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朱利安沒有在她面前掩飾情緒。他酒紅色的眼眸帶著可謂傲慢的賭氣，默不作聲的擋住艾小葉的去路，確定戒備范圍內(nèi)艾小葉只有墻角可退，才說，“因為你的表情是這么說的——你感到不滿足，在考慮其他能取悅你的選項。”

    艾小葉：……別說得好像我要出軌似的啊掀桌！

    不過某種意義上——

    “倒也沒說錯?！弊杂X把朱利安的話解讀成正常的含義，艾小葉倒是很爽快的就承認了。

    如果朱利安還在宇宙里，經(jīng)過這樣一問一答之后，他絕對就判定對方負隅頑抗挑釁威權(quán)，以雷霆之勢殺上去侵略征服了。

    但在艾小葉這里，遭反噬受內(nèi)傷的還是朱利安自己——她居然承認了！

    艾小葉尚不知道自己正在朱利安的腦補中遭遇了怎樣的不幸，還嘿嘿的笑著，“宅太久有些無聊了，過一陣子我們找個地方去旅行下吧?！?/br>
    前半句的時候朱利安才遭受重擊——才幾天呢她就厭倦了果然還是該直接捕獲嗎不行要忍住應(yīng)該還能挽回的！后半句就好像大戰(zhàn)正酣忽然穿越了……

    “旅行？”

    艾小葉已經(jīng)自顧自的開始籌劃了，“天氣太冷了，不能下?！蝗蝗ツ戏?？我聽說昆明桃花都開了?？墒遣幌氚褧r間浪費在路上啊……我還開著連載呢?！比缓蟀∪~就開始扒拉自己的存款，感嘆，“機票又好貴！”

    朱利安的情緒大起大落，深刻覺得久拖傷身，還是該盡快把艾小葉搞定。

    “機票我來買……”

    “不用。”艾小葉想也沒想就否決了——又當昏君又要讓美人出錢付賬，像什么話！她就說，“只管交給我，怎么說我都是一家之主呢?！辟嶅X那是應(yīng)該的。

    朱利安：……

    朱利安覺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一家之主的命題。因為好像從一開始，艾小葉就很在意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

    雖然說交給她——但是除非忽然中了彩票，不然艾小葉也不可能立刻變出錢來。她也不太想為了外出旅游動用存款。

    因此趁著責編沒下班，艾小葉就戳了戳她的qq，“可不可以提前支領(lǐng)一下稿費？”

    出書賺錢就是這點不好——稿費不能過稿即領(lǐng)，還要等上市三個月。連載還不能拿全稿費，必須得等完結(jié)才行。

    不過編輯一般都很有人情味，能掌管的范圍內(nèi)，大都給作者方便，就問：“要多少？”

    艾小葉把數(shù)額報上去，編輯就去財務(wù)給她簽了稿費單。當然簽了也不可能立刻領(lǐng)到，編輯就問，“有什么急需用錢的地方嗎？”

    艾小葉表示想出去“取材”，編輯立刻回了個“踢飛”的表情，“別去了，給我好好囤一期稿子！剛剛主編大人才說，三月份要開誓師大會，我們正討論去哪兒玩呢。”

    誓師大會——艾小葉忘了還有這一茬了！meng雜志比較與眾不同，別家秋天開作者大會，總結(jié)碩果展望未來，多好的寓意！就他們家春天開誓師大會，一聽就跟邪教傳銷似的。當然內(nèi)容還是鼓勵作家發(fā)奮創(chuàng)作，順便游山玩水疏松一下筋骨，免得到時候一個個借口“取材”玩休刊。

    很想出去玩……但一個多月里連著出去玩兩個星期，屯稿肯定就不夠了。邊玩邊畫的結(jié)果只會是玩不好也畫不好。

    是以艾小葉十分糾結(jié)。

    朱利安則感覺很微妙。

    他打開某著名女性論壇，詢問女朋友想當一家之主有什么含義——女人的心理當然得問女人。

    兩個小時后他去驗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不下200條回答。但沒一條答案是讓人安心的！

    “你gf想當你的妻主唄！”“1樓說的對！”“她希望你能三從四德——知道三從四德嗎？在家從母，出嫁從妻，妻死從女，子女成人就殉情！”“3l真理！要順從專一，恒久侍妻。要勤心侍奉岳父岳母，不能違逆挑撥。不嫉妒，不哀怨。不能滿足妻子就要給她安排通房，生不出孩子就主動幫她納男寵，要和妻子的男寵和睦相處，悉心養(yǎng)育庶子庶女長大?！薄安贿@么做就是不賢惠！因為她是你的妻主，男人要謹守本分！”“別聽樓上亂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文明社會了。她們說的都是古代的規(guī)矩?！薄扒髽巧掀占艾F(xiàn)代的規(guī)矩！”“現(xiàn)代的規(guī)矩是，家務(wù)男人做，孩子男人生，生出來跟老婆姓。要能賺錢，還不能比她多，免得傷她自尊。房產(chǎn)證當然得寫老婆名。她有小三了，你要有自尊不糾纏，說離婚就離婚——當然離婚是可以爭財產(chǎn)的，可也不能不要臉爭太多。你要是貪圖他的錢才跟她結(jié)婚的就太無恥了！”“哎喲，有這樣的男人給我來一打！”……

