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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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伍媚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玩手機。聽見動靜,抬頭見是他,立刻笑靨如花。 “沈陸嘉,我可等你老半天了。” “我?guī)纳讨苋チ讼奶斓挠變簣@?!鄙蜿懠稳萆届o地開了口。 伍媚嚯地一下站起來,瞪住他,“這就是你的處理辦法?這就是你說的會站在我這邊?” “別生氣。”沈陸嘉走到她身畔,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先聽我說。夏天這個名字是你取的吧?” “嗯?!蔽槊囊荒樢苫蟆?/br> “如果沒有讓他們父子相認(rèn)的意思,當(dāng)初為什么要讓孩子姓夏?其實你一直都很猶疑,你早可以將夏天的身世曝光出來,可是你一直拖延著。”沈陸嘉伸手撫了撫她黑烏烏的長發(fā):“夏商周是聰明人,他沒有問我今天讓他們父子相認(rèn)到底是你的授意還是我的主意,但是他告訴我,他會帶夏天去美國,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我相信以夏商周的為人,他絕對不會允許晏修明接近夏天,所以,絕對不會出現(xiàn)一家三口大團(tuán)圓的結(jié)局?!笨峙略谙纳讨苄闹?,晏夷光、夏天和他自己才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三口。 停頓了片刻,沈陸嘉又繼續(xù)說道:“你是怎樣的人,我非常清楚。所以不需要一直扮作惡人的樣子,也不需要在我面前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不是一個好人。這世界上有很多好女人,但我并不會因此而隨便愛上誰,同樣的,我也不會因為你說自己是壞人,就改變對你的心意。我愛你,只是因為你就是你,世間獨一無二的你,這和你是個好女人還是壞女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伍媚眼眶有些發(fā)酸,但仍裝作嬉皮笑臉的樣子擂了他一拳:“沈陸嘉,你可是原則性很強的人,現(xiàn)在怎么能說出這么不講原則的話來?” 沈陸嘉握住她的手腕,又順手將她拖進(jìn)懷里,低頭輕聲道:“因為你值得?!?/br> 吾愛吾師,但吾更愛真理。 吾愛原則,但吾更愛你。 “但是夏天的監(jiān)護(hù)撫養(yǎng)權(quán)不全在我手里,還有一半其實在阮咸手里。當(dāng)初能找到夏天全托賴阮咸的人脈?!蔽槊难鲱^看著沈陸嘉,有些為難地說道。 “沒關(guān)系。先不提要回?fù)狃B(yǎng)權(quán)這事夏商周會出大力氣,便是為著阮咸占了你名義上的未婚夫這事,我也得再去會會他?!鄙蜿懠握Z氣淡定。 美國。大西洋沿岸。和紐約毗鄰的波士頓。 赫赫有名的波士頓歌劇院后臺,晏修明正在拉筋,等待待會兒的演出。舞團(tuán)的藝術(shù)總監(jiān)尼克爾森先生拍拍她的肩膀,用倫敦腔很重的英語問她:“真的決定了?以后不再跳了?” “是啊,尼克爾森先生,今晚是我的道別演出。”晏修明一面說一面笑著看了看歌劇院金碧輝煌的天花板,手繪壁畫的金色顏料在流光溢彩的黃色水晶燈的照射下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她又看了看舞臺,今天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舞臺上跳舞了。 尼克爾森撓了撓自己蛋黃色的卷發(fā),伸手抱了抱她:“祝你好運?!蔽鑸F(tuán)的同伴也簇?fù)砩蟻?,七嘴八舌地問她怎么突然不跳了,又說其實完全可以再跳好幾年,放棄首席的位置實在太可惜。 晏修明沒有解釋,只是微笑著和伙伴們逐一擁抱。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沒有別人以為的那樣熱愛芭蕾,只是因為除了會跳舞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么。