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無尤番外終
“你!”鎮(zhèn)長怒目圓睜,額頭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那,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鎮(zhèn)長身旁的男人顫顫巍巍地問道。 鎮(zhèn)長回頭瞪他一眼,“你還問我怎么辦?若不是你們起了色心,怎么會讓她有機會逃跑?” 色膽包天的四個男人被吼得渾身一震,皆是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正當空氣安靜,氣氛沉重之時,有人驚奇地出聲,“咦?這是什么?” 眾人朝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男人彎著腰看著張尤霖的腳下。 他們也弓著腰去看。 “這……是地龍吧?” “真是好大一條地龍啊,這么粗?!?/br> “哎呀,這么惡心的蟲子,會玷污了龍女廟,趕緊拿根棍子把它挑出去?!?/br> 我心里一驚,出去了我就更加救不了張尤霖了。 離門較近的男人聞言轉(zhuǎn)身出去,沒多久就取了根木棍進來。 他鉆進人群,站在我面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當他手里的木棍向我靠近,鎮(zhèn)長卻阻攔道:“等等?!?/br> 那人多住動作,“怎么了鎮(zhèn)長?” “那女人還在這里的時候,你們發(fā)現(xiàn)過這條地龍嗎?” 我心里突突突的跳動起來,恐怕他已經(jīng)識破了我的身份。 當時在廟內(nèi)的四個男人互相對視,然后搖頭。 “我一直在這里站崗,沒注意到這條體型這么大的地龍。” “我也沒看見?!?/br> “我沒有看到。” “我也沒有。” “……” 我忐忑不安,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身份,那我們的下場…… 鎮(zhèn)長抬起頭看張尤霖,精明的眼睛半瞇著,似乎從張尤霖蒼白的臉上找出了蛛絲馬跡。 他轉(zhuǎn)頭看著身邊人,與他低聲細語,我聽不清他在吩咐什么。 只見他身邊的男人點了點頭就走出了門去。 拿著棍子的男人還保持著要挑不挑的動作,疑惑問道:“那這地龍還挑不挑了?” 鎮(zhèn)長板著臉,“一條地龍而已,沒什么關(guān)系,隨它去,龍女大人大慈大悲,定不會介意,把你的棍子扔出去?!?/br> 男人站直了身體,連忙答應(yīng)著把棍子丟出去了。 我頓時松了口氣。 鎮(zhèn)長再次把目光投在張尤霖身上,“張尤霖,你現(xiàn)在說出來她在哪里,我們還能考慮留你一條命?!?/br> 張尤霖舔了舔干澀的唇,“我不想重復(fù)多余的話?!?/br> “敬酒不吃吃罰酒!”鎮(zhèn)長怒道。 此刻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體力,變成原形應(yīng)該不成問題,但是想要帶著張尤霖離開恐怕不太可能。 如果實在不行,那我只能拼死一搏了。 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先前離去的男人又回來了,雙手背在背后,又朝著我靠近。 我感覺危險,極力向后退,隨即在一霎那變身成人形,然而那男人的刀已經(jīng)落了下來,“噗!”的一聲砍斷了我左手的手臂。 我那一瞬間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手臂的斷層上一片冰涼,有強烈的麻木感。 “無尤!”我聽到張尤霖失措驚慌地大叫。 還聽到其他人大聲喊叫要抓住我的聲音。 我伸出右手一把奪過男人手里沾血的長刀,朝著面前一干人等揮了過去。 面前離得近的,無一幸免被我用刀傷到,鮮血濺到我的臉上,這時候我才感覺到手臂斷臂之處是多么鉆心的痛。 現(xiàn)場一片混亂哀嚎,我揮手將桎梏住張尤霖的繩子割開,他的身體才得到解放。 他看著我的斷臂,臉色比之前更加白了些,我知道他被嚇到了,更多的也是對我的擔心。 