    朱利安沉默不語，臉上一派陰霾。他當然明白這些姑娘正滿懷怨氣和調(diào)侃的說反話……但正因為是反話，才尤其值得在意。因為這就表明在地球女人看來，地球男人一直以來就是這么對待她們的。

    “愚蠢的，被慣壞了的地球男人”！

    雖然之前艾小葉說不想生孩子的時候，朱利安就已經(jīng)有所察覺……但到最后，艾尼米人還是只能做出如上評價。?

    ☆、第二十章

    ?　　當然朱利安還是撞到槍口上了——當時某粉紅論壇剛剛遭遇天涯男刷版逆襲,才和一群rou絲渣男打完嘴仗封ip清屏，心里郁氣還沒平復呢就看到朱利安的帖子,能有好話嗎？

    朱利安翻到末頁,才看到一條尚算心平氣和的回答。

    “l(fā)z的gf可能希望她主外你主內(nèi)，結(jié)婚以后她賺錢養(yǎng)家,你來做家務(wù)帶孩子？lz的女朋友應(yīng)該是個很獨立很能干的姑娘,好好珍惜她吧。女外男內(nèi)的模式也沒什么不好，我朋友家也是這樣。不要在乎外人的眼光,過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焙竺婢褪酋r紅的大字“本樓8cj，請勿再跟帖”的封樓貼。

    朱利安看了一眼id，又黑又宅又恐龍……

    他就搜了下這個id的所有發(fā)帖——但是此id關(guān)心的都是少女漫畫，言情小說和周邊宅物，根本沒有其他有建設(shè)性的發(fā)言。

    朱利安：……算了,自己琢磨吧。

    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地球男人這普遍占著便宜還賣乖的德性,令頭腦清醒的地球女人紛紛待價而沽,寧不嫁也不亂嫁,艾小葉還真未必會等他到28歲。

    所以朱利安也就罵一聲蠢罷了，還不至于因為被連累了而惱羞成怒出去找地球男的麻煩。

    眼看著就要到手的“取材（游樂）”一下子拖到一個月之后，艾小葉感覺連工作的興致都被抽干了。

    因此這一天調(diào)整后續(xù)劇情的時候就怎么都進不了狀態(tài)。

    艾小葉畫草圖的時候用不上朱利安。因此果盤鮮奶投喂完畢，朱利安就有意無意的在她跟前擺造型，爭取從工作上搶到一些關(guān)注度。

    艾小葉走神時一抬頭就能看到朱利安或閑雅，或憂郁，或凝望窗外的儀態(tài)。光影切割得恰到好處，側(cè)臉美得無懈可擊，仿佛窗外背景都自帶模糊效果……心情真是無法言喻。

    你看美人又在勾引她荒疏朝政了……

    艾小葉心生促狹，就問朱利安，“你看過泰坦尼克號嗎？”

    那是一部老電影，朱利安還真沒看過。不過四處尋找艾小葉的那四年里，他也給自己做過不少特訓，其中之一為甜言蜜語。這部電影貢獻了一句“you jump，i jump！”朱利安也并非一無所知。就點頭，“看過一些?！?/br>
    艾小葉就起身去安裝畫板，笑問，“有沒有興趣給我當模特，my rose？”

    朱利安依稀從她眼睛里讀出些什么，迅速回復，“稍等片刻?！?/br>
    片刻后之后他已經(jīng)百度出了答案，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jīng)的望向艾小葉，手指已經(jīng)開始解扣子，“在這里脫可以嗎？”

    艾小葉：……我是在調(diào)戲你啊喂！這種嚴肅的暗爽著的表情是鬧哪樣？！

    艾小葉果斷的掀了床單塞到他的懷里去，“關(guān)鍵部位請務(wù)必遮擋好！”

    艾小葉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畫水粉了，就先去洗手間刷筆。

    她從洗手間出來，進臥室就發(fā)現(xiàn)朱利安已經(jīng)布置好了——艾小葉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把沙發(fā)床塞進來，還順便脫光衣服擺好造型的。

    不過到了這一步，她忽然說不畫了，那就太欺負人了。

    艾小葉不是科班出身，還是頭一次對著真人模特畫裸體，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明明住高層，她還是仔細檢查了好幾遍窗簾，確定不會有人從外面看到了，才來思考其他。

    朱利安已經(jīng)把暖光燈調(diào)好了。依舊是專家級別的光影切割，將身體的線條和肌rou的色澤襯托得力道內(nèi)斂，性感外露。他倒也沒真為難艾小葉，用床單和燈光巧妙的將敏感部位淡化遮蔽——他這模特十分專業(yè)，很清楚什么角度是最恰當?shù)摹?/br>
    艾小葉舒了口氣，也嘗試著用專業(yè)的眼光打量朱利安。