這么些年被馮青萍督促著跳出了這樣的成績,欣喜之余只剩下深深的厭倦?,F(xiàn)在伍媚捏住了她的把柄,她能傷害她什么,不過是名譽罷了,可是倘若她急流勇退,不再是什么勞什子芭蕾舞公主,誰會介意那點污點,她不過是寫了一封匿名信,這天下有哪國的法律規(guī)定公民不可以寫匿名信? 觀眾們已經(jīng)陸續(xù)進(jìn)場,后臺的舞者也重新散開,檢查自己舞鞋的絲帶可曾系緊,頭紗可曾理妥,面具可曾戴好。 天鵝絨的拉幕徐徐打開,這次波士頓舞團(tuán)的年末演出是改編自狄亞基列夫的《舞會》。男主角甚至請來了俄羅斯最有名的芭蕾舞者伊萬扮演年輕俊秀的軍官。伊萬在化裝舞會上認(rèn)識了晏修明扮演的神秘女郎,一見傾心??墒堑搅宋钑Y(jié)束,女郎卸下面具的真面目卻相當(dāng)丑陋,軍官被嚇得拔腿就跑。女郎竭力倒追,軍官依然畏之如虎,臨去前女郎再度卸下第二層面具,露出了她本真美麗的面容,然后飄然而去,軍官則驚倒在地,后悔不迭。 輕喜劇的內(nèi)容,舞者絕妙的舞姿,裝飾感極強的面具點綴其中,一直到劇終時忽然亮起的燈光,觀眾才如夢初醒,掌聲如雷。然而謝幕完畢,群舞演員和伊萬下場之后,晏修明卻依然站在臺上,手里還拿著那張丑陋的面具。 “今天的《舞會》其實也是我的謝幕演出?!毖垡娮掀鹆溯p微的sao動,她歉意地又一次彎腰鞠躬,用流利的英語說道:“沒有人能永遠(yuǎn)活在舞臺上,無論在舞臺上贏得了多少掌聲,我們總要面對沒有掌聲的謝幕生活。我跳了這么些年,如今想換一種生活,過另外一種人生。感謝波士頓芭蕾舞團(tuán)尼克爾森先生對我的栽培和看重,感謝舞團(tuán)所有同仁的關(guān)心和愛護(hù),感謝大家這些年來對我的欣賞和包容。很抱歉食言了,不能比尼金斯基跳得更長。最后獻(xiàn)上一段獨舞?!?/br> 舞臺上所有的燈光一霎那之間又全數(shù)熄滅,只剩下一束黃色的追光燈。深吸一口氣,晏修明揚手將面具丟到一邊,在如水的鋼琴伴奏下,她跳起了練習(xí)曲。 控腿跳、變位跳、凌空躍、小吸腿……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將身心全部獻(xiàn)給了芭蕾,毫無旁騖,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晏夷光厲害,不是為了馮青萍滿意的眼光,不是為了舞臺下的掌聲,她只是純粹地要跳好最后一支舞。 這一次連續(xù)的揮鞭轉(zhuǎn)里她忘記了去數(shù)自己一共轉(zhuǎn)了多少圈,直到徐徐停下后她姿態(tài)曼妙地俯身三鞠躬,伴著鑲有金邊的天鵝絨拉幕緩緩合上,芭蕾舞公主消失在了觀眾的視線里,只有熱烈的掌聲,許久不曾停歇。 尼克爾森笑微微地站在后臺的更衣室門口,等她一塊兒去慶功宴。 慶功宴上,舞團(tuán)的群舞演員、獨舞演員爭相來敬酒,臉上都帶著真心實意的笑容,雖說舞團(tuán)里人種混雜,日本裔、越南裔、美國人、歐羅巴人、高加索人,但只要是個人,總擺脫不了人的本性,扯上了利害或者利益干系,終歸灑脫不了,可是一旦彼此之間不再是競爭關(guān)系,總會拿出一分半分的真心來。晏修明也覺得心中莫名快慰,酒量并不算好的她難得來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一干人一直鬧到晚上九點多才散了。她在波士頓沒有房子,都是住酒店。回到酒店便直接滾到床上,舒平了四肢。 在酒精的作用下,晏修明只覺得兩頰發(fā)燙,忍不住用手背揾了揾臉。明天應(yīng)該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再跳舞的消息了。她甚至隱隱期盼母親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唇畔忍不住浮現(xiàn)出一個深刻的笑意。 還有晏夷光。她一定想不到,她竟然舍得放下到手的這一切,晏修明不禁為自己的決斷得意起來。她人生的座右銘是查理布朗的那句——“贏了不是一切,但輸了什么都不是”,所以她絕不會輸。至于晏夷光,雖然殼子和里子都變得厲害,但是她還是輸在了凡事講求姿態(tài)漂亮的臭習(xí)氣上,總要擺出一副被迫還手的無辜樣,就像古代人打仗,但凡自詡正義之師的一方總要在戰(zhàn)前發(fā)布檄文以表示自己是替天行道。真是搞笑。