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屏退了屋內(nèi)丫鬟，問：“柳郎中，小女和犬子是否有別的不妥？”

    柳行道：“小公子和林小姐癥候就是先前我說的那些，只是方才人多口雜，我不好問。不知小公子剛獲救的時候，口中可有其他雜物？依我瞧著，在我等來府上之前，已經(jīng)有人對小公子施過救治。”

    因黛玉還小，林如海屏退下人的時候，便沒有讓人將黛玉也抱出去。黛玉聽了這話，就知道眼前這個柳郎中是有真本事的。其實柳行剛來的時候，黛玉就注意到他了，沒別的，柳行長得好看，太好看了。她的探花爹就是以俊美著稱的，賈家的男兒也模樣生得極好，但是要比起來，都沒眼前這位柳郎中生得美。

    林佑剛落水，賈敏就打發(fā)人一面去請林如海，一面去請郎中。因為人命關(guān)天，郎中也來得極快，林如海歸家不久，郎中也陸續(xù)來了。賈敏并沒來得及將黛玉救人的事跟林如海詳說。但是柳行卻瞧了出來。

    林如海聽了柳行這話，輕聲問林佑說：“佑哥兒是怎生落水的？誰救的佑哥兒？”

    林佑道：“我讓竹韻去拿風(fēng)箏，又看見池子里有鯉魚，去抓魚，掉下去了。后來，就不知道了?！?/br>
    林佑出生的時候，林如海已經(jīng)三十有三，按古人的壽命算來，已是中年得子。林家書香世家，家教本嚴(yán)，兼之林家鮮有長壽之人，林如海夫妻生怕自己哪日走了，子女皆還懵懂。因此，夫妻兩個在子女教育上頗為激進(jìn)，一個四歲，一個六歲，已經(jīng)填鴨似的教了許多東西。林佑只四歲多，表達(dá)能力已經(jīng)頗為清楚。

    林如海留下柳行的時候，便猜到林佑落水另有隱情，臉色一直不大好看。聽林佑說是自己落水的，臉上神色略緩和了些。

    柳行雖然不至于疑心四歲的小娃說謊，但也不會輕易否定在自己的判斷。又問：“小公子落水之后？是否有人按著小公子不讓起來，小公子有無吃到泥沙？”

    因為家教關(guān)系，林家的孩子格外早熟，黛玉六歲進(jìn)賈府，就知道處處留心，時時在意。林佑現(xiàn)在四歲，自然不及六歲的黛玉，但是聽到柳行這樣說，竟也沒像普通孩童那樣哇哇大哭。

    只見林佑癟癟嘴，到底忍住沒哭出聲，點了點頭。

    果然，這一切其實在黛玉和賈敏合力救林佑，從林佑口中摳出水草等雜物時候，黛玉便想到了，只是屋內(nèi)人來人往的，未免打草驚蛇，黛玉便沒尋著機會跟林如海說。

    柳行問得這樣直白，偏偏又道出了實情，林如海若還不明白，便對不起他探花之名了。見林佑點頭，林如海面如寒霜。

    當(dāng)然，林如海并未當(dāng)場發(fā)作，而是道：“柳郎中醫(yī)術(shù)高明，林某謝過柳郎中提點之恩。日后有用得著林某的地方，林某自當(dāng)盡力。”

    行醫(yī)入癡者，一旦心中有了判斷，便忍不住千方百計驗證自己的猜測。若非如此，柳行也不會貿(mào)然摻和進(jìn)林家內(nèi)宅陰私。如今已經(jīng)證明自己所猜不差，柳行便沒再追問，起身告辭。

    其實，柳行有心和最先對林佑施救的人交流切磋一下，但是觀今日行醫(yī)過程，自己來之前并沒有郎中給林佑診治過，想來救林佑的女眷，柳行不便唐突。

    林如海見柳行早就瞧出林佑落水有異，卻并未在人多時候張揚，便是保全了林家的顏面，心下感激，對柳行十分禮遇，卻并未再囑咐今日之事莫要告訴旁人。既然之前柳行沒張揚，日后也不會亂說。此刻林如海再囑咐一遍，反倒小人之心了。

    柳行聽林如海話的意思，是承了自己的人情。當(dāng)然，柳行此舉并非為著林如海的報答，于是道：“行醫(yī)救人，乃我輩本分，林大人無需十分掛懷?！逼鹕砀孓o了。

    待出了大門，柳行又回身瞧了一眼衙門牌匾。這個林御史，倒是個聰明的。

    黛玉姐弟沒事了，夫妻二人才騰出手來料理林佑身邊背主的奴才。

    第3章 出了這樣的大事，賈敏……

    出了這樣的大事，賈敏自然不會歇著。待林如海那頭送走了郎中，侍候在林佑旁邊的幾個下人賈敏也已經(jīng)分別問了一遍。

    聽說郎中們已經(jīng)走了，賈敏便帶著林佑落水時陪在林佑身旁的所有奴才來了外間。又讓不相干的人皆下去了，讓王服家的遠(yuǎn)遠(yuǎn)守在門外，不叫人靠近。

    安排妥當(dāng)，賈敏才對地上跪成一排的下人們道：“方才你們是怎么對我說的，再向老爺說一遍，若是誰說的有一點對不上的，看我不揭了他的皮。”為了避免串供，賈敏在救人時候，就吩咐了將今日在林佑身邊當(dāng)差的人分別關(guān)押，之前賈敏問話，也是分別問的?，F(xiàn)在將幾人叫到一起再問一遍，若是有人說謊，當(dāng)場便要穿幫。

    林佑身邊的丫鬟婆子皆跪在下首，道：“奴才不敢說半句謊話，還請老爺太太饒命?！?/br>
    小主子落水，這是天大的事，哪有那樣輕易就饒命的。今日之事，林如海和賈敏自然都不肯善罷。

    林如海環(huán)視屋內(nèi)一眼，道：“玉兒還小，別嚇著了她，太太怎么將玉兒也留在屋內(nèi)？”至于林佑，再小也是當(dāng)事人，林如海便沒準(zhǔn)備將林佑抱開。林佑是林家下一輩的唯一男丁，有些事早些讓他見識也好，只是問話便不妨叫他聽上一聽，若是要動刑，別叫他看就行了。

    賈敏瞧向黛玉，眼神緩和了不少，道：“老爺不知道，今日佑哥兒沒事，全靠玉兒救人及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