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拂山應(yīng)是，兩人又說了些別的，才出來去處理傅試的事。

    周瑞一行到金陵的時候，甄應(yīng)嘉不但早就得知揚州發(fā)生的事，連傅試都被送得不知去向。既是人到了金陵，周瑞一行自是要到甄家拜會的。

    直到在甄家見了自家女婿冷子興，周瑞才知道揚州發(fā)生了什么事。

    冷子興是因為林家已經(jīng)查到孫寬夫妻身上，怕自己被牽扯出來，也躲到了金陵甄家。翁婿兩個在甄家相見，冷子興見了岳丈被打成這樣，嚇得面無人色：“林如海那廝當(dāng)真一點顏面不給老爺太太留了么？”同時，也暗中慶幸自己逃得快，若是落到林如海手上，自己還不知道受什么樣的酷刑。

    周瑞也恍然大悟，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屁股，周瑞后怕不已。周瑞是王家的家生子，后隨賈王氏陪嫁到榮國府。王家是武官人家，且門風(fēng)向來心狠手辣，不將人命放在心上。

    周瑞自己替賈王氏管著春秋兩季的租子，那些窮苦人家若是交不上租，便是被逼著借印子錢。實則放印子錢的莊家也是王氏自己，待得那些窮苦人家還不上印子錢的時候，周瑞就沒收了人家的田地，將人趕出去。

    這樣一來二去，王夫人私庫漸豐，周瑞夫妻兩個跟著拿了不少好處，卻也逼死過人命。古董買賣可要不小的本錢，若沒有豐厚的家底，冷子興也做不了這個。至于周轉(zhuǎn)哪里來？周瑞沒少幫襯，都是跟在王氏后頭掙的黑心錢。

    只是背靠榮國府和京營節(jié)度使，又不是周瑞直接下手打死的人，這些事自是有人掃尾。

    周瑞自忖若是林家這樣的事交給自己處置，只怕那背主害人的早就沒了性命。林家只打了自己一頓板子，也是讀書人家行事懦弱。

    周瑞雖后怕，卻也不服。若是在林家被弄死了便罷，既是自己受辱后又活著出來了，自是要找機(jī)會尋仇的。榮國府當(dāng)家太太的顏面，可不是這樣叫人掃的。

    若說行事作風(fēng)，林家確實比之王家斯文得多。彼時在許多勛貴人家眼里，賤籍不過是會吃飯說話的物件兒，沒見榮國府的金釧死了也就死了，主子們只感嘆一句那樣死了嚇著人。而林家，連墨韻、孫寬夫妻這樣背主的人，如今還活著，不過是被牢牢看了起來。

    且說周瑞知道了自己一行因何挨打，就是回京也再不敢打揚州經(jīng)過了，在金陵養(yǎng)好了傷，都是走贛地兩湖的陸路回的京。

    周瑞一行先到金陵，養(yǎng)了傷再北上的事，林如海自然也派人打聽清楚了。這日用過晚膳，林家一家三口說起這件事，賈敏憤恨道：“怎么甄家也牽扯到這樣的事里頭，朝人子嗣下手，斷人傳承，也不怕遭報應(yīng)?！?/br>
    林如海臉上神色倒是淡：“我既到了江南，又管著兩淮鹽運，自然要得罪些人的。甄家家大業(yè)大，和金陵王家、薛家聯(lián)絡(luò)有親。明面兒上，甄家做著絲綢、茶葉的生意，背地里，卻染指了不該染指的。”

    不該染指的，本朝鹽鐵專營，若說什么生意利又大又不能染指，當(dāng)屬私鹽生意。

    賈敏神色一變，道：“老爺已經(jīng)查到證據(jù)了么？折子上了沒？如今這位還得勢，一下扳不倒甄家，只怕咱們家反受報復(fù)?！边呎f邊伸出兩個指頭，說的自然是二皇子。

    林如海自然知道這個理，道：“我才到任上幾個月，人單勢孤，自然不會貿(mào)然行事。圣上派我來，是要我看清江南這灘混水里頭有幾只手在摸魚，又不是叫我來溺死在這混水里，自然不會叫我還未站穩(wěn)腳跟，就做出政績來?！?/br>
    聽了這話，賈敏心下稍安，道：“既是老爺還沒動甄家，怎么甄家反而先恨上了咱們，倒先向佑哥兒下手。這手段未免太過下作。年前老爺剛到揚州，甄老爺不是還親來拜會了么？”

    第20章 問題就出在這次親自……

    問題就出在這次親自拜會上！

    能在官場上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哪個沒有些見微知著的本事。甄應(yīng)嘉前腳得知圣上派了林如海來江南，后腳就親來拜會，試探過拉攏林如海的可能性。畢竟中間還有榮國公賈家這層關(guān)系。當(dāng)然，甄應(yīng)嘉當(dāng)時也沒報太大希望就是了，林如海作為當(dāng)今太子的妻弟，而自己是二皇子的表親，天然的立場就是對立的。

    即便立場不同，甄應(yīng)嘉也是來過的，話雖沒有直白的說，也算傳達(dá)了拉攏的意思，甚至暗示林如海，他可以讓渡私鹽生意的分成給林家。當(dāng)然，被林如海拒絕了。

    這不意外，但是于甄應(yīng)嘉而言，自己已經(jīng)算走過先禮后兵的過場，林如海不識抬舉，才有后來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如海冷笑一聲道：“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能因私廢公？所謂拜會，不歡而散罷了。”

    聽到這里，賈敏便明白了。憤恨道：“大家同朝為官，即便立場不同，也該正大光明，甄家怎么使出這樣的鬼蜮伎倆？”

    “狗急跳墻罷了。他一次沒得手，咱們只要仔細(xì)些，以后便不會出手了。我是圣人欽點的兩淮鹽運使，若我暴斃在任上，就是死在任上的第二個巡鹽御史了，只會叫圣上越發(fā)重視江南鹽政，無異于不打自招。害佑哥兒則不同，若是一時唬住了我，叫我心生畏懼，不敢將江南的事如實上奏，他們的目的便達(dá)到了?！绷秩绾Ｐ南码m恨，神色卻并不顯得多激動。

    他熟讀史書，又為官多載，知道有時候為了滔天利益，有些人能多無恥下作，泯滅人性。自古欽差不好當(dāng)，家人被拿捏威脅者有之，本人被滅口者有之。自己名為鹽運使，卻頂著蘭臺寺大夫銜，兩個官職都有直奏之權(quán)，上達(dá)天聽，比欽差還欽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