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看什么呢？”上了馬車，林竹把外甥女抱到自己腿上稀罕，哄了會兒發(fā)現(xiàn)長姐一直盯著自己，故作不懂地問，桃花眼靈動狡黠，分明知道其中緣故。

    “看小姨！”聽到姨母說話，燦燦瞅瞅娘親，然后仰頭告訴姨母。

    “燦燦真聰明?！绷种裥χH了小丫頭一口，燦燦靠在姨母懷里，高興地看娘親。

    兩個都是她放在心里疼的，阿桔情不自禁笑了，握住女兒小手夸夸她，這才問林竹：“怎么這副打扮？”meimei怎么打扮她都不會說她，就是好奇meimei的想法。這兩年姐妹倆分開住，感情一如當(dāng)初，就是她越來越摸不準(zhǔn)meimei的小心思了。

    林 竹也沒賣關(guān)子，看著窗外道：“能去宮里的都是勛貴大官家的小姐們，我穿的再好看，在她們眼里依然是鄉(xiāng)下來的姑娘，既然如此，何必過分打扮惹那些人閑言碎 語？再說咱們家確實沒錢，要不是怕落了大姐跟姐夫的面子，我還打算穿身普通料子呢。”她轉(zhuǎn)過臉，朝長姐俏皮地眨眼睛。

    “你是不是不想去宮里??？”阿桔有些擔(dān)心地問。meimei這么想，定是先前去旁人家做客時遭受過冷言冷語，或許也不想進宮跟那些人打交道？

    林竹搖搖頭，不解長姐怎么會聯(lián)想到那上頭去，“怎么不想啊，在登州的時候我就想來京城看看，到了京城，特別是聽寶珠說她以前進宮的事，我便也想去皇宮里瞧瞧。大姐你別瞎琢磨，我是想耳根清凈才這樣穿的，可不是怕了她們?！?/br>
    姑娘家驕傲地挑了挑眉，阿桔忍不住笑。說起來，她還真沒看過meimei怕誰，小時候姐仨一起出去玩，遇到同村姑娘找麻煩打嘴仗，meimei永遠都是把旁人氣得跺腳的那個。

    “好了，進宮后老老實實跟在我身邊，咱們安安靜靜地賞花，聽說宮里的牡丹開得又大又好，肯定好看?！卑⒔劢舆^女兒，笑著問她，“燦燦看過牡丹花嗎？”

    燦燦立即低頭，指著裙子上的牡丹花道：“這兒呢！”

    女兒聰明，阿桔抱起小丫頭親了親。為了應(yīng)景，她特意給女兒挑了身繡牡丹的裙子，早上教她說牡丹，她就記住了。

    半個時辰后，姐妹二人抱著燦燦，在宮女的引領(lǐng)下走到了景王妃面前。

    阿桔熟練地見禮，然后蹲下去哄女兒，“燦燦怎么給王妃行禮??？”

    燦燦害羞地往娘親懷里躲，景王妃彎腰逗她，燦燦終于走上前，一手還搭在娘親膝蓋上，有些靦腆地望著景王妃道：“王妃娘娘……好看！”說完笑嘻嘻躲回了娘親懷里。

    阿桔愕然，她根本不是這么教的啊。

    景王妃顯然也猜出這是小丫頭自己編的詞，偏偏孩子這樣未經(jīng)指點的夸贊更讓她高興。伸手把燦燦拉到自己懷里，景王妃抱著小丫頭哄道：“燦燦也好看，那你告訴我，是你娘親好看，還是我好看?。俊?/br>
    燦燦毫不猶豫地指向娘親。

    景王妃又問她跟林竹誰好看。

    燦燦也毫不猶豫地指向姨母。

    “敢情燦燦家人都比我好看是不是？”景王妃假裝傷心地道，然后把一直木木站在旁邊的兒子拉了過來，問燦燦：“還記得哥哥不？”

