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part4：歸離（五）

    第二十章

    冬季里的暖陽,比盛夏三伏的陽光還來的熾烈一些。

    昨晚的一覺，睡得尤其地舒服。許茉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是一條歷經(jīng)了冬眠的蛇,連精神都清爽了不少，甚至連眼睫毛都是舒展著的。

    她伸了個懶腰，卻被腰間的一陣阻力壓迫。她下意識地轉過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被葉衍南抱著的。

    許茉這才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昨晚因為受涼身體不舒服,竟然忘記把葉衍南這個瘟神趕出門了?，F(xiàn)下,他睡在她旁邊,她真是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鉆下去。

    許茉是一個極具想象力的人,特別是在愛情這一點上。她看著葉衍南安睡的側臉,突然生了些厭惡的情緒。她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或許某個清晨的時候，睡在他旁邊，慵懶地叫他起床的那個人就是趙今沫。

    一想到這里，許茉就打心眼里的惡心。她自詡沒什么潔癖，甚至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她還有一點邋遢。但是，在葉衍南身上，她總是敏感的像一只貓，百米之外就能聞到葉衍南身上的葷腥。

    許茉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后知后覺的人，第一次葉衍南徹夜不歸的時候，許茉一宿沒睡在為他想借口。第二次葉衍南徹夜不歸，許茉在他的襯衫領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唇印，帶著eno.5獨有的香氣，是趙今沫的專屬。許茉一聲不吭，選擇了自欺欺人。第三次葉衍南徹夜不歸，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一次許茉再也沒有為他找借口，因為趙今沫、洗澡、不接電話這三個關鍵詞，已經(jīng)讓她再也沒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她細細地打量著他，他側臉深邃，無害而英俊。許茉真的不懂，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毫無顧忌地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背叛。

    可是……她是真的好討厭背叛。

    大學時期，許茉也喜歡逛各式的論壇，看各種閨蜜撬墻角，看各種表姐妹搶男友。不過，她始終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醒了？”聲線低沉，夾帶著睡夢里的惺忪。

    許茉撇開臉，不去看他。

    “怎么了，又鬧脾氣？”葉衍南無奈地笑了笑，撐起身體從背后抱住她，溫柔的嗓音在她的耳廓旁徘徊：“小瞎子，起床氣又犯了嗎？”

    他的懷抱很暖和，有一如既往的溫暖氣息。特別是冬天，人們往往喜歡溫熱的東西，許茉也不例外。但現(xiàn)在，葉衍南溫暖的懷抱，卻讓許茉覺得厭惡。

    她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葉衍南，我很討厭你叫我小瞎子?！?/br>
    很早以前，在葉衍南發(fā)現(xiàn)許茉有夜盲癥的時候，就喜歡用這個稱呼打趣她。后來，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她偏過頭，視線落在不知名的某處：“用別人的缺陷作為樂趣，這樣未免太過殘忍。葉衍南，我以前選擇接受，不代表我現(xiàn)在還會喜歡?！?/br>
    葉衍南收回了手，嘴角上揚，卻是笑出了一種苦澀的味道：“所以呢……”

    他喜歡叫她小瞎子，不過是因為……只有這樣的稱呼他才能覺得她尚且還需要他。需要他的牽引，需要他的懷抱。時至今日，葉衍南都不能分清許茉對他的情緒，是愛情，亦或是僅僅是因為不愛而產(chǎn)生的依賴感。有時候，他真的很希望，即使她不愛他，都能依賴她一輩子。

    因為他們倆之間，只需要他愛她就夠了。

    “所以我想告訴你，時過境遷，我的心境也都不一樣了。葉衍南你可以接受破鏡重圓，但是對我許茉來說，破了的鏡子，即使粘合起來都會有縫隙，都是不完整的?！?/br>
    許茉長舒了一口氣，抿了抿唇：“況且，我根本無法接受我表姐愛過你的事實。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一直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我覺得我像是一個侵略者，搶了我表姐的一切。我明明理直氣壯，卻永遠只能做理虧的那個。葉衍南，我真的很累?！?/br>
    “許茉，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要跟你解釋清楚我和趙今沫的關系。可是你呢？你每次都是無所謂地讓我不要解釋。”葉衍南冷笑了一聲：“我甚至都很懷疑，你到底是想把我往趙今沫那里推，還是……你因為心里裝了人，所以不想看見我呢？現(xiàn)在，你拿趙今沫說事。許茉我真的不懂你?！?/br>
    聽他這樣說，許茉都差點以為，一直是自己在把他往外推了。

    是啊，趙今沫回國，她不聞不問。趙今沫潛伏到他的身邊，她故作大方。她忍耐了那么久，僅有的那一次氣急敗壞，就讓他們的婚姻全盤崩潰了。不是許茉嘲笑自己，而是他們的婚姻本就是脆弱不堪的。

