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段冉的親衛(wèi)武功都很高,但奈何,那幫蠻人人更多,不過一會兒,就感覺后面雜亂奔跑的聲音越來越近。 聽到這動靜,秦箏就知道幻象里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她本想反方向的避開的,但這夜黑風(fēng)高的,她方向搞錯了,還真的遇上了。 耳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秦箏返身跑到那兩個親衛(wèi)面前,“段冉交給我,快去攔住。”她不會武功,段冉又還在昏迷中,不躲避開的話,他們倆就慘了。 兩個親衛(wèi)也同意,將段冉的一只手臂放在秦箏的肩膀上,隨后提劍轉(zhuǎn)身向后沖出去。 秦箏拖著段冉,不再直行,而是朝著山巔的另一側(cè)走,她想避到山的另一側(cè),不阻擋那群蠻人的逃生路。 段冉本就很高,雖然他很清瘦,可是還是很重。 秦箏拖著他,簡直是亦步亦趨,打殺聲就在身后,她如同屁股著火,盡全力的拖著段冉奔逃。 然而,她這小步伐還是不及身后那蠻人的速度,感覺身后的樹枝在嘁哧咔擦的折斷,然后,旁邊的樹枝在一股大力下詭異的彎曲,最后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眼前。 秦箏步子一頓,看著眼前的地面,一雙穿著獸皮靴子的大腳就站在那兒。 眼睛睜大,秦箏一寸一寸的抬頭往上看,結(jié)果,最后直到她仰頭仰的脖子都酸了,才看見了這黑夜中擋住她去路的人。 真高啊! 而且,他正在低頭看她,那锃亮的腦袋,在這黑夜里還這么顯眼。 他手上提著大刀,盡管粗劣,可是正在滴血。 一雙眼睛,黑夜都擋不住的兇惡,看的秦箏心肝直顫。 “嗨、、、、、”眉眼彎彎一笑,秦箏眉目間卻滿是衰意,完了! 那蠻人的呼吸和老牛無異,可見人大肺子也大,需要用力的呼吸才能保持大腦的供氧。 居高臨下的瞧著秦箏那恍若豆芽菜一樣的身高,隨后慢慢的提起了手中粗劣的大刀。 一瞧這陣勢,秦箏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如果是她自己,她拔腿就能跑。但現(xiàn)在跑不了啊,身上還架著一個人呢。 但由不得她,那蠻人提起大刀,下一刻面目兇狠的落下來。千鈞一發(fā),秦箏抱住段冉的腰,直接朝后一仰,倆人咣當(dāng)一聲躺在地上。 本就矮小,躺在地上那就更矮了。那蠻人太高,刀落下時,因著手距離地面的高度,刀劍擦著他們倆的腳踝而過。 就在這時,秦箏忽的跳起來,穩(wěn)準(zhǔn)狠的撲向了那蠻人,一把抱住他大腿,另一只手向上舉起,手中鋒利的匕首準(zhǔn)確的刺進(jìn)他的腹部。 用力一劃,沒進(jìn)他腹部的匕首橫向割開,血四濺。 那蠻人一把抓住秦箏的背心,輕而易舉的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秦箏的手死死地握住那把匕首,隨著整個人被提起,她順勢將匕首胡亂的插下去,次次都正中這黑熊一般身體。 嬌小也有嬌小的好處,那就是靈活。但也有壞處,那就是,隨便就被人提起來,隨便的就被人扔了出去。 秦箏一陣亂刺,幾刀刺到了他的鎖骨脖頸處,都是要害之處。所以提著她的手也松了。秦箏垂直的落在了地面,大腦當(dāng)機(jī)了幾秒鐘。 回過神兒,立馬翻身而起,將匕首塞回靴筒中,將段冉架在肩上再次逃跑。 越過山巔,然后直接下山,坡度很陡,她數(shù)次跌倒,連帶著段冉也摔了數(shù)次。 “我的天啊,段冉你沒事兒吧?”最后一下跌倒,秦箏也直接不起來了,躲在這兒,估計(jì)也不會有人追過來,他們也想著逃跑呢。 一只手臂托著他的后頸,段冉歪頭靠在她肩上,沒什么反應(yīng)。 “段冉?段冉?”發(fā)抖的抬手,湊到他的鼻子前,試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幾近于無,秦箏的心涼了半截,他本來就不行了,剛剛又摔了幾下,完了! 手摸到他脖子,試探的摸他的頸動脈,頸動脈還在跳,可感覺似乎沒那么有力。 托著他,秦箏無聲的嘆氣,“段冉,你真打算這最后一段路和我走完么?你確實(shí)很雞賊,非得讓我看見這最后一幕?!彼牡桌锸怯袦?zhǔn)備的,因?yàn)榭傆X得時辰差不多了。 天色漸漸轉(zhuǎn)亮,在這山的背后,還能聽到那邊的打殺聲??