這樣一想,晏修明伸手摸過手機,照著伍媚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喂——”藺川此刻是早上,還在被窩里的伍媚懶洋洋地接通了電話。 那頭傳來輕微的一聲笑,“jiejie,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晏修明這個人物,從讀者感情上來說,她是可恨可厭的女配,我理解。但是從作者的角度,我不愿意把她塑造成一個紙片般的惡毒女配,仿佛她的存在就是為了用她可憐的智商襯托女主的聰慧,用她的可鄙襯托女主的高貴,用她的矯揉造作襯托女主的真性情。所以我努力將她塑造成一個復(fù)雜的立體的人物。對于“愛恨過于分明”的讀者,我只能說一句抱歉。 ☆、第68章 愛的挽歌(3) 晏修明。伍媚神情立刻變得警醒,她伸手截住沈陸嘉來摟她腰肢的手,一改先前散漫的模樣,“jiejie?修明小姐莫不是喊錯人了罷?” “晏夷光,你還是這樣假模假式的惹人討厭?!标绦廾魉坪踵托α艘宦?,“何必這么見外,我剛喝了一點酒。有些話想和你說。晏夷光,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討厭你?!?/br> “彼此彼此。”伍媚笑著在床上翻了個身。 “每當(dāng)我像寵物一樣在那些長輩跟前討好他們時,你永遠(yuǎn)都是冷冰冰地坐在一邊,捧著一本書看得起勁,擺出一副不屑為伍的樣子。只是因為的腳趾長得比我齊一點,當(dāng)時教我們跳舞的那個老師,傅安萸,傅老師,你還記得嗎?每次比賽前都會單獨給你開小灶。你多么聰明,多么厲害,跳級、拿奧林匹克數(shù)學(xué)競賽獎、作文刊登在報紙上,13歲就開始拿稿費,不需要管爸爸要零花錢。爸爸的那些同事朋友,偶爾遇到我們一家,總是拉著我的手管我叫晏夷光,說什么晏書記生了晏夷光這樣的女兒真是好福氣。到了你16歲考上京津大學(xué),嘖嘖,傳奇少女開始等同于晏夷光。不憑加分考上名校,進(jìn)了大學(xué)偏偏還念心理學(xué),多么高貴的專業(yè),跳舞跳那么好,卻去念完全不相干的專業(yè),不就是為了顯示你聰明厲害嗎?證明你不是我們這些理科念不下去讀文科,文科念不下去才修藝術(shù)的差生?!?/br> “你還記得你大一我高一的那個暑假,你到京津一中做講座,嘖嘖,衣錦還校,多了不起。你故意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我坐在主席臺下面,身邊所有的人,無論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都在我的臉上看來看去,一個念書不怎么樣的家伙居然有一個16歲就上大學(xué)的雙胞胎jiejie,看著你的眼神好像在看天上的月亮,看著我的眼神卻仿佛在看一灘爛泥,那種滋味,晏夷光,你嘗過嗎?你在主席臺上滔滔不絕,我卻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只沒人看見的小蟲子。不過或許就是你壞心眼的報應(yīng),講座結(jié)束,你被黃皓那個笨蛋錯認(rèn)成了我,被鐵棍敲骨折了。我挨了媽的一個巴掌,可是難道你不覺得這完全是你自找的嗎?我們從初二開始就不穿相同的衣服,誰叫那天你巴巴地穿和我一樣的衣服,生怕我的同學(xué)不知道我有一個出色的jiejie嗎?”晏修明語氣已經(jīng)有些激動起來。 “高中三年,我既跳舞又讀書,為藝考做準(zhǔn)備。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存在,我的藝考生身份不會那么尷尬和難堪。學(xué)校里的老師說起來都是晏修明的jiejie晏夷光真是了不得,不僅芭蕾跳出這樣的成績,連成績都那么好,憑著真才實學(xué)考上名校。即使我后來也考上了京津大學(xué),跟你一比,依然什么都不是。進(jìn)了大學(xué),同齡的姐妹,你大三我大一,我還是要活在你的陰影之下。你還有夏商周,校學(xué)生會主席的女朋友,主席夫人,神仙眷侶,兩個人一起考托佛,準(zhǔn)備出國留洋,前途不可限量。” “連咱爹媽都對夏商周這個準(zhǔn)女婿滿意無比,催著你們訂婚。晏夷光,你知不知道你們訂婚的那個晚上,我其實可以推開夏商周的,但是我沒有?!