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阮小七就看著兵馬俑想也不想地邁過他，走向始皇帝。

    “陛下，臣有供詞要奏?！?/br>
    待嬴政頷首，兵馬俑將審問出的所有可信之言說了出來。

    虎妖的確沒有撒謊，林稚水是被卷進了鬼蜮。那里是眾鬼聚集之地，卻并非投胎之所。尋常時候，鬼蜮不開，只在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開啟大門，眾鬼受召而入。

    而林稚水和其余人，來的時間不巧，身處倀鬼齊聚之地，鬼氣蓋過了人氣，鬼魂前往鬼蜮時，一個沒注意，就把他們裹走了。

    人若進去……

    郭靖急問：“人進去會怎么樣？”同時，心中下定決心，如果知道進去的辦法，他一定要去闖一闖，把林兄弟全須全尾帶出來。

    然而，虎妖也不知道人進去會怎么樣，他只知道鬼進去后要接受評判，做了惡事的鬼根本沒機會出來。

    循著這個供詞，吳用腦子一轉(zhuǎn)：“鬼進去后，要被不知名存在斷功過，人進去，說不得也是該接受評判?！?/br>
    “評判？”始皇帝眼尾一挑，不屑一顧：“誰有資格？”

    誰有資格？

    既是鬼蜮，唯有人命爾。

    林稚水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再摸遍全身，青蓮劍不在，巨闕劍不在，戰(zhàn)文不在，就連文字世界也聯(lián)系不上了。

    茫然轉(zhuǎn)瞬即逝，堅定重新布滿少年眼底，他抬起腳，往前踏了一步。

    “唿”地一聲，幽藍鬼火縷縷燃起，左右兩排，在他前方列出通往黑暗的長路。似是在……

    “請君入甕？”

    盡管此刻他身上什么助力都沒有，林稚水心中依然不見懼意，反而飛起眼角，笑容肆意：“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br>
    少年眼中無畏，自是刀山火海都敢闖一闖。

    當那一腳踏上鬼火映亮的路時，左側(cè)第一縷鬼火陡然加亮。

    林稚水嗅到了腐木的味道。

    通俗點，就是發(fā)霉。

    然后，是酸臭味，像是腐爛的rou混雜了廢物污水，直想讓人惡心想吐，聞到后想逆風逃出十公里外。

    少年皺起了臉。

    “嘻嘻?！蹦吧⒌穆曇籼鹑缑?，含糖量超標到要齁死人，“是不是很臭？”

    林稚水淡定地又聞了聞，“是很臭?！?/br>
    裝神弄鬼的煙霧繚起，白紗漂浮，從他鼻間拂過，腐臭直撲鼻腔。酸水幾乎要從胃里翻涌上來，林稚水倏地發(fā)難，將紗布一揪，入手觸感黏膩濕滑，比起布料，更像是什么生物的舌頭。

    “嘻嘻。”那道陌生的女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是從后腦勺傳來，“你meimei本來也該是這個味道?！?/br>
    林稚水用力一攥布料，“滋”地拉扯聲后，反手將紗布甩出鞭子的質(zhì)感，抽向身后。

    抽了個空。

    但，并不是沒人……或者說，鬼。

    布鞭穿過半透明女孩子的身體，如穿水簾，僅有波紋圈圈蕩開。女孩對著他笑，臉白得像刷過粉的墻，唇角殷紅，笑起來直咧到耳朵根。

    “你抓住我的舌頭啦?！迸⑤p輕道：“它像不像年糕？我特別喜歡吃年糕，聞起來香，吃起來又軟又黏?！?/br>
    手上紗布隨著她的話，石火電光間變成了一截長舌頭，柔軟濕潤，微微翹起，舌尖卷著林稚水的手腕，好似水蛇環(huán)繞。

    配上周圍熒熒藍光，活脫脫一個鬼片現(xiàn)場。

    林稚水垂下眼，凝視古怪的長舌頭，另一只手，食指與中指并起，“唰”地劈下，兩寸劍氣自指尖激出，吞吐寒亡。

    迅若閃電穿空，捷似狡狼撲食，只是眨眼那一瞬，舌頭斷成兩節(jié)，“啪嗒”掉落地面，回彈了兩下。

    女孩“嗚”地一聲，捂住了嘴。

    少年抬了眸子，靜似秋水鏡湖，“你是誰？擄我過來有何貴干？”

    “我是誰？”女孩聲音又變了，嘶啞粗澀，讓人疑心她嗓子里是不是塞滿了糙砂，一動就是雜聲刺耳，“你當然不會知道我是誰，你干的都是大事情，怎么會在意我這樣的小人物呢？”

    第93章 巨闕劍靈

    這話古里古怪的, 林稚水聽不明白。

    “好好說話?！鄙倌昀商紩r，眉梢連帶眼角都微微上揚，最是風流寫意, “跟我陰陽怪氣做什么？”

    女孩眼瞪瞪：“你居然敢兇我？”

    少年笑了，“這天底下，可沒有我不敢的事情。”

    女孩一頓，“但是，我是鬼……”

    “人有的時候，比鬼可怕?！?/br>
    這話讓她抿了唇角, 突兀地, 眼角滴下血淚, “是啊……”那濃郁的血色劃過慘白的臉頰, 為枯萎腐爛的靈魂開出凄厲的花, “人比鬼可怕。有的人，能為親人怒打惡霸，有的人，卻會為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財物, 將至親推入地獄?！?/br>
    除了鬼火亮明的地方，周圍盡被黑霧籠罩, 是一片死寂。女孩魂體上緩緩流露青紫的膚色，口唇發(fā)紺, 眼表浮出血斑，凝結(jié)在翻白的眼球上，分外可怖。

    這是很明顯的窒息而死的形象。

    林稚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看，細小脆弱的脖頸下，竟是一套有模有樣的嫁衣，不算特別精致, 卻也有了大紅袖衫，從領(lǐng)上披下長長的霞帔。

    造孽，這孩子擱現(xiàn)代頂天小學六年級，誰這么喪心病狂，連小孩子都娶？

    前朝不管，至少在本朝，早有醫(yī)者證明，女子在天癸未至時，與男人交合，會陰氣早泄，不僅傷身，還容易不孕不育，哪怕生下來，孩子也非常脆弱，容易夭折。所以，本朝律法是女子非十四不嫁，男子非十六不娶，眼前的小孩，絕對不夠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