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云戰(zhàn)身后，要他給自己擋風，秦箏小碎步的走，像個會行走的粽子。

    抵達吃飯的地方，大房間與那議事的房間差不多，四圈的短炕，一張大桌子擺在房間中央，飯菜都已經(jīng)上了。

    這個時節(jié)的北方，青菜稀缺，大部分都是腌菜和rou。不過卻唯獨桌子一角有幾盤青菜，明眼一看就是給秦箏準備的。

    當?shù)厥貙⒍荚?，還有楚桓，都聚齊，竟然也達十幾人。

    這些常年駐守在這里的兵將，看起來還是很和善的。這北方邊防雖然條件苦，但勝在自由。

    其實這里和西南差距也不大，唯一的差距就是他們直接效忠皇帝，而西南的兵將則效忠云戰(zhàn)。

    可無論是效忠誰，歸根結底還是云家。

    云戰(zhàn)統(tǒng)領鐵甲軍，但來到這御林軍的地盤兒，他們也沒有敵意。這么多年，只要與東齊交戰(zhàn)，都是鐵甲軍在賣命，御林軍還是佩服的。

    這一頓晚餐還不錯，云戰(zhàn)也破天荒的喝了幾杯酒，這可是秦箏第一次親眼見他喝酒。

    那次還是在皇城，他進宮見云贏天，然后喝了酒回來的。

    以為他會不勝酒力，但不想，他酒量也十分好?？梢娔谴卧趯m里他定是喝了很多，所以才會有醉意。

    而顧尚文，那就更不用說了，之后給云戰(zhàn)擋酒，都是他出場，又到了他活躍的時間了。

    在酒桌上，秦箏顯得很渺小，這不是她所擅長的。

    她只會做她擅長的，逐一的看，她的眼睛可不是擺設。

    看著看著，最后看到了楚桓，秦箏微微瞇起眼睛，楚桓就看了過來。

    對視，秦箏瞇著眼睛進入狀態(tài)，她眼睛空洞失魂的樣子一般都會驚著人?？沙该菜七€很淡定，看著秦箏的眼睛，他猜想她在窺探他。

    半晌，秦箏回神兒，看著楚桓，眉眼彎彎一笑，窺探別人的*，她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其實看見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看見楚桓在書案后辦公事兒，然后太晚了要休息，就寬衣了?？吹竭@兒，秦箏就收回視線了，她可不想看楚桓的*。

    這楚桓著實沒什么秘密，他也不做偷雞摸狗的事兒，如此光明磊落，云錦昭真是運氣好，能得著這樣一個人幫助他。

    這世上，這樣的人可是少之又少，碰見了就是運氣。云錦昭運氣不錯，盡管委屈了十幾年，可現(xiàn)在揚眉吐氣了。

    有個光明磊落忠心耿耿的丞相，還有個不會覬覦他皇位的大元帥，百年難遇上的事兒都被他遇上了。

    酒過三巡，大家各自散去，云戰(zhàn)恍若未喝過酒一樣，顧尚文微醉。比在皇宮那時好得多，最起碼不會在別人的地盤兒上丟臉。

    寒風呼嘯，這真的是純正的北方，寒風呼呼的刮了一夜，大地上的雪被風刮得形成一個窩一個窩的，在別處可是看不見。

    今天要前去小谷鎮(zhèn)和虎頭村，距離這營地都不算是很遠。官道清了出來，行走也會很方便。

    一早用過飯，秦箏全身武裝，包裹的嚴嚴實實。

    坐上馬車，馬車里面也被包裹的嚴實不透風，否則依靠四角的暖爐，也撐不了多久。

    御林軍的一隊兵馬，當?shù)厥貙ⅲ?，還有云戰(zhàn)秦箏，顧尚文親衛(wèi)隊。一共這些人馬，浩蕩上路。

    速度很快，馬車也晃得厲害，秦箏窩在一角，用披風將自己完整包住。

    一會兒會抵達小谷鎮(zhèn)，關于這小谷鎮(zhèn)秦箏可是夢見了兩回，還有一回把自己的舌頭咬壞了?，F(xiàn)下終于要見到了，也不知是否和夢里的有差異。