    “夠了葉衍南，以前的事情不要再說了。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這樣的錯誤，你不用提醒我一遍遍記起的?！痹S茉掀起被子準備走開，她不愿意再和葉衍南有更多的交流。

    許茉雙腳剛碰到地上，卻被葉衍南的一陣蠻力，重新帶回了床上。

    她的身下是綿軟的被子，而面前是葉衍南放大的臉。她跟葉衍南，就以一種僵持的姿勢，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氣氛看起來著實有些曖/昧，只是這一種曖/昧，又不同于曾經(jīng)的那種濃情蜜意。

    曾經(jīng)，可真是一個太讓人玩味的詞匯。

    “葉衍南放開我，周錦程在等我一起去上課。”他壓在她的身上，她真的是有點尷尬。下意識地想要用什么去擋，結果一下就抽出了周錦程這個擋箭牌。

    “許茉，跟他分開。”他一字一頓。

    “不可能。”

    “跟他分開。”他繼續(xù)語氣漠然：“我可以滿足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跟他分開。甚至，把染染的撫養(yǎng)權過渡給你都可以?！?/br>
    葉衍南愿意把染染的撫養(yǎng)權讓給她，這真是讓許茉大感意外。畢竟，在許茉的腦子里，葉衍南雖然算不上個十全十美的丈夫，卻絕對是一個完美的父親。他把染染當做寶貝來疼愛，這一點，許茉從不質疑。他能忍痛割愛，許茉真的難以想象。

    “對不起，不可能?！彼瑯拥膱远ǎ骸叭~衍南，我不稀罕你的任何東西。而染染，她跟著你能有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環(huán)境，而我還不確定我能否給予她這樣的條件。雖然我很想讓她跟著我，但出于理智，我不會這樣做?！?/br>
    “至于我們……確實應該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了。一年夠長了，足夠我們適應離婚這件事了?！?/br>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跟他分開，是嗎？”字眼一個個從他的牙關里吐出來，帶著薄怒與冷漠。

    她的語氣微滯，像是法官在宣布死刑前的沉重：“葉衍南，我們真的已經(jīng)完了。”

    握著許茉胳膊的手，越來越緊，緊到讓許茉疼痛難忍。但她卻不愿在葉衍南面前展現(xiàn)一點的軟弱，依舊像個戰(zhàn)士一樣，昂首挺胸：“葉衍南，我們都還年輕。足夠再去適應一段婚姻，可以各自再擁有一個相愛的人。然后……各自幸福?！?/br>
    說出這些矯情而夸張的大道理時，連許茉都懷疑自己了。只是，說道再去擁有一個相愛的人的時候，許茉覺得心很疼，疼到像是被一雙手攥緊了。甚至，連呼吸都有點發(fā)疼。

    她是個懦弱者，在關于葉衍南地事情上，尤為突出。

    “許茉，我很討厭你說‘各自’這一個詞?！?/br>
    他說完的時候，微涼的吻，伴隨著他獨有的淡淡煙草味落了下來。他的吻，路過她的額頭，她的脖頸。然后，睡衣的紐扣被解開，細膩的皮膚一寸不落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氣里。

    許茉沒有反抗，甚至連一點點的厭惡情緒都沒有。她只是僵硬著，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尸體。

    許茉的呼吸已然不再穩(wěn)定，時而急促，時而舒緩。但她愣是壓制住了所有最原始的反應，沉著聲音對他說：“葉衍南，如果把這個當做我們最后的告別的話。那么……你隨意。”

    “但是我知道，葉衍南……你從來不會強迫我?！?/br>
    果然，如許茉所料。她說完的時候，葉衍南沒過多久就從她的身上退了下來。他坐在她身旁良久，然后一顆顆地給她扭好紐扣，再轉身離開。

    他走的那一瞬間，房門被打開。冷風灌入曾經(jīng)擁有兩個人氣息的房間，瞬間沖淡了許茉的所有念想。

    她愣愣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剛剛自己為什么要說那樣的話。而那種話，顯然已經(jīng)傷害到了葉衍南引以為傲的自尊心。

    許茉真是有點后悔了，因為，在他走的時候。她竟然很不齒地發(fā)現(xiàn)，她有一點想念他。

    或許，還不止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二更

    ☆、第21章 part5：從不知（一）

    第二十一章

    葉衍南帶著染染毫無預兆地離開了c市。自從那天與葉衍南不歡而散之后,許茉的生活似乎又重新踏上了正軌。

    大概與以前唯一不同的就是，身邊多了一個周錦程而已。說是多了一個周錦程,其實也不然。許茉雖然和他是以情侶的名義相處的,但更多的卻像是朋友。在許茉眼里，他們可以分享愛好，分享美食,但卻無關愛情。

    許茉早上接了一個張管家的電話，說是染染已經(jīng)愿意去上幼兒園了,在幼兒園表現(xiàn)也很好,讓許茉不用擔心。許茉聽后也很高興,只是心里卻沒由來地有點不爽快。