纱藭r此刻,秦箏也無暇顧及了。 趁著這微亮的天,看著靠在自己身上雙眼緊閉的人,她也無聲無息。 驀地,林中有鳥兒撲棱棱的聲音響起。扭頭看過去,有鳥兒從林子里飛起來,一只,兩只,三只。 它們都飛起來了,然后飛至他們的上空,于個個樹杈上落下來,有間歇的在嘰喳的叫著。 看著它們,秦箏閉了閉眼,隨后低頭看著靠著自己的人。 “你的同類都來看你了,還不睜開眼睛看看它們?”他臉色蒼白滿是灰暗,那是沉重的死色,沒有一點(diǎn)轉(zhuǎn)機(jī)的死色。 秦箏此時覺得自己的眼睛真的很礙事兒,為什么會看到這些東西?討厭死了。 四周樹枝上的鳥兒越來越多,也不知它們到底是從何處來的。只是忽然的就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匯聚在這里,神奇的很。 可越是這樣,就越能證明,這不是吉兆,便是傻子都看得出這其中的異常來。 掃了一圈圍在四周樹枝上的鳥兒,短短的這一會兒,四周居然都滿了。還不斷的有從別處飛來落下的,它們這陣勢,明明很稀奇,可現(xiàn)在看起來很悲傷。 “段冉,你是打算到最后都不再睜眼瞧我了是么?”看著他,那沒有血色的臉,依舊清雋,可生氣不再。他的呼吸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減弱,秦箏覺得他的生命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流逝。 眼圈有些酸,秦箏扭頭看向一邊,天色漸漸的轉(zhuǎn)亮,盡管還有些昏暗,可是這四周的景象足以讓人看透。 密密麻麻的鳥兒以中心一點(diǎn)為圓心,落在枝杈上,將那中心團(tuán)團(tuán)圍住。 它們叫的聲音不大,可是千萬只的鳥兒匯聚在一起,那嘰嘰喳喳的叫聲也足以驚動四野。 秦箏扭頭看著別處,待得眼圈泛酸的感覺消失了,她這才轉(zhuǎn)過頭來,卻不想那靠在她肩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段冉的眼睛是半睜開的,看著前方樹枝上的那些鳥兒,他也心知,時辰到了。 天色漸漸明亮,群鳥匯聚,就是這個時辰這個場景,他該走了。 “段冉,你醒了?”看他睜眼,秦箏一詫。然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確定他是真的醒了。 “嗯。只有咱們倆了?!睘槭裁磿撬麄儌z在這兒,其他的人都去哪兒了,這些事情段冉不想問也不想知道。微微抬眼看著她,沒想到現(xiàn)在他居然會靠在她身上。 “是啊,被人追到這里來的。對不起,我剛剛摔了你好幾次,沒覺得疼吧?”睜大眼睛看著她,她也幾多狼狽。 “不疼?!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知覺了。好像死亡開始從腳底慢慢的蔓延,疼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那就好。你看看,你的同類來看你了,這么多,好像鳥兒開會一樣。不如你給它們說兩句?”眼睛彎彎的,秦箏輕快的說著。 “它們是天上派來帶我走的?!鞭D(zhuǎn)眼看向那些鳥兒,段冉說道。那雙眼睛,重新恢復(fù)了清透,可是卻太過清透,感覺如水一般,只要一陣風(fēng),就散了。 秦箏彎彎的嘴角僵了下,“是么?原來是這樣?!?/br> “別害怕,它們不會傷害你的?!睙o力的抬手,他想握住她的手。 秦箏立即抬手抓住他的手,“我不害怕,剛剛咱倆還碰到一個蠻人呢。有我兩個高,不過被我宰了。”吹噓著,可是她的語氣里卻沒有興奮。 “厲害?!倍稳脚鯃?,聽得出他在用盡力氣的說話,而且隨著他用力,那聲音卻越來越小。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北亲影l(fā)酸,秦箏深吸口氣,嘴邊的肌rou不受控制的發(fā)抖,她有些控制不了了。 “雖然厲害,可是以后不要逞強(qiáng)了,不會再有敵人會對你手下留情了。”看著前方,其實(shí)他的視線并沒有焦距。輕輕的說著,沒有以往的輕柔如風(fēng),可聽起來卻更動人。 秦箏看著別處,眼圈紅紅,聽著他說的話,她點(diǎn)頭,“嗯。” “秦箏,我會在天上看著你的?!碧爝呍絹碓搅?,段冉的眼眸也越來越渙散。 “那你還會不會化成鳥兒突然來看我?