    不過應當會有差異，不會有滿地流動的血，也不會有尸體，尸體都被收殮走了。

    但那虎頭村就嚇人了，尸體都還在，也不知是怎么個凄慘的畫面。

    隊伍在官道上狂奔，似乎也只是兩個時辰，速度漸漸慢下來，這小谷鎮(zhèn)到了。

    小谷鎮(zhèn)處在一片較為低的地勢上，后面是山，滿山的雪，在太陽下泛著刺眼的光。

    隊伍順著被挖出的道路往下走，當時大雪將小谷鎮(zhèn)那片較低的地方都埋住了。御林軍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將這片地方清出來，往下走的路就是在雪中挖出來的。

    走下去，最后隊伍停下，小谷鎮(zhèn)近在眼前了。

    和秦箏在夢里看見的差不多，小鎮(zhèn)的入口處，一方高高的牌坊立在那里，上面是小谷鎮(zhèn)三個字，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月了。

    小鎮(zhèn)里的房子都是那種北方的房子類型，墻體厚重，十分御寒。

    但現(xiàn)在這小鎮(zhèn)空無一人，死氣幽幽，便是這里堆積了金銀財寶，也激不起人心底的熱情，這里的空氣都帶著悲傷凄慘的味道。

    從馬車里出來，站在車轅上朝著遠方一看，這情景和夢里的一樣。而且她現(xiàn)在就站在高處，和夢里就更符合了。

    尸體被收殮走了，死氣也就不存在了，可是秦箏仍舊能感受到荒蕪，死亡過后的荒蕪。

    云戰(zhàn)與親衛(wèi)隊，還有御林軍隊伍已經(jīng)走進了小谷鎮(zhèn)，如若是東齊所為，從一些細節(jié)上就能夠查看出來。云戰(zhàn)與親衛(wèi)隊無數(shù)次的與東齊交戰(zhàn)，無論是大軍還是偷襲，他們都經(jīng)歷過，很有經(jīng)驗。

    “王妃，咱們也過去？”顧尚文走至馬車旁，遮著臉的圍脖上都是白霜。

    “嗯?！毕萝?，披風的兜帽嚴嚴實實的蓋在頭上，幾乎遮住了秦箏的半張臉。

    踩踏著積雪，吱嘎吱嘎的，有些地方被踩踏過數(shù)次，鏡面一樣光滑。

    “王妃，這小鎮(zhèn)氣息古怪啊?！鳖櫳形氖裁炊伎床怀?，但是有感覺。

    “說的沒錯。”秦箏點點頭，雖說顧尚文rou眼凡胎的，但是感覺出奇靈敏。

    “就像眼淚流干了似的。”雖然很奇怪，但他就是這種感覺。

    “概括的很精準嘛！不愧是文化人。”秦箏看了他一眼，也不得不贊嘆，這有文化就是不一樣。

    顧尚文笑笑，一般一般。

    走進小鎮(zhèn)，在鎮(zhèn)口的地方停下，放遠了視線，雖然現(xiàn)在整座小鎮(zhèn)空空如也，但是那滿地殘肢的景象卻重回腦海。

    看她不走，顧尚文也停了下來，“王妃，您看什么呢？”

    秦箏嘆口氣，然后收回視線，瞧了一眼顧尚文，視線最后落在他的腳下。

    “你站著的這個地方，曾經(jīng)有一具缺了頭顱的尸體?！鼻毓~幽幽道。

    顧尚文一驚，忽然的跳開，看著地面，除了雪就是雪，根本看不出什么來。不過秦箏的語氣太過瘆人，比親眼看到還要令人不安。

    “老人小孩兒無一幸免，我都在夢里見到過。如今親眼來看這小谷鎮(zhèn)，夢境和現(xiàn)實重疊，我都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做夢哪個是現(xiàn)實了。”讓人糊涂。

    “肯定現(xiàn)在是現(xiàn)實啊，王妃的夢里是不會有小生的?！鳖櫳形牧⒓唇釉?，而且完全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箏點點頭，“說得對。”

    她直截了當，顧尚文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兒，不管怎么說，他也算得上秦箏的朋友了。至于這么斬釘截鐵么？傷心啊！