标绦廾鬟〉氖謾C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她依稀想起了那個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風(fēng)中送來梔子的芳香,她和現(xiàn)在一樣,喝酒喝的有些微醺,被酒醉的夏商周抱在懷里。他喝了酒,身上有酒精的氣味,還有淡淡的香水味和夜里露水味。她本可以推開他,可是他的嘴里一直沒有出現(xiàn)‘夷光’的名字,只是嘟囔著“今晚我真的好高興,我好愛你,我好想你”。她便鬼使神差地收了那點抵抗之心,反手摟緊了他。想到這里,晏修明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聽著有幾分說不出的古怪。 伍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原來人人都有一通苦經(jīng)。 電話那頭,晏修明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不過晏夷光,你別以為捏住了我的小辮子就可以報仇。你有本事就把那個視頻送到警察局去,我沒做過的事,我不怕。我不在乎什么芭蕾公主的頭銜。你明明那么喜歡跳舞,可是你卻再也站不到舞臺上去,我沒你那樣喜歡芭蕾,反而是我,我是芭蕾舞公主。我已經(jīng)在今晚的表演結(jié)束宣布了息舞,你又能拿我怎么樣?沒有人會對一個即將過氣的舞者感興趣。” 她動作居然這么快。伍媚忽然感受到了了一種惱怒,就像好容易學(xué)成絕世武功要去報仇,卻發(fā)現(xiàn)仇人已經(jīng)死于腹瀉。于是她重重地冷哼了一聲:“晏修明,別高興得太早。別忘了你20歲時大著肚子躲在美國,生下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晏修明立刻覺得酒醒了大半,她嘴唇哆嗦了兩下,但語氣還兀自強硬:“你胡說什么?!” “我到底有沒有胡說你心底比我清楚。那個早產(chǎn)后被丟在福利院,后來又被一戶姓唐的人家收養(yǎng)的孩子?!?/br> 她的聲音停在晏修明耳朵里,是說不出的氣定神閑。晏修明臉孔變得煞白,如果在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口爆出那個孩子的消息,她放棄跳舞的決定很有可能被解讀出很多別的涵義出來。潔白的貝齒咬住下唇,晏修明許久沒有出聲。 伍媚卻不想再和她說話,淡淡添上一句:“晏修明,不跳舞也好,從今往后你還是好好惜福養(yǎng)生吧?!闭f完便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才將手機丟回床頭柜上,便看見沈陸嘉擔(dān)憂地望著她。 “是晏修明?” “嗯。她已經(jīng)宣布不再跳舞?!?/br> 沈陸嘉眉頭蹙了蹙,壯士斷腕的魄力不是各個都能有,尤其是舍得在名利里袖手的。這個女人居然這般決斷,他著實有幾分意外,原先竟一直覺得她溫馴,真是見鬼了。 伍媚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你知道嗎,她竟然埋怨我,意思是我的存在讓她始終活在我的陰影之下,是我讓她生活得不幸。他媽的到底有沒有搞錯?” 沈陸嘉嘆息一聲,將伍媚的腦袋攬到自己肩膀上。 “別生氣了。人在痛苦里是只看見自己,看不見旁人的。你也別惱火,我想她會去找夏商周,告訴他孩子在你那兒,攛掇著夏商周出頭,但是她決計想不到夏天已經(jīng)被夏商周領(lǐng)走了。而夏商周,絕對不會讓夏天和晏修明相認(rèn)。” “或許他們會來個喜相逢大團(tuán)圓?!蔽槊牟恍嫉仄沧?。 “不。夏商周22歲做錯了的選擇,28歲不會再錯?!?/br> 馮青萍是第二天才知曉消息的。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報紙上的黑字——“芭蕾舞公主宣布謝幕息舞。” 晏經(jīng)緯提著公事包出了臥室就看見妻子面色青白,捏著報紙的兩只手顫抖個不停。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晏經(jīng)緯趁著說話的當(dāng)兒,又伸手調(diào)節(jié)了一下領(lǐng)帶的松緊。 “晏經(jīng)緯,你們晏家是不是遺傳反骨!一個個都想著造反?”眼角的余光里瞥見丈夫的動作,馮青萍立時將火撒到了晏經(jīng)緯的身上,一面又將還散發(fā)著油墨香的報紙摔到了丈夫的懷里。 