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我暫時還不想處理掉你,但你要聽話。 聶棗靜靜站在,視線沒有一點生氣的平滑落在遠處,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是,令主?!彼卮?。 盡管令主知道自己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殺掉武功平平的聶棗,可他仍然沒有放松警惕,他很了解這個人,和她的韌性。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試圖摧毀她。 “好的,跟我來?!?/br> 聶棗跟在令主身后。她沒有跑,當然也跑不掉。 從石室出去后,是一條很長的石頭回廊,沒有什么景致,兩邊有一些房間,門關著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這里大的像迷宮。從其中一個通路出去,直接通到了令主的寢殿。 那是鬼都里另外一處顯眼的建筑。 前殿是鬼都人交任務的地方,所有人都很熟悉。 后面隔著重重帷幕則是令主的寢殿,不過去過的人很少,聶棗有幸是其中之一。 之后的幾天,令主給聶棗戴上了鐐銬,囚禁在這里。 “水?!?/br> “是。” 鎖鏈的聲音在空氣中空蕩蕩回響,聶棗曲雙膝跪在軟墊上,顫抖著手將水斟滿,再將白瓷杯輕輕放在令主的桌上。鏈條不小心撞擊到桌角,響聲更大。 這些鐐銬并不算太沉重,但剛好能限制人行動,除了一些簡單的舉動,她做不了別的。 “墨。” “是?!?/br> 拇指和中指夾在墨條兩側,聶棗垂下臻首,輕輕打著轉研磨,她的視線好像已經停留在硯臺上,甚至連咫尺間令主在寫什么都完全不感興趣。 空氣里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 “說點什么?!绷钪魍蝗坏溃澳愫尬颐??” “不恨?!?/br> “哦?也是。”令主嗤了一聲,又道:“對了,忘記跟你說,公子晏他沒事,我抹去了他那時候的記憶,他現(xiàn)在正在到處找你,他以為你沒回來?!?/br> 聶棗“嗯”了一聲,沒有其他的反應。 她好像已經忘了公子晏是誰。 原本令主的寢殿里還點了香料,那是用來麻痹和軟化神經的,但從昨天起,他已經去掉了那些。他不悅地甩開手中的筆,羊毫筆滾了幾圈落在地上一聲脆響,點點墨汁濺在聶棗的衣衫上,可她毫無反應。 “你知道一個無趣的玩物的下場嗎?” 令主突然說。 聶棗好像突然才蘇醒過來,她站起身,看向令主:“那我給您跳個舞?” 因為不用出門,她原本就沒穿鞋子,腳上只穿著一雙素白的棉襪,腳踝處是金屬的鐐銬。雖然是囚禁用,但鐐銬打造的十分精致漂亮,看起來就像一對金鐲子飾物。 深吸了一口氣,她踮起腳尖開始跳。 衣袂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旋轉開,鐐銬撞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隨著那些大幅度的舞蹈動作,它們聽起來越發(fā)的急促和尖銳。 平心而論,對于一個并沒有認真學過跳舞的人來說,聶棗已跳得十分賞心悅目。 可加上那些鐐銬就顯得十分駭人。 不一會,就有血滴落在地面上。 啪嗒。啪嗒。 “停下。” 聞言,聶棗方停下舞蹈,安靜地俯跪在地上。 衣衫上除了斑駁墨跡,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色,觸目驚心。 “你是故意的。”令主冷冷道。 他靠近過去,看見嬌嫩的皮膚被鐐銬撞擊出大小不一的傷口,可明知是故意的,他還是覺得刺目,沒有任何男人可以眼看著美人在眼前被摧殘而無動于衷,除非他本身就有摧毀肆虐的愛好。不過,還好,他現(xiàn)在還沒有。 令主嘆了口氣,拽起她的胳膊,道:“何必?!?/br> 鐐銬松撤開,掉落在地上。 *** 年度評定開始了,主廳里鶯鶯燕燕坐了各式尋常都難見的佳人。 聶棗的缺席讓鬼都內的女子都十分詫異,不過在詫異之余,也不乏驚喜。 少了一個強敵,至少位置可以再往前進一位。 而最得意的莫過于紅袖,沒有了聶棗,她就是鬼都當之無愧的第一,更何況加上聶棗替她完成的夏白澤的任務,今天她等于完成了兩個超高難度的任務。 當然也有人唏噓,不來參加年度評定,就等于拿不到鬼都的解藥,在鬼都一時風頭正勁的聶棗也終將死去成為歷史。 “恭喜紅袖姑娘?!?/br> “紅袖姑娘這次魏國的任務可真是完成的漂亮。” 對著紅袖的慶賀聲不斷。 離紅袖離得不遠的白芍卻不太開心,她知道聶棗明明是跟她一起回來的,沒道理不趕回來,沒回來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聶棗出事了。白芍好不容易用香料和同心蠱加上牽引絲能讓人入夢,可還沒來得及研究透徹,唯一的研究對象就不見了。 而且…… 白芍托著下巴有些憂郁地想。 比起紅袖,還是聶棗更有趣一點,至少紅袖是不會讓她隨隨便便跟著,還亂做實驗。 然后她的眼睛瞄到了很遠的地方坐著的男子,那位似乎是聶棗故交的漂亮男人,臉色也不太好看。 公子晏明明記得自己見過聶棗,卻不記得她在哪里,找遍了鬼都所有他能去的地方,也沒有找到聶棗的蹤跡。 明明與他無關,可他總有些難言的不安。 而就在此刻,令主來了。 主廳里安靜下來,很快有人宣布了這次的評定結果,幾家歡喜幾家憂,不過第一同去年一樣仍舊是紅袖的。 等都報完,眾人紛紛看向令主,等待著他公布這次的考核題目。 令主頓了頓,道:“這次沒有考核,排位第一的是聶棗?!?/br> 一室寂靜。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噤了聲。 為什么會是聶棗?她不是沒有回來嗎?就算她回來了,只完成了一個任務的她也根本比不上完成了兩個任務的紅袖。為什么不要考核就直接宣布她是第一? 好奇心在眾人的心頭徘徊不去。 可沒有人敢問。 好一會,還是紅袖先大著膽子出列,她本來就是潑辣的性子,讓她忍氣吞聲比殺了她還難,不過出聲的口氣仍是十分恭敬的:“令主,不知為何是聶棗?還有……不知棗姑娘如今何在?” “沒有原因?!?/br> 令主淡淡看了紅袖一眼,后者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在我這?!?/br> 眾人嘩然。 這是什么意思?第二個傾夕? *** 而這一切,當事人并不知道,她還在令主的寢殿里研墨。 聶棗靠在書案邊坐著,手一刻不停地打著圈,像是那已經成為了她的存在意義。鐐銬已經去掉了,但她依然乖巧的像是鐐銬仍在。 她應該記得今天是年度評定的日子,不過她只字未提,像是已經遺忘。 如瀑黑發(fā)垂在她的白衣上,長長的直到腰際,少許劉海傾斜著落下,掃過纖長的睫羽,嘴唇抿著淺淺的弧度,顯得靜謐而安寧。令主進來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 不過那個人當更柔若無骨一點,不會像聶棗這樣,把背脊挺得這么直。 他忽然想醉一場。 “酒?!?/br> 聶棗停下研墨的動作,起身取來酒觴和酒壺,動作優(yōu)美的為他斟上。 一壺,兩壺,三壺,微醺。 令主瞇起眼睛,眼前的影子同很多記憶里的模樣重合,人影憧憧分辨不清,他努力合上眼睛,再睜開時,感覺有冰涼刺骨的東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什么? 大概是個刀片。 這么鋒利她不可能藏在身上,那大概是……藏在墨汁里,難怪感覺到有液體在順著頸側滴落。 “你要殺了我?”他握住聶棗的手,大概酒里下了東西,他的力氣無法全部用上,不過阻止她的刀深入倒是綽綽有余。 令主抬起頭,在聶棗的眼睛里看到了并未徹底死去的亮光。 他開口,滿是嘲諷:“你還在抗爭什么?一切都是假的,你應該知道你不過是我造出來的玩物之一……不管是柴崢言、顏承衣還是夏白澤、甚至公子晏,都和你毫無關系。” “你的過去和一切,都是我編織給你的夢境罷了?!?/br> “現(xiàn)在夢醒了,你該回來了?!?/br> 令主想,她應該再更有耐心一點。 等他更放松警惕了,下手的成功率應當會高一些,她還是太著急了。 “是嗎?”聶棗捏緊刀片,終于不再偽裝,揚起嘴角笑了笑,“那你為什么不干脆繼續(xù)再次篡改我的記憶呢?讓我干脆成為一個只聽命于你,不懂得反抗和抗爭的玩物?” 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和迅速見底的體力與精神力讓她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她該感謝在石室令主送來的飯食酒水,讓她在狼吞虎咽補充了體力之后,有余力去思考這所有匪夷所思的發(fā)展。