    以前的這些事,都是從葉衍南口中轉述而來的?，F(xiàn)在換成張管家,許茉有點不能適應。

    “許茉,在想什么呢？”譚青怡從許茉身后趕上來，順理成章地搭上了許茉的肩。

    “沒想什么，就是好久沒看見我女兒，有點想她?！?/br>
    譚青怡開玩笑到：“許茉，你平時沒心沒肺地，現(xiàn)在想女兒的樣子倒是蠻逼真的。”

    “胡說什么呢？我是真的快兩個月沒見到她了?！?/br>
    譚青怡皺著眉頭問她：“該不會是你前夫不讓你見她吧?！?/br>
    “不是，最近抽不出空來。改天我想回s市，去陪陪她。小孩子忘性大，我怕我隔點時間不看見她，她就不認識我了?！痹S茉的語氣有點低沉，聽起來有點難過。

    譚青怡也像是被感染了：“許茉你這樣說，我也感覺怪難過的。離婚嘛，總歸是對小孩子不大好的。不過，你也還年輕，再重新組建一個家庭。把你家染染接過來也ok的，畢竟你前夫一個大男人帶個女兒，總是不如你一個女人細致的?！?/br>
    譚青怡一臉地穩(wěn)重，說得頭頭是道。許茉看著，不禁覺得有點搞笑：“譚小姐，你一個沒結過婚的，倒是考慮的比我一個離了婚的還多。”

    “其實也不是?！弊T青怡偷偷地把許茉拉到墻角邊，一手搭著許茉的肩，另一手湊近許茉的耳朵，壓低了聲音問她：“許茉，我問你個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br>
    “你說好了，鬼鬼祟祟地干嘛？”許茉哭笑不得，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偷雞摸狗的事。

    “我聽說你跟我男神好上了是不是？”

    許茉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她的男神原來是周錦程。許茉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你聽誰說的？”

    “校內(nèi)bbs上看見的，樓主描述地可浪漫了。話說，到底是真的假的你還沒告訴我呢？”

    許茉頓了頓說：“是真的?！?/br>
    譚青怡捂住嘴巴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過了一會，她又恢復了正常的神態(tài)，對許茉說：“喂許茉，看在我們是閨蜜的份上，我就把我男神讓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對他啊。”

    譚青怡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不過，其實那天他送你去醫(yī)院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們倆有jian/情了。許茉，我好奇地問一句，你們到底是怎么開始的?。繋熒鷳佟媸墙?忌又讓人覺得刺激呢?！弊T青怡沉醉似的抬起頭，一臉的心神向往。

    許茉覷了譚青怡一眼，卻又被她反瞪了一眼。無奈，許茉只能向譚青怡和盤托出。從與周錦程高中時期的相識，到后來私奔分開，再到后來重逢，許茉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唯獨跳過了和葉衍南的那段離婚往事。

    聽完許茉的陳述，譚青怡只蹦出了一聲長嘆：“哎……”

    “你嘆什么氣，我都沒嘆氣呢?！痹S茉無語。

    “總結下來，我就覺得，我男神真是個好男人。多年重逢，還愿意和你一個離了婚還有個女兒的人在一起，他也真的是蠻拼的?！?/br>
    許茉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譚青怡繼續(xù)說：“不過幸好研究院算是民風開放的地方，對于師生戀，大家還倒是挺能接受的。我看bbs上祝福你們倆的人也很多，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你沒有第一個告訴我，我感覺有點不愉快?！?/br>
    “你不愉快干嘛？”

    “因為我沒能來得及爆第一手的猛料啊。”

    許茉倒抽了一口冷氣。

    預備鈴響了響，許茉跟譚青怡同時從走廊里往回走?？熳叩浇淌议T口的時候，譚青怡忽然戳了戳她，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她：“許茉，你跟他有結婚的打算嗎？”

    許茉的腳步一下子怔住了。似乎，從和開始到現(xiàn)在，她好像從沒有想過和周錦程結婚這件事。

    然而，所有愛情的最終目的，不都是婚姻嗎？這次，譚青怡的問題，是真的把許茉問倒了。

    或許，她是真的該好好審視一下她和周錦程的關系了。

    **

    晚上，許茉照例給染染打晚安電話。結果電話接通的時候，出聲的那個人，不是染染而是葉衍南。

    長達兩個月沒有交流，饒是任何人都會覺得尷尬。更不用說許茉和葉衍南這對離了婚的夫妻了。

    葉衍南比許茉大方，先開口說了話：“染染有點感冒，我已經(jīng)把她哄睡著了，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告訴我，等她明天醒來，我會轉達給她?！?/br>
    “不用了，我就是想跟她說說話而已。我明天再打電話過來就好了?！?/br>
    兩人的交流，平淡地就像是一杯溫開水。過了會，許茉也覺得這樣僵持下去沒意思，就不清不淡地說了一句：“那我先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