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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出人群時,忽聽得公堂上一句驚聲:“你是林稚水?!” 紀灤陽腳步一頓,身高腿長的青年倏地轉頭,目光越過眾人發(fā)頂,便見公堂上還是那般景象,唯一不同的是,府官手中拿著一張文書。 ——是他們證明身份的路引。 而紅衣少年語氣平靜:“是,我是林稚水,本次升舍試首名。我認為,這次判決不能作數,請給我一些時間,我去調查清楚?!?/br> 紀灤陽微微睜大了眼睛,雪水顫動,抖破了冰霜。 為什么會有人能夠如此輕易地站出來? 為什么會能夠那么輕描淡寫地用自己辛苦摘下的首甲名聲,去為連好人都不是的人發(fā)聲?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做不到,所有的少年天才,都會轉為狂妄自大?! * 紀灤陽那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半是調侃,卻也半是實話,林稚水這個名頭,先是得文曲星認可,后又是文昌星欽定的首名,在如今文人至高的世道,也是響當當了。 人群有瞬間的安靜,人頭亦不再涌動,一線天光刺入,只剎那,亮了公堂。 陳大夫被白光晃了一眼,狼狽地偏頭,卻又立刻后悔了。 比白晝更刺目的,分明是堂中采粲的少年,似烈日|逼灼一切陰暗。 第82章 土中尸身 府官依然不相信林稚水有能力接過這件事, “寫文章和真實的判案不一樣,你不要以為你能寫出包公斷案,就能真的在現實中判案了?!?/br> 古代信息流通可不比現代,端看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足足十四年, 閭左貧民竟不知道真實的秦律, 被陳勝吳廣忽悠著揭竿起義,就知道有多差勁了。 許多人到現在都不清楚林稚水能夠將文章里的人請出來。 林稚水也不辯解, 只是自然地把手摸上冰涼的水火棍, 慢慢地往外推,“府官大人不讓我試試, 怎么會知道我做不到呢?” 府官不耐煩地一揮手, 官服的粗袖微微滑落,露出少許腕骨, “有什么好試的,讀書人就乖乖先讀書,想要斷案, 拿了官職, 先在地方打磨個兩三年再說。有句話你沒聽說過?術業(yè)有專攻?!?/br> 林稚水點點頭, 似乎贊同府官的話,那府官便也舒展了眉頭,捋著胡子道:“所以你……” “我明白了, 就像府官大人在當上府官之前, 是一名游俠兒一樣?!鄙倌瓴痪o不慢地說著, 眼角噙著笑,“做游俠時就乖乖做游俠,拿了官職后,便一心一意做父母官。” 府官手一抖, 揪斷了小撮胡子。其余人都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們的大人——原來除了文人外,大人以前還當過游俠兒嗎? 府官眼皮子直跳,“我不……”他沒多想地就要反駁,可與林稚水清亮的眼眸對視后,便猛然醒悟,對方能說出口,必定是掌握了一定證據的。便做了個深呼吸,胡子微抖,不愉道:“林公子調查過本官?” “這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來的嗎?”只看眼神與表情,就好像面前是多么純良的一個少年,連說出來的話,語氣都變得十足無辜:“府官大人手腕——腕骨往手肘那塊,膚色比起雙手深了不少,可以見得大人年輕時沒少赤膊練功。然后,這五年當官后,不需要風吹日曬,臉面,脖頸,雙手這些地方,就養(yǎng)得稍微白了?!?/br> 府官瞳孔緊縮,臉上不愉之色尚未褪去,便被駭色占據。 他從頭到尾也就那一揮手時袖子多滑落了些,不足三息的暴露,如此之短,也能被注意到嗎? 握驚堂木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緊,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林稚水,究竟是擁有多么可怖的眼力? 心神不定之下,手臂一晃,驚堂木撞到桌案,發(fā)出一聲悶響。 兩邊差卒以為這是信號,大喝一聲,水火棍打下,夾著肅肅風聲。 “珰——”匕首與木棍一撞,借著格擋那剎那,少年旋身騰挪,前腳一踏,后有水火棍正好擊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側身偏頭,另一條水火棍自他眼前掃過,少年腰身一彎,騰身空翻,“嗒——”“嗒——”“嗒——”三根棍子在他躍起的后一息,齊齊打在地面,相互搭成交叉網。 少年翻了個跟斗落下,踩在三根水火棍交疊的頂端,身軀靈活似鹓鶵翻飛。 他偏頭望向府官,斜挑的眼尾分明神采飛揚:“還有兩個地方,聽不聽?” 被踩著棍子的差卒們要將其抽出,但是,不論如何外拔,水火棍依舊紋絲不動,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胳膊繃起的肌rou似山包鼓鼓,牙齒緊咬,露出其下殷紅牙齦,然而,棍身上的那一對靴卻如同泰山壓頂,鎮(zhèn)壓著不許它們動彈。 府官此時方反應過來,“誤會!你們都住手!” 被命令的對象——差卒幽怨地望著府官。 住不住手,是他們能決定的嗎? 府官尷尬地咳了一聲,“林公子,你看……” 林稚水從水火棍上跳下去,扭動手腕,骨頭咔嚓咔嚓響?!昂?,這大冷天,活動活動身子骨也是好事?!彼葡蚋?,咧嘴一笑:“剩下的兩處破綻,聽不聽?” “聽!” “一個地方,你手腕上的蛇刺青,沒有清除干凈。”林稚水豎起一根手指。 這個不算他發(fā)現的,他頂多看到府官手腕上有一些色彩痕跡,哪怕能想到刺青,也分辨不出來是蛇形,多虧了包公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