晏經(jīng)緯也看見了那個標(biāo)題,他扶了扶眼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條新聞。 “不跳就不跳了,沒幾天修明就27了,也該好好盤算盤算終生大事了。我最近發(fā)現(xiàn)市委有好幾個很不錯的男孩子,可以考慮讓修明和他們處處看。”晏經(jīng)緯語氣輕松。 “你懂什么!我的女兒是要嫁到沈家那種人家去的。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宣傳部長,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你們市委那些毛孩子,算什么東西。一個月拿五千多塊錢,還不夠現(xiàn)在在藺川買零點五平方米的房?!瘪T青萍?xì)鈩輿皼暗睾鹜昃蜕焓秩ツ秒娫挕?/br> 晏經(jīng)緯苦笑了一下,伸手截住她:“現(xiàn)在美國應(yīng)該還是夜里,孩子在睡覺。有話好好說?!?/br> “就是被你慣的都不成樣子了!”馮青萍惱火地拍開丈夫的手,撥通了晏修明的電話。 還在睡夢中的晏修明迷糊地聽見枕旁的手機震動的聲音,她皺皺眉頭,翻了個身,身體又向被子里滑了滑。 手機還在不屈不撓地震動,晏修明惱火地摸索到了手機,剛接通就聽見一個尖利的女聲:“晏修明,你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為什么突然說不跳舞了,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隨意做決定?你腦子又進(jìn)水了?” 晏修明頓時清醒過來,她從被窩里坐起,聲音冷靜:“我已經(jīng)26歲了,馬上就27歲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個屁!”馮青萍忍不住爆了粗口:“你這么毫無鋪墊地宣布不跳,外面還不知道被傳成什么樣子!這么些年辛辛苦苦營造出的形象也許就會因為你這個愚蠢沖動的決定而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如果搞成這樣,我看你還怎么嫁進(jìn)好人家去!” “好人家?”晏修明回味一般將這個字在齒間咂摸了一下,譏笑道:“mama,嫁進(jìn)所謂的好人家是你替我定的理想,并不是我的理想。就像跳芭蕾一樣,都是你的愿望,因為你實現(xiàn)不了,所以你就強加在我身上。你把自己實現(xiàn)不了的理想寄托在我身上,所以我不能輸、不能停歇,我只能像我房間里那個八音盒上的女人偶,只要擰開發(fā)條,就要不停地跳舞跳舞再跳舞。但是,我受夠了,我不喜歡跳芭蕾,我不想再跳下去了。”手機屏幕的亮光照在晏修明的眼睫毛上,在顴骨處投射出小片藍(lán)光。 馮青萍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女兒會說出這些話來,不過,僅僅是一瞬,她又生氣地斥道:“你鬼扯什么,好像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跳舞似的。如果不是你在跳舞上還有那么點天賦,你能考上京津大學(xué)?你能坐頭等艙滿世界飛來飛去?你能動輒上報紙雜志拍電影接廣告?你能買得起鉑金包?晏修明,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跳舞跳出來的,你別不知好歹!” 晏修明覺得牙齒有點打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憤怒還是悲哀。有些黑沉沉的東西控制不住地從她嘴里冒出來:“是,如果我不是還遺傳了一些您跳舞上的天賦,我不過是三流野雞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然后你們找人塞錢把我弄進(jìn)哪個單位做小文員,再嫁一個平庸虛胖的衙內(nèi)做老公,生一個和我一樣沒用的孩子。我能有如今的風(fēng)光全托賴您的點石成金!” “你知道就好!你從小念書就沒本事,你若是有夷光那樣聰明刻苦,你愛走哪條道走哪條道,我才不要費這份心!” 晏夷光。又是晏夷光。晏修明走嗓子眼里發(fā)出幾聲類似于嘶吼的低笑,“是啊,您這么費力的栽培我,也不過是因為沒有選擇,因為晏夷光不在了,才不得不提攜我這個廢物。