    燦燦歪頭瞅瞅福哥兒，熟稔地靠到景王妃懷里，搖頭：“不記得?！?/br>
    福哥兒眼巴巴地看著她。

    其 實孩子太小，景王妃也說不清兒子到底記不記得燦燦，但兒子平時自己玩耍時嘴里常常蹦出來“meimei”二字，顯然他記得他有個喜歡與之一起玩的meimei。現(xiàn)在見福哥 兒眼里明顯流露出失望，那失望可能是因為meimei不記得他，也可能是因為meimei不是那么喜歡他，景王妃笑了，問燦燦：“那燦燦說，是哥哥好看還是我好看啊？”

    這次燦燦又指向了景王妃。

    福哥兒小嘴抿了抿。

    景王妃看了好笑，反過來問兒子：“福哥兒說，是我好看還是meimei好看？”

    燦燦本來在摸景王妃衣裙上的繡紋的，聽了這話抬起頭，期待地盯著福哥兒。

    福哥兒看著meimei烏溜溜的眼睛，慢慢道：“都好看。”

    燦燦眨眨眼睛，扭頭不理他了，繼續(xù)摸王妃衣裙。福哥兒仰頭看娘親，好像有點求助的意思，景王妃摸摸他腦袋，指著不遠處的一株魏紫問，“那是花好看，還是meimei好看？”

    話音一落，燦燦又扭頭看向福哥兒。

    這次福哥兒毫不猶豫地說meimei好看。

    燦燦笑了，走過去牽住福哥兒的手，再指指那邊的花，然后拉著他一起過去。福哥兒很高興，立即反客為主，換成他拉著meimei走。兩個孩子雖然差了五個月，個頭竟然差不多，燦燦甚至比福哥兒還要胖點，并肩走在一起特別可愛。

    景王妃很欣慰，對阿桔林竹道：“走吧，咱們也跟著他們賞花去。”

    阿桔也喜歡看女兒跟年齡差不多的小伙伴玩，這時女兒會做出很多在大人面前不會有的舉動?？匆谎哿种瘢⒔凼疽馑?，然后就上前同景王妃說話了。

    整 座牡丹園里就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目前唯一的皇孫，歡聲笑語的，漸漸把周圍分散著賞花的女眷們都吸引了過來。瑞王妃領(lǐng)先，身邊跟著嘉柔公主，安王妃等人 跟在后頭，再后面是之前圍在她們身邊的女眷。郭夫人季老太太郭寶珠正好也到了，瞧見阿桔，便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阿桔有些擔(dān)心，景王妃握握她手，淡淡一笑。

    阿桔知道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嘉柔公主不可能做什么，卻還是忍不住將心思都放在了女兒身上。

    燦燦性子活潑，剛開始見周圍多了很多人有些緊張，后來見她們都在看著她笑，她又不怕了，見福哥兒繃著小臉站在那兒，她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看一朵嫩黃色的大花，再指指自己。

    “meimei好看?！备８鐑狠p輕地道。

    燦燦咧嘴笑，又拉著他走向旁邊另一朵不同顏色的，顯然很喜歡這個跟花比好看的新玩法。

    兩個孩子長得皆粉妝玉琢又聰明可愛，大人們不由自主跟著他們走。

    郭寶珠喜歡自己的小侄女，但她不喜歡跟這么多人擠在一起，而且有些人是真心夸贊，有些人則是虛偽敷衍，聽著就不舒服，再加上各種脂粉香氣彌漫混合，她忍不住拽住林竹，朝人群后面揚了揚下巴。

    林竹輕輕點頭，于是兩人悄悄擠到了人群之外，郭寶珠拉著林竹跑出很遠才躲到一簇牡丹花叢后，長長地舒了口氣：“一個個的就知道起哄拍馬屁，熏死我了，差點想吐?！?/br>
    林竹撲哧笑了，促狹地去摸她肚子，“想吐？是不是有了?。俊?/br>
    “你才有了！”郭寶珠臉飛紅霞，作勢要打她，“大姑娘家說這種話，小心我告訴嫂子去！”

