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雖然有特殊情況會比較麻煩,但勝在沒有代溝,凝聚力和峰主之間的情感維系特別強。 想到這里,沈清秋忍不住又跳到了另一個規(guī)矩上。 歷代峰主確認首席弟子后,都會按照字輩給弟子改名,彰顯其身份的不同。天底下“清x”的名字那么多,沈九卻偏偏分到了一個“秋”字,真是世界的惡意。 沈九對“秋”這個字恨之入骨,偏偏被賜了這個名字,豈不得心塞得要死。連沈清秋也忍不住想要憐愛30s。難怪原裝貨對上一代清靜峰峰主也不怎么尊敬感激了。 話說,修仙之人最忌師從多人,沈九要拜入蒼穹山,原先把他帶出秋府的那個師父,再留著恐怕會十分麻煩,只好“死于非命”。 從這點也能推測出,原裝貨也不是啥懂得感恩的人。 巖石上,兩人似乎正在交談。沈清秋看了一眼埋頭努力的小洛冰河,虛虛摸了摸他的腦袋,躍上山石,站到兩人身邊,聽他們說話。 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還要多。” 沈九瞇了瞇眼,面無喜怒,兩指微動,手中折扇微微開合。 側(cè)方走上來一人,向岳清源行禮:“掌門師兄?!?/br> 這人直接無視了站在一旁、怨色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 這么rou,除了柳巨巨還能有誰! 此時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戰(zhàn)峰之位也應(yīng)該還沒幾年,五官輪廓尚能看出兩分青澀,氣勢中的凌厲尤為明顯,行止之間,有種屬于年輕人的意氣風發(fā)。 岳清源道:“柳師弟來得正好,不妨看看,哪個好?!?/br>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資最好是他?!?/br> 沈清秋滿意地點頭。柳巨巨眼光果然不錯,指的正是背對著三人努力挖坑的洛冰河。 岳清源道:“柳師弟可想要?” 柳清歌道:“要來的,自然會來?!?/br> 百戰(zhàn)峰一向都是:愛來不來,來了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不主動上百戰(zhàn)峰來求打求虐、而是坐等別人來挑他的弟子,那都是沒有戰(zhàn)斗力,沒有前途的! 沈九淡淡地道:“天資好,未必有所成。” 柳清歌連個乜眼都不屑給他,道:“比起十六歲才正式修習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br> ……這兩個人從前果然極度不對盤。柳清歌不愛說話,為了嘲諷沈九,居然能說二十個字!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關(guān)系倒還不賴,簡直是個奇跡。 岳清源責備道:“柳師弟。” 柳清歌不聽說教,轉(zhuǎn)身就走:“練劍去?!?/br> 說走就走,來去如風。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幾句話氣得發(fā)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咔咔響了兩聲。岳清源溫言道:“柳師弟只是不會說話,你向來知道的,千萬不要和他計較?!?/br> 沈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正不知準備說點什么,寧嬰嬰爬了上來。 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師尊、師尊,嬰嬰究竟能不能有師妹,或者師弟?。俊?/br> 沈九看到她,臉色緩了緩,道:“想要師弟師妹?” 寧嬰嬰連連點頭。沈九抬起頭,展扇搖了搖。 他忽然道:“我要那個孩子?!?/br> 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 原裝貨此前對待天資優(yōu)異徒弟的斑斑劣跡,估計早已聞名全派上下了,這時候又開口找岳清源討要好苗子,實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見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復了一次:“我要他?!?/br> 跟掌門也這么說話,找打嗎?! 誰知,岳清源緩緩點頭,真的同意了:“好?!?/br> 沈清秋徹底無語。 岳清源居然還能容忍他……好醉! 這具身體究竟是怎么安然無事活到今天的! 還有柳巨巨。搞半天,沈九非要把洛冰河討到自己手上,原來是你害的! 寧嬰嬰歡呼一聲,奔下巖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洛冰河。 這一段,就是原著中洛冰河拜入“沈清秋”門下的開場! 不過,因為是男主視角,向天打飛機菊苣可沒有把這三位峰主之間的暗涌也寫出來,而是直接從香噴噴的小蘿莉拉走洛冰河開始下筆的。 相信每一個讀者看到那一段,都和當時的沈垣一樣,以為這是男主一生狗屎運桃花運不斷的開門紅。 殊不知,這根本是虐童實錄前的一丟丟糖渣渣! 沈清秋知道接下來等著洛冰河的是什么。 可他只能干著急。真想和他說,別去!??! 洛冰河隨著寧嬰嬰來到清靜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個位置,端著茶盞,兀自刮著茶葉。 他早早支走了嘰嘰喳喳的寧嬰嬰。明帆侍立一旁,代他開口:“今天開始起,你就留在清靜峰。” 