你這般念著她,可知道她卻恨毒了你。哈哈哈。”晏修明狂笑起來:“mama,您會見著她的。我真期待你們母女重逢的那一刻。”說完她便啪地一下掛斷電話,又利落地掰開機蓋,將手機卡拔了下來,丟進(jìn)了床頭的煙灰缸里。 馮青萍面色慘白地握著電話聽筒。她最后的話是什么意思?夷光恨毒了自己?怎么會?夷光確實還活得好好的?她還見著夷光了? “青萍。青萍——”晏經(jīng)緯擔(dān)憂地看著魂游天外的妻子。 馮青萍卻似乎全未聽見,她只是又急沖沖地?fù)艽蜿绦廾鞯碾娫?,想要問清楚?/br> 那頭晏經(jīng)緯的司機也在打電話催他趕緊下樓上車,不然早上的例會就要遲到了。 打不通,再撥。打不通,繼續(xù)撥。馮青萍只是白著臉反復(fù)按“重?fù)堋辨I。 冬天里晏經(jīng)緯簡直要急出汗來,他從妻子手里搶過電話聽筒,大喝一聲:“馮青萍,你這是怎么回事?” 馮青萍這才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臉,沒有焦距的眼神半天才盯準(zhǔn)了丈夫的臉。忽然,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拽住晏經(jīng)緯的領(lǐng)帶下端:“夷光,夷光,修明見過夷光了,她知道夷光在哪里。但是她說夷光恨毒了我……” 晏經(jīng)緯臉色也有些難看,他似乎又看見了那雙冷冷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眼睛。 “沒事的,沒事的。你別多想?!彼Z氣有些虛弱地勸慰著妻子,“早上市里還有會,我得先過去,你好好在家歇著,有話等我回來再說?!?/br> 馮青萍抹了把眼淚,神情有些呆滯地目送丈夫出了門,她實在不能明白,為什么她挖心挖肺地對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犧牲了自己的事業(yè)、青春、精力,最后得到的卻是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今晚《菩薩蠻》木有能更新,實現(xiàn)承諾更新一章《鴆之媚》。 就像前文寫到的“母親是無法重修的科目,讀壞了的話就會毀掉某個人的一生”,晏家姐妹的悲劇來自于她們的父母。在我們生活的社會,或許家庭壞境親子關(guān)系沒有小說里描繪的這般暗黑,但是現(xiàn)在的太多家長,呵呵,自身教養(yǎng)實在不敢恭維,偏偏法律永遠(yuǎn)不可能剝奪這些人的生育權(quán),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的熊孩子。 當(dāng)一個人都無法對自己的人生和生活負(fù)責(zé)時,卻已經(jīng)開始承擔(dān)另一個生命的人生和生活,對于雙方來說,都是悲劇。孩子不是婚姻的贈品,也不是婚姻的維穩(wěn)工具,更不是點綴“五好家庭”的道具,或許我的不少讀者還很年輕,但還是希望姑娘們?nèi)蘸鬀Q定生育之時能夠慎重一些。 ☆、第69章 愛的容忍(1) 法國巴黎阮家的別墅內(nèi)。阮咸坐在絲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上放著鑲嵌寶石的銀質(zhì)煙瓶,雪白的手指握著一截軟管,嘴里叼著濾嘴,眼睛微微瞇起,神情愜意而放松。 穆知道他在吸水煙時不喜歡有人打擾,垂手肅立,面無表情,簡直像一尊雕塑。 有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眼見阮咸秀雅的眉尖蹙起來。穆趕緊上前開了門,從對方手里接過檔案袋。隨后又悄無聲息地站到阮咸身側(cè),打開了檔案袋,恭敬地將檔案袋里一疊a4紙拿出來放在茶幾上,后退一步,依舊垂手肅立。 阮咸徐徐吐出一朵煙圈,他丟下煙管,接過那疊紙,隨意地用右手翻閱起來,左手還在似有若無地?fù)崦莻€葫蘆狀的煙瓶,動作輕浮曖昧,仿佛他撫摸的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柔軟的女體。 “居然說不跳舞就不跳舞了,那個丫頭倒是有幾分魄力?!比钕甜堄信d致地用中指在茶幾邊沿敲了敲,又繼續(xù)看下面人送過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