    “瞧你，才嫁人半個月不到就變得如此端莊賢淑了，看來季昭真有本事??！”

    林 竹提著裙子往牡丹花叢里躲，又要小心花枝劃到衣裙又要防著被郭寶珠抓到，還不忘繼續(xù)揶揄好姐妹，跑著跑著眼睛不夠用了，冷不丁前面花叢后突然走過來一道人 影。林竹大驚，想要停住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眼看就要撞上，對方閃身往一側(cè)躲，可惜躲又過頭，后背撞到一株茂盛的御衣黃，隨即歪著栽了下去。

    林竹本來挺害怕的，可是看清那人摔倒的姿勢，不由側(cè)身偷笑。

    原來少年跌倒時腦袋壓到了一朵明黃牡丹，這樣躺在那兒，倒好像戴了花。

    她尚能克制，隨后跑過來的郭寶珠見了此情此景，立即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別笑了……”林竹及時拽住她，拉著她想走。牡丹園是今日皇后宴請女客的地方，這男的沒事跑到這邊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等等！”藍衣少年一躍而起，一邊拍著衣袍一邊擋到了林竹身前。

    他比她高了一頭多，林竹警惕地后退一步，“這位公子何意？剛剛是你自己摔倒的，可不是我撞的。”

    “就是就是，你別想誣賴人！”郭寶珠在一旁氣勢洶洶地道。

    二女都瞪著大眼睛，藍衣少年有些尷尬，白皙臉龐慢慢紅了，眼睛卻一直盯著林竹，“你，你……”

    他看起來并不是要興師問罪，林竹收起防備，好奇地等他開口。

    郭寶珠卻不耐煩了，“你什么你，快點離開這里，否則我給你好看！”說完拽著林竹往前走了。

    林竹沒她力氣大，被扯出一段距離才穩(wěn)下來，回頭，就見藍衣少年還站在原地。兩人目光相對，少年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卻遲遲沒開口。林竹覺得這人真奇怪，最后看他一眼，跟著郭寶珠走了。

    腳步聲遠去，藍衣少年懊惱地攥了攥拳。

    離這里不遠的御花園，瑞王的小太監(jiān)不動聲色靠近主子，低低回復(fù)。

    瑞王笑著掃一眼牡丹園的方向，微微頷首。

    唐文帝身后，郭子敬一直留意著瑞王那邊，見此暗暗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福哥兒：誰壓壞了我的御衣黃？不知道這座牡丹園都被我承包了嗎！

    燦燦：就是就是！我都沒法跟這朵牡丹比好看了……

    福哥兒：不哭，不用比也是你好看！

    趙灰灰：滾，把女兒還我！

    ☆、第127章

    郭寶珠林竹二女回到阿桔身邊不久，皇后賢妃等人也來了。

    眾人紛紛行禮，阿桔快走幾步去牽女兒,想把女兒牽到自己身邊照看,不再出太多風(fēng)頭。燦燦乖乖給娘親牽,只是福哥兒不肯離開meimei,小手緊緊抓著燦燦的,燦燦往阿桔這邊走，福哥兒小尾巴似的跟著。

    阿桔好笑又頭大,只要福哥兒跟著女兒，這風(fēng)頭是不出也得出了。奈何皇后等人已經(jīng)走近，景王妃又只看著福哥兒笑,阿桔沒有辦法，松開女兒,站在一側(cè)，同其他女眷一起朝皇后賢妃等人行禮。

    皇后一身織金龍鳳紋的大紅衣裙,氣色比當(dāng)日在殿里看起來好了許多,落座之后淺笑著請眾人起身，然后目光投向景王妃：“遠遠就聽這邊歡聲笑語的，笑什么呢，說出來讓我也笑笑?！?/br>
    景王妃笑道：“母后，您請我們來賞牡丹，可惜您這滿園牡丹都被人家比下去啦，您自己問問福哥兒哪朵牡丹最好看吧。”說著牽住福哥兒的手，哄著兩個孩子往皇后那邊走。福哥兒對皇祖母很熟悉了，也很聽母親的話，乖乖跟著母親走，燦燦面生，原地站著不動，回頭看娘親。