如果你能再來的話,我不會再罵你了?!甭曇魩е鴰追诌煅?,盡管她想控制自己,可現(xiàn)在根本控制不住。 “好啊,你說的,別食言?!北M力撐開的眼睛最后沒有力氣的合上,可無血色的唇邊卻蕩漾著笑意。 “我不食言,你也別食言?!秉c(diǎn)頭,秦箏抓著他的手,覺得他的手越來越?jīng)觥?/br> “好?!币粋€好字落下,下一刻段冉的身體明顯緊繃下,隨后控制不住的咳出聲。 他本就靠在秦箏的肩上,隨著咳嗽,他微微歪頭,大概是不想咳出來。可是現(xiàn)在由不得他控制,咳了兩聲后,鮮紅的血從嘴角流出來,之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秦箏一時也愣住了,之后有些發(fā)慌,一手摟著他肩膀,另一只手去拍他的胸口。拍了一下覺得不對勁兒,又去掐人中,可這也不對啊。 秦箏慌亂時,段冉嘔出的血越來越多,流到了秦箏的身上,溫?zé)岬膰樔恕?/br> 她那只手上也皆是血,慌亂的不知該怎么辦,最后放在他臉上,仔細(xì)看她的手指都在抖。 “段冉,你聽我說,別再吐了。你要嚇?biāo)牢颐??算我求你了?!笨伤脑挍]一點(diǎn)作用,段冉依舊在嘔血,而且,若是細(xì)聽,他只有出得氣兒沒有進(jìn)的氣兒了。 “求你了,別吐了。”抱著他,他的額頭貼在她的下頜處。隨著他嘔血,身體也在抖,她真不知該怎么辦了。滿目無助,她還從來沒有過這么慌亂的時候。 似乎段冉真的聽到了她的話,漸漸停止嘔血。 秦箏低頭看著他,手還在他臉上,拍了拍,可是他全無反應(yīng)。 半身的血,依舊還是溫?zé)岬?,鮮紅的顏色,與段冉蒼白的臉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 他靠在秦箏的身上,走過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這個終結(jié),許是好的,對于他來說。 呼吸沒了,身上的溫度也漸漸的消失,他終究還是走了。 四周的鳥兒在同一時刻呼啦啦的飛起來,遮云蔽日,將頭頂?shù)恼炜斩忌w住了。 秦箏仰頭看著,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看著這些鳥兒在頭上盤旋了幾圈后,一飛而起,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走。 它們都飛走了,帶著段冉飛走的,而且頭也不回。 天邊,太陽露出一角來,有著魚鱗云的天空也泛著光。群鳥飛過,蓋住了魚鱗云,卻是蓋不住陽光。 陽光撒在它們的身上,給它們鍍上了一層金光,看起來缺少了真實(shí)感。 秦箏眼睜睜的看著它們飛走,眼淚也在飛,順著下頜落下去,落在段冉的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個人死后沒有死氣縈繞,段冉走的徹底,除卻這身體,沒有留下一點(diǎn)痕跡。 或許如他所說,他是真的被帶到天上去了。 孤峰下,慘烈的戰(zhàn)斗也結(jié)束了,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兩國的將士們不分你我的原地休息,也就在這時,頭頂上群鳥飛過,一時間遮蔽了天空,連天色都暗下來了。 云戰(zhàn)滿身血跡,面龐剛硬,身姿挺拔。微微抬眼看著天空,群鳥而過,頭也不回,這是秦箏曾在夢里見過的。 段冉走了! 這就是答案,云戰(zhàn)也在瞬間了然。 段冉的親衛(wèi)死了幾個,其他幾人都受傷了。簡單的包扎一下傷口后,便來尋找段冉與秦箏。 最后,終于找到,看見的也只是已經(jīng)沒了呼吸的段冉。 如段冉自己所說的,最后他終于是在這片山林里結(jié)束了生命。如他的交待,便是他最后死在了大燕戰(zhàn)神云戰(zhàn)王妃的懷里,也不會激起任何的矛盾,因?yàn)樗缇陀羞^交待。 為今,看著他們,幾個親衛(wèi)許是明白了些什么。同時深感悲傷,又覺得,到最后段冉是幸福的。 耗時幾個月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那群從北方過來的蠻族,也被徹底剿滅,從此后,這世上再也沒有這個種族的存在了。 兩國三軍,損失重大,同時東齊又損失了擁有傳奇色彩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