我仍舊不敢松懈,面前受傷的幾人飛快向后逃竄,我手里高舉著刀,他們也不敢輕易靠近。 只見鎮(zhèn)長站在前頭,偏頭小聲對身邊的人又說了什么,那幾個人扶著傷員快速走出了廟外。 然后我站在張尤霖前面,沖著他們揮了揮手里的長刀,他們霎時一驚,又紛紛開始往后退。 直到他們退出了龍母廟,我和張尤霖也一步一步緊逼著往廟外走。 廟外所有的鎮(zhèn)民都在,震驚地看著我們。 我的手臂還在滴血,一滴一滴濺在地上,瞬間暈開。 張尤霖脫下他的外套把我的斷臂綁住,我仍舊惡狠狠盯著四周虎視眈眈的人。 如今我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什么力量都沒有了,瞬移、變身等技能根本發(fā)動不出來。 正這么僵持著,左右兩邊同時傳來強烈的腳步聲,我迅速左右看了看,左右兩邊的與我和張尤霖保持著安全距離的人群主動讓出了一條路,兩批拿著鐮刀、砍刀的男人沖著我們逼迫而來。 我苦笑一聲,對身后的張尤霖道:“今天我們可能逃不了了?!?/br> 我看不到張尤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雖然輕飄無力卻又很堅定,“我不怕?!?/br> 我閉了閉眼,左右兩邊持著刀的人一涌而上。 我緊握著手里的長刀,與他們抗爭。 我和張尤霖不是他們的對手,沒有多久我們身上便傷痕累累,血浸滿衣。 我手里的刀,我最后的武器,也被他們奪走。 我耳邊縈繞著各種聲音,人們討伐喊殺的聲音、偶爾尖刀沒入rou體的聲音、還有一些人看見我們?nèi)绱讼聢雠d奮向龍女邀功求雨的聲音。 我和張尤霖跪倒在地,他伸手將我環(huán)住,緊緊擁在懷里,他的懷里很暖、很濕。 他的身體塊頭比我大,幾乎將我圍住了大半,于是大部分攻擊都被他承受了去。 他滿臉的血,嘴角還在繼續(xù)冒血,血腥又凄涼。 我突然想到什么,努力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將妖丹渡給了他。 雖然妖丹的力量也都被我耗盡了,但至少可以減輕一些他的疼痛。 沒有了妖丹的我,全身各個受傷的部位更顯得刺痛。 張尤霖卻一副呆愣震驚地表情,隨后居然舔了舔唇,又一聲悶哼之后,低聲埋在我耳邊說:“我感覺……今生,無憾了……” 我不能理解他說的話的意思,但回想起往日一幕幕,隱約明白了什么,可那念頭轉(zhuǎn)瞬即逝,我還未來得及捕捉。 我眼前又開始模糊,卻仍舊轉(zhuǎn)動著眼珠望向周圍這些兇殘的人,他們每一副表情我都看進了眼里。 雖然害怕如此血腥的畫面,但他們卻仍舊像好奇一般仰著頭湊過來張望,那些幸災(zāi)樂禍的、看戲的、興奮的、又似乎有些不忍可卻任由這些人胡作非為的表情深深印在我的腦子里。 我又聽到了鎮(zhèn)長的聲音,在嘈雜的各種聲音里,他的聲音顯得更加滄桑有威嚴。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然后再搭火臺燒了他們給龍女大人賠罪!” 一刀刀利刃割rou的聲音更加快速,我已經(jīng)徹底麻木,已近昏迷,大概我就快要死了。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那雙緊緊禁錮在我腰間的雙手,率先從我身上,滑落下去…… 而垂在我肩膀上的腦袋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我瞬間心如死灰,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變成了黑色,陰暗如漩渦讓人不由自主沉淪的黑色。 張尤霖,對不起,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張青藍,對不起,我沒能保住你最后的血脈…… 在我即將墮入無邊的黑暗時,我又隱約聽見有人尖著嗓音說,“鎮(zhèn)長,張尤霖已經(jīng)死了?!?/br> 鎮(zhèn)長的聲音又再次出現(xiàn),冷酷陰沉,“把那妖怪也殺了!” 當他話音一落,身后有一把刀就直直從我的心臟穿過。 我緩緩抬起手去,將張尤霖抱住,頭也搭在他的肩膀上,再承受不住。 在我的意識僅剩那么一丁點之時,我能想到的,只有報仇。 