    就在鎮(zhèn)口站著再也沒往里走，短短一會兒的功夫，秦箏的睫毛上就掛了一層的白霜，可見這里有多冷。

    隨著眨眼，纖長的睫毛上，白霜也在動，整個人恍若冰雪世界中的豌豆公主。

    大概半個時辰后，云戰(zhàn)他們才返回，遠遠的走過來，不知在說著什么，秦箏很少看見云戰(zhàn)邊走邊說話的樣子。

    走到近前，云戰(zhàn)直接走至秦箏面前，抬手以拇指撫過她的眼睛，睫毛上的白霜被擦掉。

    “干嘛，這樣不好看么？”一只眼睛被擦掉，另一只眼睛上還掛著霜。

    “不好看?！庇謱⒘硗庖恢谎劬Σ恋?，云戰(zhàn)的手還是充滿了熱度的。

    既然他說不好看，那秦箏也只能任他擦了，眼睛濕乎乎的，就這樣眨眼間就會上霜。

    往回走，秦箏走在云戰(zhàn)身邊，她的步子不如其他人的大，而且地面有些滑，走的費勁。

    “查看出什么了？”問，秦箏很想知道。

    “應該不是東齊所為?！奔壹覒魬舻氖澄镆挛锒急痪碜吡?，東齊才不會做這么無聊的事兒。

    秦箏點點頭，心下卻是有些安慰，還真不是東齊做的。那東齊那些遭受屠殺的百姓呢？不是大燕做的，那就是與這屠殺小谷鎮(zhèn)的兇手是同一伙？

    專注于想著事情，秦箏腳下一滑，直接朝后仰過去。

    云戰(zhàn)眼疾手快，迅速扶住她的腰。

    然而，在他伸手的同時，后面也有一只手在同時伸了出來，是楚桓。

    但楚桓不會武功，速度不及云戰(zhàn)快，可他能第一時間看到，似乎也說明了些什么。

    云戰(zhàn)掃了楚桓一眼，然后摟著秦箏讓她站起來，“小心些?！?/br>
    “呼！嚇我一跳?！庇行@嚇，秦箏拍拍自己，兀自安慰。

    “看著地面，回到車上再思考不遲?！崩氖?，云戰(zhàn)沉聲叮囑。

    “是，大元帥?！甭犜?，秦箏痛快的答應。

    回到馬車上，不過片刻顧尚文也進來了，他實在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了，他要被凍僵了。

    收起馬車角落的手爐，秦箏都拿在手里，堅決不讓。

    顧尚文無語，他又不會搶，越來越摳門了。

    然而，顧尚文上來的片刻后，楚桓也進來了，這整個隊伍，不會武功的就他們?nèi)齻€。

    “楚相爺也進來了？以為楚相爺能堅持很久呢。”顧尚文又開始攻擊人家，不攻擊他難受。

    楚桓點點頭，“實在太冷了。”往時，他也是坐馬車的。

    秦箏以眼神兒警告了一下顧尚文，少說那些風涼話，一點意思也沒有。

    “分你一個?！睆膽牙锾统鲆粋€手爐來，遞給楚桓，秦箏還是很大方的。

    顧尚文看的不順氣，怎么不給他？

    伸手接過，楚桓眉目淡然，他就恍若一汪靜水。

    “誒，你手壞了？”在遞給他手爐的同時，秦箏看見了他的手，手背指節(jié)處，好似凍傷了，通紅一片。

    楚桓抬手看了看，“無大礙?！?/br>
    “我看看?！弊プ∷滞?，秦箏拽到自己眼前看，然后點點頭，“就是凍傷了，所以這北方就得皮厚的人居住，皮薄的就得被凍死?！闭f著，松開楚桓的手，然后扭身將馬車左側靠窗位置擺放的一個小木箱抽出來。

    顧尚文微微蹙眉，也虧得是他也在馬車里，否則啊，說不定還得出事兒。

    從箱子里的一堆小東西中翻找出一個扁圓形的鐵盒，扭開蓋子，里面是某種動物的油，專門治凍傷的。

    這可是皇城的信徒給她的，知道她去北方，特意送了這種油，盡管看起來油膩膩的，可云戰(zhàn)說效果特別好。所以她就一直放在馬車里，以備不時之需。

    “來，抹點這個?！币咽稚爝^來，秦箏以無名指挖了一塊，然后涂到他手上。

    “這是什么？”楚桓還沒問，顧尚文稀奇了起來。

    “什么動物的油，云戰(zhàn)說過我忘了。專門治凍傷的，你用不用？不過想來你也用不著，皮厚凍不壞?！睊吡怂谎?，秦箏笑瞇瞇道。

    顧尚文無語，無人時怎么挖苦他都行，這有外人呢，而且還是楚桓。

    楚桓修長的手背被涂滿了油，油亮亮的泛著光。

    “晚上再涂一次，明兒估計就能好了?！笨粗约旱慕茏?，秦箏還是比較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