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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貌倒是沒什么改變,就連將垂順長發(fā)高高束起的發(fā)帶, 都是離開時系著的那一根, 只是因為漂洗了太多次, 顏色略微有些泛白, 邊緣變得粗糙。 緊跟在他旁邊的押送者是個沉默寡言的強健青年,身姿頎長,頭戴三度笠, 寬檐上垂下黑色的皂紗, 將真面目細細隱藏。 雨宮翠瞥了一眼, 從手指關(guān)節(jié)處的繭子和身形儀態(tài)上意識到這是位武斗家, 頓時提高警惕, 和離得最近的阿銀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眼神。 松陽老師在對面看著成長頗多的學(xué)生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慰笑容。 雨宮翠用理智壓下沖過去訴說兩年來樁樁件件的沖動——村塾被燒, 學(xué)生離去, 投身戰(zhàn)場, 奮戰(zhàn)至今……他自認不是話多的人,但只是看著那張臉、那個熟悉的微笑,傾訴欲便不由自主地開始高漲。 事件馬上就可以收尾。等到一切結(jié)束, 今晚就可以連同另外三人和老師一起把酒言歡,毫無保留地交談這兩年來的境遇, 埋怨對方當(dāng)年的決定是如何錯誤。 再然后,請他今后也作為老師, 繼續(xù)教導(dǎo)他們——尤其是在自己離去之后。 撫平了波動的心緒, 雨宮翠抬起手來, 示意雙方在相隔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停下。年長的天人被鬼兵隊的隊員們默契地送到最前面來,看向?qū)γ鎺е执竽钪榈那嗄?,激動地簡直快要哭出來?/br> 剛想忘乎所以地往那邊跑過去,就感覺到后頸一涼,被什么冷冰冰的金屬制品抵在了上面。 可惡的黑發(fā)人類隨之響起的說話聲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讓頭腦發(fā)熱的天人渾身一僵,徹底安靜了下來。 “讓松陽老師過來,我們這邊也會讓人質(zhì)過去。十分鐘之后若是沒有異動,再交還給你們另一名人質(zhì)。” 對面天照院奈落打扮的青年先是一怔,隨即顯露出一分焦躁與不安,雙手在快要握拳時又被強行扳直,若無其事地垂放在身側(cè)。 “那時我們已經(jīng)沒有用來交換的籌碼,無法確信你是否會交還另外一人。”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在強行掩飾什么,“應(yīng)當(dāng)將兩名人質(zhì)一同交還——” “我否決?!庇陮m翠毫不動搖地冷聲拒絕,手中的槍支又往前一送,成功讓人質(zhì)的表情變得痛哭流涕,“正如你所說,你們沒有第二個籌碼?!?/br> “央國星的皇子留在我們手里只會是麻煩,沒有必要繼續(xù)保留,當(dāng)然會按約定還給你們。不過你也應(yīng)該意識到,在具體流程方面,幕府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除非這兩個天人,你們都不想要?!?/br> 雨宮翠的態(tài)度非常直接明朗:如果希望交換繼續(xù)進行,就必須答應(yīng)他的條件。 而事已至此,急于換回人質(zhì)的幕府方面只能選擇繼續(xù)。正如雨宮翠所說,缺少籌碼的他們沒有拒絕的資本。 對面的青年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迫于形勢,不甘地做出讓步,示意吉田松陽往這邊獨自走來。 雨宮翠也順勢把拿槍抵著的天人往前推了一把,目送對方乳燕投懷一般沖到了奈落身后,一掃之前畏怯窩囊之態(tài),朝著這位幕府的使者大吼大叫。 “我要通過外交渠道進行譴責(zé)!!我要求幕府賠款道歉!!還在發(fā)什么呆啊你這蠢貨,別在這么危險的地方待著了,汽車呢,飛船呢!我現(xiàn)在就要回央國星去?。 ?/br> 這邊抱著公雞的HATA皇子弱弱出聲:“那個,叔,我還在這兒呢……”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被□□劫機綁架的地步好嗎!作為罪魁禍?zhǔn)捉o我好好反省一下,等認識到錯誤了叔會回來接你的,絕對會的哦——我說你這只地球猴子,快帶我去安全的地方啊??!” 雨宮翠無視那邊的吵吵嚷嚷,上前兩步,迎接終于走近的松陽老師。 面容清雋的青年停下腳步,伸手舉到頭頂,略帶驚奇地虛虛比了比。 【和離開時相比……已經(jīng)長得這么高了啊?!?/br> 這么想著,他向著嘴唇緊抿、眼眶有些發(fā)紅的弟子們張開雙臂,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柔和微笑。 “我好像錯過了很多東西。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你們都長成大人了啊。” 離得最近的雨宮翠鼻尖一酸,剛準(zhǔn)備給許久未見的老師一個擁抱,就被旁邊飛撲過來撞進青年懷里的阿銀擠開來。 臉皮較薄的桂和高杉見狀,各自咳嗽了一聲移開眼神,以掩蓋激動的心緒。雨宮翠穩(wěn)住腳步,哭笑不得地看著像樹袋熊一樣掛在老師身上蹭動的小伙伴,覺得很難出聲打斷這幅感人的重逢場面。 “撒完嬌了嗎阿銀?”在心中默數(shù)完十個數(shù),他上手揪著坂田銀時的脖領(lǐng)子,把人毫不留情地拽了下來。 “該開始轉(zhuǎn)移了,按照之前的計劃來。鬼兵隊分為兩組,高杉和桂帶領(lǐng)第一組,和老師一同退往據(jù)點,注意隱蔽?!?/br> “阿銀和我?guī)е诙M留下,十分鐘之后交還人質(zhì),往另一據(jù)點撤退。拖得越久變數(shù)越大,雖然想說的話很多,但還是留到之后吧。” 阿銀戀戀不舍地站在一邊,態(tài)度終于正經(jīng)了些。聽完安排的吉田松陽向著前方牽來馬匹的高杉走去,而不遠處的奈落見狀,難以自制地上前兩步,被雨宮翠皺眉掃過來的目光定住了。 那個人……有點奇怪。 愈發(fā)警惕的雨宮翠呼出一口氣,還是在擦肩而過之時,對著兩年不見的老師飛快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