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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僅剩的、唯一的血脈親人。 “羅呢?” 終于得以卸下偽裝的柯拉松毫不畏怯地瞪視著他, 盡管滿身塵土、形容凄慘,聞言還是露出了一個不做偽飾的大大的笑。 “他已經(jīng)吃下了手術果實, 打破了壽命的界限,找回原本的自己, 徹底地自由了!放棄吧, 羅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不會再回頭了!” 多弗朗明哥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額角青筋跳動。而被裹在羽毛披風中的雨宮翠用拳頭掩著嘴唇, 難以抑制地咳嗽兩聲,頰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路’嗎……那還真是值得祝福的事情?!?/br> 他略帶嘶啞地出聲, 低頭注視著毫無屈服之意的柯拉松。 “你個人的選擇我不做評判, 但是, 把羅還給我,那是我的哥哥。” 我的。 是屬于我的,我僅剩的東西。 但是,伴隨著對方投來的歉疚、憐憫卻毫無后悔之意的復雜眼神,像是某個深埋過久的關鍵點被猛撞了一下,原本開始混亂躁動的念頭忽的一滯,回想起了些幾乎被淡忘的、重要的事。 羅不再被鉑鉛病桎梏,也放棄了報復世界的瘋狂想法、毅然決然和海賊家族劃清界限,這不是剛剛被投放到這個世界時,自己暗下決心所要做到的事嗎? 從什么時候起,這份單純的拯救愿望逐漸變質(zhì),在血緣親情的滋養(yǎng)下變成了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 一味把那孩子留在自己身邊,以關愛之名自我欺騙,但在自己都未能意識到的角落里,卻暗自渴望著那份羈絆。 如今羅打定主意離開,如果真像柯拉松所說,“得到了徹底的自由”,那作為他的弟弟,理所應當替解除枷鎖的羅感到開心。 然而,此時此刻在心中浮現(xiàn)而出的,不甘、憤怒、畏懼、悲傷……到底是出于什么? 【我想要拯救他的,卻被別人拯救了。】 另一個更加細小的聲音隨之響起,言辭鋒利地質(zhì)問:【你真的想拯救他嗎?】 或許一開始的確如此。 但是,家族的事務走上正軌之后,他為羅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尋找手術果實而已。或許從那時開始,內(nèi)心的想法就悄然改變了吧。 報復世界之類的怎樣都好……但是,承載著“親人”這個名號的兄長,請留在我身邊吧。 ——而現(xiàn)在,由于這份私心,他要失去他了。 還是說,那份在心底渺茫地渴望著、甚至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的親情,從來就不曾得到過? 眼睛少有的酸脹,連近旁的事物都一片模糊。臉頰上傳來指尖摩挲皮膚的輕柔觸感,意識到殘留著的少許濕意,才后知后覺自己沒出息地哭了。 雪地上的柯拉松緊張地看著他,似乎有些慌亂。但強行撫平情緒的雨宮翠忙著壓住眼淚,根本無暇理他,只是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跟為他擦了眼淚的多弗朗明哥道謝,得到的是一片壓抑的沉默。 “你所說的話,我已經(jīng)明白了。” 帶著毫無說服力的隱隱啜泣,雨宮翠想硬起語氣而不能,只能放任自己繼續(xù)丟臉下去。 只是一次失態(tài)而已……哭完之后他會吸取教訓,再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反正羅也不曾真正把我當成兄弟,苦惱的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而已。若是開解他的人是你,我本來應當懷抱感激——但是,已經(jīng)夠了,都無所謂了?!?/br> “我不打算再在乎他了?!?/br> 把臉埋到多弗朗明哥的肩膀上,努力遏制著身軀的顫動。眼角余光瞥見男人的右手抬起,從腰間取下了那把經(jīng)常摩挲的短/槍。 打開保險,瞄準前方。 “背叛家族者要處以極刑”,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血之家規(guī),即使那個人是他的弟弟。 子彈出膛的轟鳴在耳邊炸響,一槍、兩槍、三槍—— 還冒著裊裊青煙的手/槍被塞回腰間,男人的呼吸似乎有些紊亂,甚至沒有上前確認柯拉松的生死,逃一般匆匆地大步離開了。 雨宮翠趴在他的肩膀上,目送那具滑倒在雪地上的軀體逐漸遠去,緩緩闔上了眼睛。 這就是結(jié)局了。 讓雙方都感到痛苦、詛咒一樣的兄弟之情……就在這里畫上句號吧。 在離開北海之前,多弗朗明哥物盡其用了一把,以當年上供給天龍人的“天上金”為要挾,迫使世界政府授予他“七武海”的名號。 王下七武海,是世界政府挑選七名兇名赫赫的大海賊所建成的松散組織,其成員會與政府達成一定程度上的合作關系,不再受到海軍通緝,但也需要聽從政府的某些命令。 世界政府希望利用這些人的威名震懾普通海賊,因此王下七武海也被后者私下稱為“政府的走狗”。 但實際上,雙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七武海沒有一個會真心聽命于政府,而政府一旦抓到這些人的把柄,就會毫不手軟地將之抹殺。 不過掛上這么個名頭,至少不用擔心海軍整天在屁股后面追著,以后行事會方便許多。 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多弗朗明哥也向雨宮翠坦陳了自己曾經(jīng)是天龍人的身份,世界政府不會對他貿(mào)然出擊。 雨宮翠雖然疑惑最高貴族之一怎么會淪落到北海當海賊,但這并非關鍵要素,既然對方?jīng)]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