想來，他也會讓他來不了。

    說完此事父子倆再無話可說，趙沉命車夫停車，他要騎馬趕回武英侯府。

    趙允廷按住他，眼里多了懇求：“我也同你過去，我還沒有看過燦燦，不看一眼我不放心，看完我就走，不會讓你為難。”

    趙沉側(cè)頭看他，想到女兒趴在自己肩頭問祖父要不要搬去新家時的期待模樣，沒有拒絕。

    趙允廷欣慰地笑了。

    兒子肯讓他去，便是理解了他當(dāng)時的苦衷，不是不舍得傷趙涵，而是不敢跟秦氏比狠。既然兒子能理解，她那么聰明，肯定也能體諒他的。

    怎么會舍不得？別說趙涵，就是他自己，只要能換回孫女，他也愿意以命相抵。

    孫女是這世上唯一肯真心親近他的人了啊……

    ~

    燦燦已經(jīng)醒了。

    小 孩子忘性大，只要旁人不提醒，只要身邊有親近的人，再大的危險她好像也忘了，只指著脖子跟娘親撒嬌讓娘親吹吹，阿桔給她吹了，燦燦嘿嘿笑，疼肯定還是疼 的，但小丫頭已經(jīng)懂得用傷口來換娘親無時不刻的關(guān)心了。不僅對娘親祖母撒嬌，蔣嬤嬤進(jìn)來了，她也會指著脖子讓蔣嬤嬤看，蔣嬤嬤當(dāng)然心疼啊，抱著小丫頭一陣 柔聲安撫，燦燦聽了便會咧嘴笑。

    看著女兒天真的笑臉，阿桔無比慶幸女兒還小，若是再大兩歲懂得多了，這事不會那么容易在她腦海里消失的。

    “太太夫人，老爺跟侯爺回來了。”綠云進(jìn)來回稟。

    阿桔不由自主看向婆母，寧氏親親懷里的孫女，柔聲問她：“祖父來看燦燦了，燦燦想不想見祖父??？”

    燦燦立即朝門口看去，大眼睛亮亮的，“想，祖父抱！”

    說話時趙沉走了進(jìn)來。

    燦燦看見爹爹，笑了一下，只是沒等趙沉歡喜就歪著腦袋往他身后看，“祖父？”

    趙沉心里就有點(diǎn)不是滋味兒了，伸手將女兒接到懷里，“燦燦不想爹爹嗎？”

    燦燦最會回答這種問題了，捧著爹爹的臉親了他一口，然后指著脖子可憐巴巴地訴委屈：“燦燦疼，爹爹吹吹?！?/br>
    趙沉還不知道這是女兒的新撒嬌手段，以為女兒是真的疼，登時心疼地?zé)o以言表，抱著女兒又親又各種保證，然后指著新屋里的擺設(shè)給女兒看好分散她的心思，見桌子上擺了一碟櫻桃，他捏了一個喂女兒，給她接籽兒。

    爹爹如此疼愛，燦燦美得小腳丫子不停搖晃，故意在爹爹胸口蹭啊蹭的。

    阿桔心酸又想笑，寧氏看看外面，對兒子道：“你抱燦燦去見她祖父吧，那邊府里還有事，他也沒功夫在這邊多待。”

    “見祖父！”燦燦聽到了，沒有接爹爹新遞過來的櫻桃，扭頭往外指。

    趙沉只好抱女兒去了前院。

    寧氏看看兒媳婦，把當(dāng)時情形解釋了一番，免得兒子沒有解釋清楚兒媳婦誤會公爹不喜歡燦燦。她跟趙允廷就這樣了，卻不想挑撥趙允廷跟兒媳婦的關(guān)系，燦燦多一個祖父疼愛，總是好的。

    阿桔明白，如果她在旁邊，就算公爹想拿趙涵跟秦氏比狠，她也不許的，只是……

    “娘，你會不會怨父親？”阿桔最擔(dān)心的是這個。

    寧 氏拍拍兒媳婦的手，嘆道：“燦燦被抓時，我確實(shí)恨他，恨不得沒有他，我孫女就不會出事。后來燦燦平安了，我的那股恨也消了，畢竟他對燦燦的疼愛不比我少， 他也不想燦燦受傷是不是？所以你也別怨他，他來你便把他當(dāng)公爹敬重，不來就咱們一家子安安心心地過，別因咱們讓燦燦對祖父心生不滿。”

    真要怨，她有無數(shù)理由怨趙允廷，可怨有什么用？只會讓兒子跟著怨他父親，父子不合……

    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的，父子間再有罅隙畢竟還是父子，朝中有事共同進(jìn)退。兒子年少，總要有人提點(diǎn)，出征在外時也需要父親在朝中為他說話，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樂意看他建功立業(yè)。