    頭長，肩寬，上下身的比例，光影分割線……

    問題是朱利安的眼睛太出戲了！映著燈火，紅酒一樣寧靜醉人，毫不遮掩的凝望著她。不過一會兒功夫，艾小葉就被他看得渾身發(fā)燙。

    這其實也是一種較量……艾小葉竟然有這么種感覺——朱利安正用他比例完美的大長腿，若隱若現(xiàn)的八塊腹肌，光澤醉人的胸肌和線條完美的肱二頭肌挑釁她的專業(yè)素養(yǎng)……可惡的是他身上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要無動于衷真心不容易。

    艾小葉構(gòu)圖完畢，就抬手抹了一把額頭——暖光燈開久了，屋子里隱隱浮上一層暖熱?；璋得荛]的空間里又不透風，她稍微有些出汗了。

    朱利安眼睛里隱隱含了些笑意。

    艾小葉又長舒了一口氣，感到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她補充了一下水分，準備開寫細節(jié)——她覺得今天能完成素描就不錯了，不該奢望能上水粉的。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一個很拽的童音催促著，“快來接老娘的電話！”

    艾小葉其實還是很保守的，雖然自認為有“專業(yè)的素養(yǎng)”，但打從心底里她就不覺得畫裸體模特這種事光明正大。心虛的差點沒把畫板推倒。

    ——這是她mama的專屬鈴聲。

    艾小葉手忙腳亂的接起來，膽戰(zhàn)心驚的說，“喂？”

    那邊就傳來她mama的聲音，“我們來突擊檢查了，朱利安搬出去了沒？”

    艾小葉都要淚奔了：……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突擊檢查啊喂！朱利安豈止沒搬出去，他還正光溜溜的跟她同處一室呢！

    艾小葉一面示意朱利安“趕緊穿好衣服”。一面又小心翼翼的試探，“你們在哪兒呢？”不會是已經(jīng)到門口了吧！

    結(jié)果艾小葉mama理所當然的說，“在家呢，還能在哪兒？”

    艾小葉：心臟病都要被你嚇出來了啊喂！

    艾小葉扶額默淚，這才能好好的回答她mama的問題，“你在家就別遙控我了……反正我陰奉陽違你也不知道。我自己明白好歹就行?！?/br>
    “說什么呢你這丫頭！”不過她也知道，艾小葉這說的是實話。賭氣道，“你爸找朱利安呢?！?/br>
    朱利安裹著床單接電話，目光掃向艾小葉，不無哀怨。艾小葉雖然后怕，但這回想起來，還是好笑居多。

    非禮勿視。她干脆借口洗手逃跑了。

    回來的時候，朱利安跟她爸已經(jīng)聊完了。衣衫穿戴的也很整齊，正把玩著手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艾小葉當然要問，“我爸說什么？”

    朱利安似笑非笑的望過來，“問我打算什么時候跟你結(jié)婚。”

    艾小葉就又愣了一下。其實她還是想結(jié)婚生孩子的……不過跟朱利安在一起，這兩件事大概注定跟她無緣了。

    艾小葉心中也不無遺憾。

    朱利安把手機還回來，斟酌了片刻，“其實我有身份證明——”

    “?。磕悴皇恰?/br>
    “002也有?！敝炖脖苤鼐洼p的答道，“他們希望我能以人類的身份融入社會，所以一切證件都齊全合法……”他停頓了片刻，上前握住艾小葉的手。

    戒指套到手上，艾小葉還懵懵懂懂的望著他。朱利安眼神一柔，說道，“我可以和你登記結(jié)婚的，你的國家會承認我們的合法夫妻關(guān)系……所以葉葉，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艾小葉感到恍惚。

    她就記起很久之前沈郁向她告白，很久之后她向沈郁告白——可其實那并不是他們之間的起點和終點。

    已不清楚究竟是在哪一天，可艾小葉知道它確切的發(fā)生過。長途公交在平穩(wěn)的開下盤山路去，她坐在沈郁的身旁睡著了。拐彎的時候她的頭磕在了他肩膀上，外間山明水秀，她在似醒非醒的時刻只看到一線模糊的柔光。沈郁的聲音就在那明光中低緩的傳進來。

    他說，“等到30歲你還沒有人要，就嫁給我吧?！卑∪~知道，他是說給她聽的。

    那也許是一場夢——可也未必不是一場催眠。

    潛意識里艾小葉其實一直在等著30歲的約定，無論最終結(jié)果是沈郁踐諾歸來，還是他已結(jié)婚生子。她都覺得必要等到那一天，她的初戀才算真正有結(jié)果。那時她才能真正走出來，全心去對待下一段感情。

    很幼稚很矯情……怎么形容都好，可那結(jié)在心上——也是在經(jīng)歷過很多場對象無可挑剔的相親之后，艾小葉才確定——它只有這么一種解法。

    想要結(jié)婚，就算幾乎完全不認為最后的對象會是沈郁。但在30歲之前，沈郁大概會一直亙在艾小葉的心里，阻攔旁的男人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