    阿桔俯身，溫柔地鼓勵女兒：“燦燦去吧，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會夸燦燦懂事的?！?/br>
    燦燦望著娘親，還有些猶豫。

    “meimei走?！备８鐑夯瘟嘶嗡氖?。

    燦燦對這個新玩熟的伙伴還是有些信賴的，看看前面慈愛的皇后，安安靜靜跟著福哥兒走了。

    到了皇后身前，福哥兒口齒清晰地道：“皇祖母萬安?！?/br>
    皇后剛要夸贊孫兒，不料燦燦也跟著學(xué)話，“皇祖母萬安?！?/br>
    聲音脆脆的，比福哥兒聲音還大。

    周圍瞬間一靜。

    阿桔后背冷汗都出來了，跪下賠罪：“臣女年幼無知冒犯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皇后擺擺手示意她起來，笑道：“這么大的孩子都喜歡學(xué)人說話，不用大驚小怪，難道我像是那等不講道理的？起來吧，別嚇著孩子。”說著安撫地摸摸燦燦腦袋，“燦燦真聰明，哥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說得還沒這么好呢?！?/br>
    燦燦見娘親站起來了，沒那么緊張了，聽人夸她，咧嘴一笑。

    皇后又問孫子：“福哥兒會賞花了啊，來，跟皇祖母指指，哪朵牡丹最好看?。俊?/br>
    燦燦期待地看向福哥兒。

    如何哄meimei笑，福哥兒早已駕輕就熟，看著燦燦道：“meimei最好看?！?/br>
    燦燦笑得更開心了。

    皇后忍俊不禁，只是她還沒說什么，一旁柔嘉公主生母淑妃輕笑一聲，等所有人注意力都投在她身上，她笑著對皇后道：“娘娘，你看福哥兒這么喜歡武英侯家的女兒，小丫頭皇祖母也喊過了，不如這就給他們倆定下婚事好了，將來也是一段佳話?！?/br>
    女眷里竟有人附和。

    阿桔臉色大變，可是此刻沒有她開口的規(guī)矩，只能緊張地盯著皇后。或許女兒能嫁給景王府世子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他們高攀了，可她真不想要這樣的親事，女兒才多大，萬一將來長大了，喜歡上了別人呢？

    景王妃想要說話，皇后看她一眼，轉(zhuǎn)向淑妃時，臉色沉了下去，“小孩子不懂事，說錯話叫童言無忌，淑妃快三十了吧？別說福哥兒還小，就是大了，他的婚事自有皇上有他父王做主，甚至我這個皇祖母做主，淑妃此言，莫不是想越過皇上越過我？”

    聲音平靜，卻自有無形威嚴。

    淑妃心中一突，皇后拿這么大的帽子壓她，她若說錯話，即便皇上寵愛也要罰她。想通利害，淑妃咬咬唇，慌忙跪了下去：“臣妾失言，還請娘娘責(zé)罰?！敝皇窍氲迷倜靼?，當(dāng)著全京城最有頭有臉的女客們失了顏面，淑妃臉色紅白變幻。

    皇后就讓她繼續(xù)跪著，柔聲問孫子：“福哥兒說說，做錯了事該怎么辦？”

    “母后，我娘都認錯了，你怎么能如此羞……”嘉柔公主再也忍不住，不顧賢妃眼色阻攔沖了出去，只是話沒說完，被跪在地上的淑妃猛地瞪了一眼，不許她再說。

    皇后恍若未聞，依然笑著等孫子回答。

    福哥兒看向嘉柔公主，對上對方兇巴巴的眼神，簡單地道：“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