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漁：“……”

    想到那十金的高昂價格，再想想自己日漸消薄的小金庫，寇漁牙一咬，心一橫：“店家，我……”

    林稚水故作驚訝：“寇兄是想要把筆退了嗎？”又點點頭，自問自答：“是該退了，畢竟十金呢?！?/br>
    寇漁感覺臉上有火在燒，“你胡說什么，誰說我要退了，我是想說，我出來沒帶那么多錢，想請店家?guī)臀伊糁?，我找家仆將十金送來?！?/br>
    林稚水：“寇兄果真財大氣粗?！鞭D(zhuǎn)頭，對店家：“這管筆，這錠墨，幫我裝起來，多謝?！?/br>
    寇漁一看，依然是一兩百的價位——他果然是故意的！

    林稚水拿好筆墨，和meimei走到門口時，并不意外地，身后傳來怒火沖天的：“林稚水！”

    林稚水平靜地回頭：“嗯？”

    寇漁腦子一熱：“打賭嗎！我也下場參加學試，我要是名次比你差，我自愿退學！你要是名次比我差，哪怕考上了，也退學。”

    林稚水：“你不是已經(jīng)成為外舍生了？”

    “那也能參加，只不過，如果考不進名次，就會被退學?？忌狭?，有多少人參加，就往后順延多少名?！?/br>
    林稚水：“既然退學是本來就有的代價，我為什么要答應你?！?/br>
    寇漁：什么叫本來就有的代價？說得好像他一定考不中一樣！

    寇漁氣極，非要和林稚水一較高下：“那我再添個彩頭，我輸了，送你一錠月團墨。”

    價值三百金的月團墨。

    寇漁說出口后，當時就有些后悔了。這東西可稀罕了，研開后，書寫文章有清心靜氣，助人不驕不躁的功效，他自己都不舍得用，偶爾才取下一點點研磨成墨。

    他強撐著瞪林稚水：“答不答應！”

    林稚水當然答應。

    寇漁：“好，明天的學試，我一定去！”

    *

    庚子年丁亥月辛酉日

    宜：祭祀 祈福求嗣齋醮沐浴

    meimei打好清水，認真梳洗完畢，往案桌陳列三四時令瓜果，清茶。

    隨后，點香，肅然參拜。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后土娘娘，文曲星君……”女孩兒閉眼，把自己認識的神仙名號全念一遍，“保佑我哥哥考試順利，名列榜首?！?/br>
    林稚水此時已坐到考場中，借由研墨慢慢寧靜心神，并不擔心考砸。被困在身體里十年，他沒別的事情可干，便不停腦內(nèi)模擬文章，推敲字句，因著爹娘找來的溫養(yǎng)身體的寶物，連吃飯喝水睡覺的時間都不需要。

    考卷發(fā)下，和十年前沒有差別，一卷白紙，一列題目。

    *

    題：鳳凰。

    規(guī)范文體：無。

    時辰：巳時一刻至午時三刻。

    *

    鳳凰！

    發(fā)現(xiàn)題目居然是書寫鳳凰，寇漁一掃之前的擔憂，滿心歡喜。

    寫文章這種事情，并不是只要堅持寫就會進步的。有的人原地踏步好幾年，有的人進步不明顯，有的人不進反退，更有人機緣巧合天時地利之下寫出絕妙好文，卻在一飛沖天后沒辦法將其化為己用，反而心態(tài)崩塌，才氣如沙塔倒傾般退步……

    寇漁可不敢保證，自己這次就不會馬失前蹄。

    好在，他押中題目了。

    寇漁磨好墨，執(zhí)筆，將自己早已做好，精心雕琢的和鳳凰有關的敘事詩謄寫到白紙上。

    隨著他的抄寫，靈光隱隱浮現(xiàn)其上，源源不斷，到后半篇，已是猶如實質(zhì)。

    寇漁：我，穩(wěn)了。

    考官們多次將目光停留在寇漁的位置上。院長撫了撫胡須，含笑點頭。

    考官在的地方有著特殊設置，里面的聲音傳達不到外面，副考官放心說了：“依我看，寇老的孫子是這次板上釘釘?shù)牡谝幻??！?/br>
    其他考官附和：“別的考生文章雖也有靈光浮現(xiàn)，確實不如寇老孫子所引動的精純?！?/br>
    寇院長：“他都第二次考了，比其他考生成績好，實屬正常?！?/br>
    副考官擺擺手：“寇老，不是我說你，對子孫也別太嚴厲，該夸的就得夸。我看寇漁這回靈光升到三尺三，比他上回參考時，漲了一尺一，看來這一年的學習，他十分用功啊。”

    感謝才氣，讓他們不用看到內(nèi)容，也可以提前預估出誰才是本次考試的冠軍。

    寇院長十分端的住：“夸早了。文章的靈氣濃郁程度和影響范圍，除去作者本身的筆力因素，還要看有多少讀者喜歡，是否廣為流傳，令人交口稱贊。不到最后，也不知道勝利者會是誰?！?/br>
    “反正不會是七號桌的考生?！蹦澄豢脊贁喽?，“他的文章到現(xiàn)在都沒有靈光出現(xiàn)?！?/br>
    寇院長看過去，看到那人時，著實愣了一下：“是他啊，林稚水，十年前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書院，真是可惜，怎么文章沒有靈氣了？”

    當年的神童，現(xiàn)在要泯然眾人了嗎？

    或者說，到底還是太急于求成了?？茉洪L嘆氣：“他應當耐心學習兩三年，將以往寫文章的感覺找回來，再來參加學試?！?/br>
    如今遭受打擊，也不知是否會一蹶不振。

    *

    寇漁將腦海里的敘事詩轉(zhuǎn)移到紙上，才轉(zhuǎn)移了一半，抬頭想看看林稚水的現(xiàn)況。他們的位置隔得并不遠，寇漁輕而易舉就能看到在周圍靈光的映襯下，沒有任何靈氣波動的文章，比黑夜里的星星還要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