如若我沒有死,那么此仇,我定將百倍千倍的還給在場所有人…… 所有人! …… 不過就是那么個念頭,我當真……也還真就沒有死。 像當初我不知為何會幻化成人一樣,我同樣不知道我現(xiàn)在,究竟是什么。 我存在于廟里的這座龍女神像里,雖然只有意識,但我的恨意卻隨著對張尤霖和張青藍的思念逐日劇增。 越想念他們、越想到張尤霖死前的慘狀,我的恨意,就越發(fā)的脹大,積壓我心里,如同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 一天不報仇,這塊石頭的重量就會往上增加一分。 尤其看到百家鎮(zhèn)熟悉的面孔每日都會在我面前晃悠,我就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可我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沒有力量,沒有實體,只有這么一絲氣若游絲的意識,也可能……這是我留在世間的執(zhí)念。 想要復(fù)仇的執(zhí)念。 在一天天世間的磨礪中,我找到了如何存在、如何增加自身力量的方法。 那就是吸食人的惡念,惡念越多,我就越能飽食,那么力量也就漲得越快。 我在每個前來上香的人的身上都做了標記,只有我自己看得到的標記,以及,能夠隨著他們的血脈流傳的標記。 我不知道我要修煉多久才能有能力殺了他們,所以必須提前做好標記,哪怕我報復(fù)不了這些人,那他們的后代,也休想逃過我的五指山。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修煉的速度極其快速,甚至不過十年,我大肆意識惡念,功力見長,有了與當年我即將變化成人時的灼熱感。 這么想來,我應(yīng)該很快便能修成實體。 我為這個發(fā)現(xiàn)感到興奮,我就快能報仇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我想象中進行得那樣順利。 某一天,一個身著黃袍戴著黃色黑色相間高帽、手里還拿著一把刻著奇怪圖案的長劍的中年男人突如而至。 他走進來四處看了看,對著神像盯了許久,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他最后道:“如此濃重的魔氣,是有多么強烈的怨氣和執(zhí)念?” 我惡狠狠地瞪向他,他說魔氣,我現(xiàn)在……成魔了嗎? 而那男人似有察覺,也回視著我,并拿起長劍在廟內(nèi)比劃起來,最后大喊了聲:“封??!” 我只看見從他的劍下看見一個奇奇怪怪的金色陣法,那陣法直沖我而來,我感到危險,自然奮力去擋,可我耗盡了全力,也未能阻攔他的封印。 我整個身體就像被他比劃的陣法圍住了,每每想要去觸碰那陣法,就會引來一陣金色的符文,燒灼在身上,疼痛無比,甚至?xí)屛覂H有的意識都要燒成灰燼。 我不敢再輕舉妄動,那中年男人也沒再對我做什么。 但他走出龍母廟以后與其他人的對話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魔物我已經(jīng)封印住了,你們從此不再要靠近這里,將這廟封住,否則,將會大難臨頭,死傷無數(shù),血流滿地?!敝心昴腥肃嵵氐馈?/br> “可是道長,這可是我們百家鎮(zhèn)的龍母廟啊,這些年有好的收成全靠龍女的幫助,怎么能封印了還不準咱們靠近祭祀呢?” “是啊,要是龍女生氣了,又不給我們降雨,那我們不是又得經(jīng)歷一次干旱之災(zāi)?”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勸告那位他們口中的道長。 我聽在耳里,心里卻是恨極了。 哪知那道長怒道:“荒謬!這廟里分明是個魔氣沖天的妖魔,哪有什么龍女?” 眾人都被道長的話整懵了,大眼瞪著小眼不知說什么好。 “若是不信……”道長抬頭看了看天,“這幾日都會有雨,你們封了這廟幾天之內(nèi)不要再來祭祀,到時候看看,這雨……還會不會因為龍女生氣就不降了。若是不降,一切責任由我來扛?!?/br>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同意了道長的話。 反正在他們看來,若是不像道長所說,沒有降雨,他們到時候也會像對待我和張尤霖一樣對待那個道長,把一切責任推到他身上,讓他以身獻祭賠罪,消除龍女的怒氣。 