    聽了婆母的話，阿桔敬佩又心疼，敬佩婆母豁達(dá)，心疼婆母這樣好的女人為何受了那么多苦，“娘你放心，我不會怨父親的，如你所說，咱們一家子安安心心地過?！彼拍傅囊馑迹粫鷣y怨恨旁人，也不會把女兒教成那樣。

    寧氏笑笑，跟兒媳婦商量起晌午飯來。

    前院，燦燦坐在祖父腿上讓祖父看她脖子，自然又得了一番疼愛。趙允廷見孫女一雙大眼睛里都是笑，忍不住對兒子道：“燦燦的性子隨你母親，遇到再大的事都能放下，該怎么過還怎么過?！?/br>
    趙沉冷哼：“父親是說我跟燦燦娘都是斤斤計較的人？”

    趙允廷一噎，瞪他一眼：“隨你怎么想?！钡皖^跟孫女說話，不再理會兒子。

    外面知了不停地叫，趙沉起身，走到他身前去接女兒：“好了，看也看過了，你快回去吧?！?/br>
    趙允廷不給他，抱著孫女走到一旁，可憐巴巴地問她：“該吃午飯了，祖父想喂?fàn)N燦吃飯，不想走，燦燦想不想讓祖父喂飯吃?。俊?/br>
    “想！”燦燦甜甜地道。

    趙允廷得意地笑，回頭看兒子：“帶路吧，你這新宅子我還不認(rèn)識路?！?/br>
    “你不用回去陪你娘用飯？”趙沉冷了臉，不肯如老頭子的愿，上前哄女兒：“燦燦聽話，祖父有事要回去，爹爹喂你吃飯。”說什么喂飯，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利用他女兒見他娘，老頭子真不要臉，虧他之前還覺得他有些可憐。

    趙允廷不躲，只問孫女：“燦燦想要誰喂?。俊?/br>
    燦燦看看皺著眉的爹爹，再看看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祖父，靠在祖父肩頭道：“祖父喂?fàn)N燦！”

    她想爹爹喂，可她不想祖父走，她想祖父祖母爹爹娘親都在身邊陪她疼她。

    作者有話要說：阿桔：你臉皮真厚。

    趙灰灰：怨我爹吧，天生的沒辦法

    ☆、第134章

    在延平侯府時,燦燦平常早午飯跟娘親祖母一起用,晚飯有時候在祖母那邊吃,有時候在望竹軒吃，很少有機(jī)會跟趙允廷一起用飯,都是趙沉阿桔出門了,碰巧趕上趙允廷在家,燦燦才能跟祖父祖母一起用飯。

    現(xiàn)在祖父祖母爹爹娘親都圍在桌子旁邊,燦燦開心極了，坐在祖父腿上，腦袋抵著祖父胸口，吃東西時小嘴塞得滿滿，動啊動的，大眼睛骨碌碌轉(zhuǎn)動,一會兒看看對面的娘親跟爹爹,一會兒看看旁邊的祖母，邊吃邊玩。

    阿桔看著淘氣搞怪的女兒，不知為何,竟有種錯覺，好像早上并沒有發(fā)生那樣一件事，一切都跟原來一樣。秦氏就像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她的死對她們沒有半點(diǎn)影響，即便是婆母，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大仇得報的解恨快意。

    因?yàn)樯磉呌懈档藐P(guān)心的親人吧，所以仇必須報，但不用讓自己活在怨恨里。

    阿桔給婆母夾了一塊兒筍片：“娘別只顧著喂?fàn)N燦，你也吃點(diǎn)吧，燦燦碗里已經(jīng)夠多了?！?/br>
    寧氏端碗接過兒媳婦的好意，細(xì)嚼慢咽。

    趙允廷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妻子，再多的忐忑，看到妻子嫻靜臉龐，他的心都會平靜下來。

    “祖父喂！”吃完嘴里的東西，燦燦盯著自己的小碗看了半晌，見祖父遲遲不動，仰頭催道。

    寧氏看了過來。

    趙允廷老臉發(fā)熱，忙一心一意喂孫女，不敢再分神。

    對面趙沉冷哼一聲，阿桔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他衣擺。

    這人總叮囑她不要管公爹婆母的事，偏他自己又總給公爹臉色。阿桔覺得吧，婆母就算不喜歡公爹，但也不是那么反感，兩人平時相處頗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或者更像是陳年老友。不論如何，婆母做什么自有計較，他們就不要瞎攙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