小洛冰河的臉涌上一層驚喜的暈紅,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行禮,清脆的聲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見過師尊!” 沈九扯了一下嘴角,總算把茶盞從下巴邊挪開了。 他慢條斯理道:“你為什么要來蒼穹山派?” 洛冰河靦腆道:“弟子仰慕仙山上諸位仙師風采,如能拜入門下,弟子學有所成,母親在天之靈亦能安寧?!?/br> 沈清秋知道,這是他來時路上反復想了無數(shù)次的答案。 沈九“哦”了一聲,道:“家中有母親?” 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母親怎么樣?” 洛冰河認真地說:“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九的臉抽了抽,抬手讓他打住。 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確是最適合修行的年紀?!?/br> 沈清秋能從原裝貨臉上看出三個詞。 嫉妒,嫉妒,還是嫉妒。 嫉妒洛冰河有“世界上對他最好的母親”,嫉妒洛冰河的天資,嫉妒洛冰河在最合適的年紀拜入了蒼穹山派。 跟一個小孩子嫉妒,他就是這樣的人。 沈九站起身來,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 沈清秋下意識擋在他面前,可哪里擋得??? 洛冰河仰起臉,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清靜峰峰主,仿佛仰望天神。 誰知,天神目不斜視地側(cè)身走過了他,順手將手中那盞茶水,連杯帶蓋澆在了他身上。 茶不是剛泡的,只有七分燙,可洛冰河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明帆嗒嗒跟上徑自負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頭呵斥道:“跪好!師尊不讓你起來,你要是敢起來,當心把你吊起來打!” ……沈清秋第一次發(fā)現(xiàn),明帆這孩子,在作死炮灰這方面的天賦,真是滿格的! 洛冰河剛剛拜師入門,正滿心歡喜、滿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迎面潑了一桶冰塊夾水,整顆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無聲之中,兩顆淚珠滾下眼眶。 這是洛冰河自從養(yǎng)母死后第一次哭,也是在蒼穹山派最后一次哭。 自此以后,他無論受了多大委屈,無論原裝貨為了發(fā)泄扭曲的情緒如何虐待他,洛冰河都再也沒哭過。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舉起便穿透過去,碰都碰不到,抱也抱不了,連想給他擦擦眼淚都辦不到,難受得想死,心疼得要命。 明知洛冰河聽不到,他還是說:“不哭了哈?!?/br> 洛冰河盯著自己的膝蓋,拳頭在腿上慢慢握緊,眼淚越流越兇,滴滴墜在衣襟上。 沈清秋徒勞地擦著他的臉頰,哄道:“師尊再也不打你了。別哭了?!?/br>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將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佩,端正了跪姿。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 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惱了峰主,這才要給他個教訓。跪一跪師父也是應(yīng)該的。 再見到他這個舉動,沈清秋忍不住面對著他,跪了下去,伸出手,把洛冰河整個小小的身體緊緊攬在虛無的懷抱里。 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占據(jù)了整個視線。 突然間看到不一樣的場景,沈清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動不動。 岳清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醒了?” 沈清秋機械地又眨了幾下眼睛,嗓子有點干,勉強出聲道:“師兄。” 岳清源坐在床邊,看了他一陣,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br> 岳清源:“邊哭邊叫?!?/br> 沈清秋擦了一把臉,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冷汗,真的糊了一臉的淚水。 草,眼淚這玩意兒,果然感染力強。 “……”他心虛地說:“師兄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毛線! 能解釋什么? 什么理由才能夠使“沈峰主夢里邊哭邊叫自己徒弟名字”這個事實聽起來讓人信服?! 見他說不出話,岳清源嘆了口氣,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釋。” 沈清秋訕訕地坐起。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說起來,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的時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