沒過多久,他們就散了。 第二天,果然就有人來關(guān)閉了龍女廟,然后徹底封住。 我接觸不到人,自然吸食不了惡念,功力就不能增長,于是我就這么被困在這座小小的神像里,進退不得。 自那以后幾天,天天下雨,果真如同那道長所說。 我卻也只能干著急,又恨極了那一臉正義的道長。 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為什么當她和張尤霖深受迫害之時沒有這么一位道長來拯救他們? 為什么?! 我在這一天天的恨意中,與這座被人拋棄的龍女廟慢慢經(jīng)受世間的摧殘。 我越來越恨,而這座廟,不知經(jīng)歷了多久,成了一片廢墟。 連帶我寄身的神像也被摔成了幾塊。 當廟宇成為廢墟,神像倒塌,我才再次看見了百家鎮(zhèn),這百家鎮(zhèn),已然和這座廟一樣,變成了一堆廢棄無人居住的房子。 而不知多少年前的那位道長加在我身上的封印,也逐漸變淡。 可我發(fā)現(xiàn),來這里的人并不多,我吸食不到多少惡念。 而且路過這里的人都是匆匆而過,根本不靠近我,我無法吸食到惡念。 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我能開口說話了。 于是我想了個法子,在每個前來的人,我都會說一句“我可以滿足你所有愿望”。 有愿望的人才會有深切的欲望,有欲望的人更加可能會有惡念。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惡念,只要被我的聲音吸引,不管他們是基于好奇還是別的,只要靠近,我都能吸食到他們的惡念。 這個辦法的效果似乎不錯,每隔兩天都會有一群前來探險的人,我就趁機吸食他們的惡念以增長功力。 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惡念飽滿的獵物。 不過雖然我匆匆對她說了我可以滿足她所有愿望之后,但她卻是不理不睬,我很遺憾錯過那么豐富的食物。 誰知沒有多久,她又返程路過了我,我仍舊對她說了同樣的話,她似乎累了,于是就找到我寄身的神像碎片,手里還拿著一個透明的罐子,里面裝著一個小小的白團,看起來是蟲子的幼卵。 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她靠近的時候我終于可以痛快地吸食她身上的惡念。 可從聊天中我才發(fā)現(xiàn),她或許和我,啊不,和以前的我,是同類。 我問她,她沒有震驚,告訴我像我們這樣的人,稱之為,妖。 我知道,我此刻已經(jīng)不單單能用妖來形容了,要用妖魔,如那道長所說。 她并沒有停留多久,因為她決得我沒有用處,但她臨走之前,還是幫我打破了我身上原本就變淡了的封印。 我得到了無實體的自由,于是再次開始大量吸食惡念,增強功力。 我在她的身上,同樣做了標記,因為我有預(yù)感,她會需要我的幫助。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以后,我逐漸修煉脫離了神像的束縛之后,在這世間大肆吸食惡念,成長迅速。 而我在她身上做的標記出現(xiàn)了問題,標記告訴我,她面臨過生死一瞬或者重傷。 后來我尋著標記的位置,在一座山上找到了她,并幫助她毫無壓力穿過了結(jié)界。 對于現(xiàn)在強大的我來說,這結(jié)界就是小兒科。 她告訴我,那座山叫長青山,是她一生最喜愛的地方。 再后來,我與她達成了協(xié)議,我?guī)椭兂膳c葉微漾一模一樣容貌的女人,她給我妖丹,讓我快速成長,化身成擁有實體的人。 而我的身體,給我的驚喜遠不止如此,同化了她的妖丹以后,我居然可以隨時在實體與虛體之間轉(zhuǎn)換,甚至,可以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并強占他人的意識。 我們的計劃實行得很順利。 在我們抓走唐久香逼她說出如何改變自身氣息以后,她開始她的改變計劃,而我,則開啟了復(fù)仇計劃。 我要讓當初所有欺侮過我、傷害過我、傷害過張尤霖的人,他們的后代,全部都得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