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林如海自是恨得咬牙切齒。

    食鹽關(guān)系民生，不管達官顯貴還是尋常百姓，日日不可或缺，但是用度相對穩(wěn)定。譬如若是十口人，則不管富貴貧窮，一年吃的鹽是差不了極多的。富人會穿金戴銀，但是不會因為錢多便一年多吃二斤鹽。

    若是一地的總?cè)丝谧兓淮?，那么所需食鹽的總量則相差不大。也是基于此，朝廷專營食鹽的時候，規(guī)定了各地的鹽引份額，且官鹽鹽引份額若要變動，需要朝廷審批。這原是為了保護百姓皆可買到官鹽，卻也叫人利用規(guī)則鉆了空子。

    甄應(yīng)嘉在江南盤踞極久，一年壓縮一點官鹽鹽引的份額，當年不顯，但是年復(fù)一年的壓縮下來，量也不少，官鹽份額早已不夠供應(yīng)當?shù)匕傩杖粘Ｋ枇恕０傩杖粘Ｉ铍x不開鹽，市面上官鹽又供應(yīng)不足，則只能高價買私鹽。

    私鹽生意之所以利潤極高，便是有官方故意生造這樣的供應(yīng)缺口，人為制造需方市場。否則海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市面上怎會買不到官鹽。

    從去歲蘇寒山開始查私鹽案開始，甄應(yīng)嘉就在逐步收了手上的私鹽生意，林如海上任之后，大的私鹽販子得到風(fēng)聲，也多有收手，但已經(jīng)緊縮的鹽引份額沒有增加，市場上隱隱有了缺鹽跡象。

    鹽這個東西，一家一戶只要存著一斤半斤，就夠用一段日子，初時還不顯的。但是這幾個月風(fēng)聲緊，有些官鹽鋪子已經(jīng)開始缺貨。這個時候，朝廷上漲鹽引份額的折子還沒批下來，若是有人造謠缺鹽，只怕就要引起搶購恐慌。一旦官鹽價格也上漲，民生便要亂。

    林如海現(xiàn)在要做的頭一件事，便是將鹽商召集起來開會，問明各家鹽商手上的儲備，安排圣旨下來之前的投放規(guī)劃，穩(wěn)定住市場。

    若要避免有人借機生事，必須保證各地皆有食鹽供應(yīng)。這有限的儲備，還要看鹽商們肯不肯配合地方政務(wù)，低價投放市場，光是做鹽商工作，便不是容易的事，何況還要搶時間。

    林如海這一忙，忙得將黛玉的生日都忘了。

    黛玉倒是沒覺得什么，前世的此事，自己已經(jīng)在榮國府，母孝在身，哪有人給自己過生日。連一碗素壽面，都是紫鵑去廚房吩咐了特地要的。此刻太子姑父平安度過了鐵網(wǎng)山圍獵那一場政治構(gòu)陷，父親、母親、幼弟都好好的活著，過不過生日都沒什么打緊。

    倒是賈敏記得黛玉的生日，見已經(jīng)到了二月初七，林如海還沒想起黛玉生日，狠是嗔怪了林如海幾句。林如海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了，到底將自己收著的一塊極好的壽山石給黛玉，又承諾忙過這一陣，定然給黛玉補辦生日。

    誰知黛玉生日還沒到呢，便聽說蘇州城鬧起來了，還因為搶購食鹽死了人。

    第30章 蘇州是江南巡撫衙門……

    蘇州是江南巡撫衙門所在地, 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治安，在整個江南，也是數(shù)得上的好, 林如海未防先鬧起來的竟是蘇州。自然，因為林如海早有應(yīng)對, 這民亂尚未蔓延開, 但是恐慌是可以傳染的, 若不能迅速平息，也是大患。

    這便是在地方上做官, 一定要有根基的道理, 林如海探花之才，簡在帝心，但是在這江南, 也有縛手縛腳之感，無他, 強龍不壓地頭蛇罷了。

    蘇州是林家祖籍，但是本朝做官的，除了京官, 許多官員皆不在本籍, 像甄應(yīng)嘉那樣在原籍身居要職的倒是個例。因而蘇州也沒什么林如海能用的人。得到消息, 思慮了一陣，林如海便匆匆寫了數(shù)封信，有給蘇州巡撫姚國安的, 有給蘇州知府的, 還有林家本家?guī)孜蛔謇系?，分別蓋了官印和私印，派心腹快馬加鞭送去。

    但凡因搶購物資而生的民亂, 多半便起于謠言和恐慌。譬如蘇州城內(nèi)各食鹽鋪子儲存的食鹽若是按需購買，則能撐一陣子；一旦生亂搶購，則真正缺鹽的人家買不到，有錢的人家高價囤積，將市場上的鹽價炒得更高。進而連鎖反應(yīng)，其他物價也跟著飛漲。

    古人貧民若是無病無災(zāi)，加上風(fēng)調(diào)雨順，或許能夠平安度日，但凡遇到點子天災(zāi)病痛，便要節(jié)衣縮食，甚至賣身為奴，談什么積蓄？沒有積蓄，遇到物價上漲，便會生出大亂子。

    其中再夾雜地痞流氓趁機打砸強搶，恐慌情緒再外傳擴散到其他地方，小亂子便要生成大亂子了。

    姚國安能做到一地封疆大吏，策論不知道考了多少回，地方執(zhí)政經(jīng)驗不知道有多少。早就派了衙役上街捉拿造謠生事者，又趕忙出了安民告示，又捉拿兇手，忙得不可開交，卻收效甚微。

    這是背后有人推動，趁機生事啊。

    姚國安正在思慮對策的時候，衙役來報說揚州鹽政衙門來了急信，姚國安忙命人呈上來。卻見林如海信上說叫蘇州知府只管出安民告示，就說揚州鹽政承諾，五日之內(nèi)，必有大批食鹽投放蘇州市場，請百姓稍安勿躁。

    蘇州知府馬正哲也在巡撫衙門和姚國安商議平復(fù)民亂的事，得了這樣的信，仿若心中巨石落地，忙趕回府衙出安民告示，一面又命衙役鳴鑼走街串巷，高聲宣讀撫民。另外，早就派人封鎖了進出蘇州城的個官道，除了官府人員，一律不準出城。

    這樣的謠言，一旦擴散開來，便難以控制了。所以，即便用強硬手段，姚國安和馬正哲也得設(shè)法將謠言和民亂暫時控制在蘇州城內(nèi)。

    另一邊，林如海也另派人送了信到林家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